《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11、局中局

　　无影将事情一一说与她们听，她昨夜领了命令之后就出府去安排人去拦截惠亲王府的管家，后又办了其他的事情，直至日影西斜时分方才回府，一回来便有人来报，说是四方阁的东墙走水，她前去一看才发现季小将军已经跑得没影了。

　　“其他的地方没烧，只是东墙那边烧了个干净，应当是季小将军为了要从那边出逃所为。”

　　红豆：“.…..”那蔓藤可是她精心养护了几年才长得这么好的，如今却轻易的被季小将军一把火给烧没了，她真是又委屈又很生气。

　　姜瑶今日一直待在赌楼，午时就吃了几块糕点和茶水，此时又冷又饿，好在红豆细心的给她准备了汤婆子和烫口的茶水，她喝了两口之后总算感觉身子暖了些。

　　“他是怎么烧的？”这几日下了好几日的雨，又潮又湿的，想必他烧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功夫。

　　“咱们库房里还有一些年节没放完的爆竹，季小将军便是用爆竹里边的黑火和棉被点的火。”

　　无影都有点佩服季荣了，平日里库房都是锁着的，那锁匙在红豆那里藏得极为隐蔽，连她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季荣身为一个才来几天的客居却能找到钥匙，并且避开了她们的人从库房里拿了爆竹和不曾受潮的棉被，棉被里的棉絮易燃，再加上黑火，那这把火就没有烧不起来的道理。

　　东墙的藤蔓花香有毒，能迷晕靠近之人，但那也仅仅是对那些毫无防备的人，季荣昨夜就被毒晕过一次，今日他烧藤蔓时定会多加小心，以他的本事，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咱们的人可追出去了？”

　　“已经追出去了。”无影顿了顿又道：“季小将军就算出了四方阁，那他也不可能寻到出去的路，我们迟早能将他追回来的。”

　　毕竟她们并非只有藤蔓这一层保护，外边的枫林里还设有迷阵，这八年来，还从未有人能闯过迷阵来到四方阁。

　　姜瑶放下手中的茶杯，便往密道走去，她要亲自去找，希望还能来得及。

　　密道里每隔一段便设有一盏长明灯，以作照明，三人进入密道之后，因步履疾往，周身带起的气流晃得灯火摇曳不止，明明灭灭。

　　红豆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季小将军刚逃没多久，他肯定是破不了外边的迷阵，而且咱们的人也追出去了，他肯定是跑不了的，你为何还要亲自去？”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红豆能肯定季荣对奇门遁甲并不精通，虽然他在石阵里一门心思的研究了几日，但也只研究出了皮毛，并破不了阵，要不然他干嘛不走石阵，而是选择烧她的藤蔓从枫林处出逃？

　　姜瑶步伐走得极快，不曾停驻，“现在的他的确破不了迷阵，但是他不一定非要走那条路。”

　　说罢，无影和红豆皆是一滞，互相交换了个不可置信的眼神，“可是小姐，从四方阁出去的路就只有那一条啊！”

　　四方阁位于半山腰之间，两山之间相距甚远，山壁陡峭异常，悬崖下边的流水湍急难渡，若是不走那条路还能走哪里？

　　两年前蜀王之子齐明哲年节回京贺岁，在回蜀地的路上遇见一位妙龄少女并起了心思，随后命人将少女带回了白帝城。

　　巧的是这少女正是季荣副将的一位远房亲戚，那少女的双亲泣泪写了一封信并送到北境，季荣得知后只带了十几名精兵赶往白帝城，趁着蜀王府不备，顺利将那少女救了出来。

　　他们从蜀王府出来后并没有走官道，而是单凭一条绳索便从翟塘关越过险要的地势和川水，他们之所以能顺利救出，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当年他能渡过地势险要的翟塘关，那今日他何尝不能以同样的法子闯出另一条路来？

　　这件事情姜瑶是在季老将军送来的那本册子之后才知道的，四方阁的位置正好夹在两山之间，越往上越险峻，所以季荣要逃，只能是往下走，而避开枫林那条路，沿着悬崖往下便有一处可靠滑索的方法横穿川水悬崖而过，对面那座山的小路虽难走，但对于季荣这样的武将来说，要想下山可不是什么难事。

　　红豆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真没想到那个连一个弱女子都怕的季小将军，竟是这么厉害的一号人物。

　　她为季荣拍手叫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前些日子死在膳楼之人正是蜀王之子齐明哲，虽然他的死的确会给她们带来许多麻烦，为此还生出了许多忧虑。

　　但她此时竟然觉得他的死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忍不住又想给季荣拍手叫好，举头三尺有神明，百因必有果，像这种强抢民女的坏人就该早死早清静。

　　姜瑶来到四方阁，没有停歇便直往枫林走去，红豆和无影紧随其后，这时，有人上前来禀报，说他们在附近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找到季荣他们两人，她们沿着悬崖边一直往下寻去，不多时便瞧见了一根绑在树上的粗绳，绳子向崖底垂伸，显然是他们顺利过崖之后从另一头砍断的。

　　红豆由衷的感叹，眼中的光芒熠熠生辉，对自己的小姐又多了几分崇拜，“小姐，你真厉害，这都被你猜中了，季小将军果然是在此处逃的。”

　　“马上派人在城外拦截他们，别让他们进城。”近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姜瑶此时可没心思听红豆拍马屁。照明的火把燃得呲呲响，她借着火光向下看去，崖底仍旧是漆黑一片，细听之下，还能听见湍急的流水声。

　　“是。”无影利落应下之后便迅速离去。

　　季荣从四方阁徒步走回京都城，以他行伍的速度来算，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她们从密道回到姜府用不了多久，无影此时去城门拦应该还来得及。

　　姜瑶和红豆回了幽兰轩，想着无影一旦有了消息也是要先回姜府，用过了晚饭后，姜瑶便和红豆一道又回到了姜府。

　　她等了一晚上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子时末的时候才有人来报，说是季荣回了季府，和埋伏在里边的禁卫军交上了手，季荣受了伤，好在无影赶到及时，将他们从禁军的包围中救了出来。

　　季荣竟还是回到了季府，并且还跟禁卫军的人交手？？？

　　姜瑶神色一惊，怎么会？她不是已经派无影去拦截了吗？

　　此事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无影是没拦到季荣，还是没拦住？

　　不过现下还没时间去梳理这些原因，姜瑶命红豆取来笔墨，在小纸上写了‘天下第一楼’五个字，其余的没多解释便交给红豆，“选个脚程最快的，将此信交给无影，她看了之后自会明白。”

　　现下城门一关，城内也已宵禁，季府有禁军的埋伏，姜家周围自然也少不了摄政王的眼线，此时无影肯定是无法在避开那些眼线，将受伤的季荣送回姜府，既然回不来，那就只能去天下第一楼了。

　　姜瑶望着墨色的天空，忽而笑了起来，将季荣送去天下第一楼之后，就该她登场了，或许她这一登场便能跳出摄政王的这盘棋局，换她来执子落子，掌控全局，而原本在下棋的摄政王便是她手中的棋子了。

　　她忽然很期待明日的黎明早些到来。

　　寅时末，惠亲王府

　　东方欲晓，天边翻起了一层朝霞，黎明前的惠亲王府静谧无声，王府亭台阁楼修得颇为富丽堂皇，镶金嵌玉，飞檐画栋。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齐盛的房间里，朝站在窗前望天的人单膝一跪，“王爷，季荣已经进了天下第一楼，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齐盛一身紫袍朝服，色泽光鲜、纤尘未染，他没回头，凝然的望着天上出神，良久方开口，“又是天下第一楼。”

　　说罢，他又继续仰头望天，好似天上有极美的繁星皓月，暗卫往窗外看去，今夜乌云遮天，并没有星辰明月，有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昨日姜瑶将虎符留在天下第一楼，现在季荣又被天下第一楼的人救了，这未免也太巧了，巧到让本王不得不怀疑姜瑶留在天下第一楼的虎符就是个局。”

　　这几年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姜瑶的一举一动，她行事荒诞不经，风流事情没少做，纨绔之首非她莫属，以至于让他忘了她曾经可是以一己之力为姜成翻案，直到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与姜瑶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才猛然惊醒，她可不似她表面那般纨绔无状。

　　齐盛双眼眯了眯，纵然她数故作纨绔，保存实力又如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就是一个女娃娃，她若不识时务跑来碍事，他也不介意再多杀她一人。

　　齐盛收回视线，转身从案桌上拿了一封拜帖交给暗卫，“送到天下第一楼，就说本王今日下朝后有要事与他相商。”

　　暗卫接过拜帖，应了声是便迅速退出房间，隐没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