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除妖手册[重生]》夏泽源

45、古塘（七）

　　她再一次轻轻碰触了两人的手腕，接着他们的脑海里响起了她的声音：“我不后悔杀了那两个畜生，此生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两个孩子，一个没有教好，一个我没有保护好，他们如今都死于我手，我便把这命和魂赔了他们，只盼他们下一世能托生到好人家，过着幸福的一生。再别遇到我了。”

　　“除妖师大人，如今你们已明白这前因后果，只求你们，不要让那群畜生再作恶，不要再有人像我和阿桃一样，只能堕为恶鬼，才能报仇雪恨。”

　　两人皆出声应了。

　　眼前的女子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们，这下我终于可以走了。”

　　她终于归于透明，那些白色的烟雾也随风散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两人将那把伞插在坟前，拜了拜便转头向古塘村而去。

　　“没想到古塘村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勾当。”唐泽道，“女皇陛下自登基起就颁布了不得私下贩卖妇女、儿童的法令；前任村正竟然还参与了这种人口贩卖……”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天姑获鸟明明被我们制服，却在张村正出现以后突然发狂了。张村正和老村正可以说是从长相到作为都如出一辙，想必姑获鸟是把他认成了老村正，才会发狂吧。”江缨道。

　　唐泽点点头，“而且那些村民……”他想到那日他和江缨去各个村民家问询，那些村民告诉他们李屠户一家老实本分的场景，身上不由出了些凉意。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个李屠户，明明就是做的是最让人不齿的事情，那些村民还能掩盖的那么好。”

　　“也许不是掩盖，”江缨淡淡地说道，“也许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越是偏僻的村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的命就越不重要。古塘村的孩子，男童特别多，女童基本凤毛麟角，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而且连村正都参与进来的话，整个村子说不定都对人口贩卖这件事情习以为常呢。这个村子明明地处偏僻、物产也不丰饶，但是就我们拜访的那些人家，除了阿春母女以外，看家中陈列绝非贫困之家、甚至称得上条件不错，如果只是种田务农，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你是说整个村子的人都参与其中吗？”唐泽顿了顿，回想起那一张张看起来普通老实的脸，暗自按下了心中翻腾后怕的心绪，竭力冷静思考道，“可是如果只是本村的人的话，到底被交易的……女童有限，暗地下做这种生意，也没法长久吧？但是阿香的记忆里，老村正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说明他做得这等勾当不少。难不成还有别的村的一些人会通过古塘村的这些人交易贩卖女童吗？”

　　“很有可能。”江缨点点头，“阿桃和阿香的悲剧从来不是个案，也不是只有古塘村才会有这种情况。只是这次出了姑获鸟的事情，事情闹得大了，想必他们便提前通好气，只说有了妖怪作祟。看我们新上任的张村正那粉饰太平的言辞就知道了。父亲死了还有儿子继续作孽、践踏着这些无辜女子的血和泪，真是牲畜不如的一家！幸好我们探查到底，还有阿春母女告诉我们的消息，不然这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还会继续受苦。”江缨握紧了拳头，语气逐渐激烈，想来是被气得不轻。

　　唐泽沉默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顿了顿，“我们现在写信通报师父，然后混回古塘村探查点线索，好之后一发检举他们，把这令人作呕的交易连根拔起。”

　　思极到此，唐泽皱起了眉头：“我记得阿香回忆里的，那些被贩卖的女孩子们都是张村正接手、然后由老村正再和一些所谓的“卖家”沟通的吧？老村正死了，他的儿子‘子承父业’，想必一时也不会改变原来的习惯，估计还是由他接手和那些卖家交涉。可是我们在他府上并没有看到一些身份不明的女童，想必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把那些女孩子提前藏到了哪里。我们应该暗中监视村□□，看他们把那些女孩子藏到了什么地方。”

　　“关于这一点，我有个猜想。”江缨道，“也许他根本没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泽看了一眼江缨。

　　江缨顿了顿，道：“人在最危急的时候，会暴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这是演不出来的。你还记得的我们制伏姑获鸟的那晚，村正夫人和他们的几个孩子不也跟在身后吗？后来姑获鸟化成了阿香和阿桃的本体——现在想来，应该是阿香或者是阿桃把张村正误认成了老村正，他们本就长得非常相似，才会发了狂显出本体吧——先不说这个，在你解决了姑获鸟以后，我在解除结界之前曾经扫过一眼村正夫人和那几个孩子，夫人虽然被吓得瘫倒在地上，但是她的手却紧紧抓住其中的两个孩子，眼光时刻不离、一直在安抚他们，而另外两个年纪大点的少女，只是互相紧紧握着手哭着，村正夫人甚至都没看她们一眼。”

　　“很反常，是不是？”江缨说道，“和其他两个孩子完全不同的态度呢。”

　　“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少女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被贩卖的孩子吗？”唐泽沉思道，“这个张村正怎么会胆子大到这个地步，他难道不怕我们发现端倪吗？”

　　“两个少女能做什么呢？而且就在他眼皮底下，藏着掖着反而不容易出事。”江缨顿了顿，道：“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个张村正，是个心思颇深之人。这种人做起恶事来更加可怕。”

　　“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你说的……还算是有点道理。”唐泽顿了顿，承认江缨的正确对他来说让他十分不适应，“我们便悄悄前去村□□暗自探查那两个女孩的情况，看是否能收集证据，待师父来了之后救出她们。”

　　如今任务第一，江缨没有计较他七弯八拐的说话方式，她道：“我也这样认为的。只是白天潜入有些显眼，我们就先在府外监视，待入夜之后才进府探查。”

　　唐泽同意了。两人白日在府外远远监察，村□□并无动静，没有看到什么人员进出。入夜，两人趁着夜色掩护，溜进了村□□。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在房顶上疾驰，索性村□□并不是很大，两人一番找寻，在一个耳房屋顶停住，江缨通过解开的瓦露出的缝隙看向屋内道：“这姑娘就是那晚被村正夫人弃之不管的少女之一。”

　　房内的少女正起身点燃桌上的火烛。两人对视了一眼，轻轻揭开了屋顶的砖瓦，纵身跳进了屋内，在那个姑娘回头看见他们尖叫出来之前，江缨一把伸出手捂住了那个姑娘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应该认识我们吧？我们不是坏人，不要出声听我们说就好。明白了的话就眨眨眼睛。”

　　那个少女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眨了眨眼睛。江缨放下手，说：“你应该根本就不是张村正的女儿吧，对不对？他把你和另一个姑娘暂且放在这里，等我们一走就要把你们转卖他处，对不对？”

　　少女看着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们，突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唐泽以为少女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上前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害怕，姑娘，我们来这里是来救你的，还有另一位姑娘我们也会救出来的，你——”

　　他温言细语，没成想姑娘闭上眼睛泪流得更凶了，她轻声开口，轻声细气说了两字：“你们……”

　　“果然，我就知道两位大人没这么好糊弄。不过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百密一疏的道理。”

　　门外传来了张村正的声音，透着一股洋洋得意和讽刺。和原先对他们毕恭毕敬的态度截然不同。

　　两人对视了一眼，拿起剑将女孩护在身后，唐泽打开门，江缨回头瞥了一眼仍在落泪的女孩子，对她笑说：“没事的，我们会保护你的，别担心。”

　　接着侧脸看向门外的张村正，正一手搂着另一个被拐卖的女孩。女孩瑟瑟发抖，正默默地垂着泪。后面站着黑压压地站着家丁。江缨挑了挑眉：“张村正，你是怎么发觉我们会回来的？”

　　张村正笑了笑，“村民有人在林子里发现了两位大人的马，觉得奇怪就来告诉我了。我便知道两位大人根本就没走，便又差人去阿香的坟前，多了一把伞，我想肯定是两位大人的手笔了。两位除妖师大人师从贺岚大人，说不定就会些招魂唤鬼的术式，我这边也只好先防着你们了。”

　　说到这里，张村正笑了笑，“事实证明我还是猜对了，小心使得万年船，两位除妖师大人到底还是年轻，做事这么留痕迹可不行啊。”

　　唐泽冷笑一声，“被发现了又如何？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们吗？”

　　张村正笑了笑，从左袖中掏出一枚匕首抵在了他旁边的少女脖颈前，“那就要看看是两位大人的符咒快，还是我的匕首快了。你难道想让这少女死在你面前吗？”

　　他冲他们笑了笑，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

　　“你！”唐泽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脚下一阵虚软，他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这是麻沸散吗？但是什么时候？

　　一旁的江缨也同他一样瘫倒在地。

　　唐泽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们身后的少女，那个少女也一样地瘫倒在地，少女躲开了唐泽的视线，后面桌子上刚刚被她燃起的火烛正发出“噼啪”的声响。

　　唐泽猛然反应过来：“那只蜡烛……”

　　张村正道：“这麻沸散无色无味，加在蜡烛里燃着效果更好。我寻了好久才花重金买得，如今正派上用场。”说着笑了起来。

　　他回想起少女刚刚的动作：“你一早就察觉我们在房顶，才点燃那只蜡烛的对不对？你这个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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