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嚣》摇上云天

24、第 24 章

　　许言嚣没想过李海成会再次约他到天台。

　　与其说是没想过，不如说是不敢想。早在看到李海成和白薇薇说笑时脸上挂着的刺眼的笑容，他就死心了。

　　他喜欢李海成，却不强求李海成留在他身边。他想把最好的给他，如果白薇薇能让他幸福，他愿意放他走。

　　天台上的李海成等了他许久，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发，好似与那天没什么不同。直到许言嚣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本子。

　　“给我的？”许言嚣接过本子问道。

　　李海成点点头，忐忑地看着他翻开。

　　经过几天的内心反复挣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把选择权交给许言嚣，告诉他真相。

　　看了日记本后的许言嚣，会不会原谅他的欺瞒？会不会继续喜欢他……？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许言嚣还喜欢他的话，那他们就在一起吧。

　　天台上的两人都没说话，耳边只剩风声和书页翻动声，静得可怕。

　　许言嚣翻开日记本，映入眼帘一行字。这里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拼凑在一起成了一段他看不懂的故事。

　　回到过去的第一天：

　　今天我见到许言嚣了，他还是那么好看。十年的时间……我不想继续后悔了。这一次，换我追他。

　　回到过去的第二天：

　　今天我笑了很久很久，笑得下巴都酸了。我才发觉，我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自从……许言嚣离开以后。

　　第三天：……

　　第四天：……

　　回到过去的第七天：

　　许言嚣，请你再喜欢我一次吧。这一次我一定会勇敢地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

　　喜欢……？他说，他喜欢……他？

　　许言嚣小心捧着日记，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这四个字，呼吸不自觉放轻，生怕这只是他痴心妄想而做的一个虚幻的梦。

　　“许言嚣。”听到对面的人叫他，许言嚣缓缓抬起头。今天是晴天，刺目的阳光落进他眼里，让他有些看不清对面人的脸。

　　可出乎意料，李海成只是冲他笑了笑，而后语气轻松地对他说一句：“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许言嚣，我也喜欢你啊。

　　许言嚣，我喜欢你啊。

　　许言嚣，我喜欢你。

　　许言嚣傻傻怔在那，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好像产生了幻听……从未想过，有一天他那不该存在的感情竟然得到回应，而且他喜欢的少年是笑着说出他喜欢他啊。

　　无法抑制的，激动喜悦的，甚至代表更多的泪水争先恐后涌出来，从小小的眼眶里纷纷落到他脸上，他嘴唇上，地上。他尝到眼泪是苦涩的，可他的心却好甜好甜。

　　两年的暗恋，还没生根发芽就化成灰烬的感情，终于开出美丽的花朵。

　　李海成叹了一口气，帮他擦眼泪，“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他笑话这个哭得狼狈的少年，可笑着笑着也跟着哭了。

　　“海成，我想再听一遍。”

　　“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许言嚣，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十年如一始终不变的喜欢。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在我们谁也没发觉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胆子大到什么程度，竟然公然在老师和同学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秘密谈恋爱。

　　连续几日的晴天蒸发了水汽，水汽在空中遇到冷空气凝聚成水滴。李海成打着伞踏出家门，还没走两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刹在他面前。

　　李海成惊喜道：“你买了自行车？”

　　车座上的许言嚣微勾唇角，“你上次不是说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我扭到脚，你还可以骑车送我回家。”

　　许言嚣把书包背到胸前，冲李海成抬了抬下巴，“上车！”

　　李海成坐上后座，两手握住伞柄高举过两人头顶，他还故意把伞往前移了一下。许言嚣并没有马上骑车，而是转过身拉过李海成的一只手环在自己腰上，“我淋点雨不要紧，你抱紧我别摔了。”

　　似曾相识的一番话令李海成想到台风雨那天，那个单薄却温暖的背脊，他忍不住环紧身前人的腰，用炙热的胸膛贴在他背上，感受两颗贴紧的心脏以相同的频率跳动。

　　伞不大，可一只手举着难免会酸，更何况雨点不是直直往下掉，它被风吹得四下飘摇。等他们骑到学校，两个人都湿了半边身子。

　　“放学别走，等我来接你。”“好。”

　　放下李海成，许言嚣骑车去学校雨棚停放自行车。

　　孙泓圣碰巧走进学校，听见两人对话，他上前一把勾住李海成肩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李海成有些害羞地笑了，小声道：“前两天。”他们两人约好了瞒着其他人，此时除了突然被问到的不好意思，他还有些心虚。

　　“和好了就行。”孙泓圣一边揽着李海成往前走，一边抱怨，“王富才不用天天在我耳边念念碎了，你们冷战这几天我有多辛苦，你都不知道……”

　　“海成啊，我太难了！你今天中午要请我吃饭，我就原谅你们两个……”

　　晚上，下了一天的雨渐渐停歇，在凉凉晚风中断断续续地下。

　　回家路上的行人很少，许言嚣骑得飞快，在下坡的时候他松开握住车把的双手，伸开双臂，迎接微风的洗礼。

　　“啊——”他放声大喊，欢快的声音从巷头传至巷尾。

　　李海成不敢像他这么做，只敢两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两侧，躲在他背后探出头。风吹起两个少年的衣角和头发，他们的笑声在风中传到很远，很远。

　　中途又下起了雨，他们躲到便利店门口，买了两个三块钱的甜筒，一边吃一边等雨停。

　　许言嚣望着雨，李海成望着他的侧脸，问出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如果我们没和好，你会选择出国吗？”

　　“大概会吧，出国留学，然后再也不回来。”

　　亲耳听到这个回答，李海成无比庆幸自己做了对的决定。

　　回家后日记本又添了新的一页——

　　回到过去的一百五十三天：

　　雨细细密密地下，我们躲在伞下。

　　耳边是沙沙沙的雨声和咚咚咚的心跳。

　　呼吸间是草莓和哈密瓜的甜味。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舌头和牙齿在打架。

　　——

　　四月是南方的雨季，空气中多了一丝闷热，不仅如此，四月还是李海成的生日。

　　往年他都是在家过，可这一次他想和大家一起过。长大后经历的事情越多，就越怀念那段青春年少的时光，和大家一起相处的日子。还有一年他们就要毕业，以后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了。

　　听到他说要举办生日派对，白薇薇第一个拍手叫好，她兴高采烈地举手表示活动安排交给她来准备。许言嚣则淡淡地说自己家很大，父母也不在家，派对可以去他家办。

　　他都那么说了，李海成自然没办法拒绝。

　　当天晚上，张姨做了满满一大桌菜，许言嚣准备了饮料和蛋糕。

　　王富才，大圣，老三，周桦都在，白薇薇不仅来了，还把许诺也一起拖来了。大家围坐一桌，聊得畅快，笑得开怀。

　　晚饭后，白薇薇带头为李海成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五音不全的孙泓圣，声音高昂清脆的王富才，温柔注视他的许言嚣……大家都在他身边啊。

　　“愣着干嘛？快许愿啊！”白薇薇催促李海成，张姨关了灯，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蛋糕上一根蜡烛摇曳着微弱烛火。

　　烛光笼罩在李海成脸上，映在他眼中，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带着笑容，带着期待的目光，藏着无尽温柔爱意看着他。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许下唯一的心愿。

　　——他希望永远和许言嚣在一起。

　　耳边又响起白薇薇的声音和朋友们的笑声，由近及远，“快吹蜡烛！快吹蜡烛！”

　　李海成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好幸福。

　　幸福得不真实，仿佛是他的一场臆想。

　　有什么东西悄然破裂，他嘴边的笑容滞住，在众人熙熙攘攘的欢笑声中，李海成睁开了眼。

　　幽暗逼仄的小出租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唯一的窗户被封死，两层厚重的灰色窗帘把太阳死死挡住。屋子里东西不多，摆放杂乱。一张小茶几，一张不大的沙发，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已填满大半个屋子。

　　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杯子。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他睡了好久，终于醒了。没有蜡烛，没有蛋糕，没有许言嚣，屋子里有的只是他熟悉又陌生的摆设。

　　他呆呆坐在床上，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良久，床上的人缩成一团，双手环住膝盖抱紧自己。安静的屋子里只能听见一个男人压抑的哭泣。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回到过去的好事。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