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纪事》潇潇湘水

14、chapter 14

　　亭外细雨如思，渐行渐稀，尹芳枝直起上身，紧挨着他身旁与他并肩而坐。时旭却站了起来，“早点回去吧。”

　　早点回去……他竟然叫自己早点回去！如果今晚回去了，那以后哪还有见面的机会呢？

　　时旭见她不肯离去，又道：“太晚了，我跟几个朋友合租，不方便带你去。等过几天我有空了……”

　　尹芳枝静静地等着下文，亭子里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尽管时旭只是停顿了两三秒，她却担心时旭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出下半句了。

　　“我送你回横塘，你早点回去复习吧。”

　　听到这句话，尹芳枝的心头终于舒了一口气，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时旭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两人同时心虚。

　　“我刚好有事要回家，也顺便要去二中一趟看一个朋友。”

　　尹芳枝一瞬间似乎失去了重心，她整个人歪倒在时旭的怀里，“要是我考不上呢？”

　　时旭便杵在原地，任由尹芳枝表演。

　　“要是考不上，你就回来。”

　　“去你店里打工了吗？”

　　时旭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也不是不行。”

　　尹芳枝正沉醉于他结识的胸膛，但很快便被推开。

　　“走吧，等你哪天收拾好，我去接你。”时旭说完，指了指地上的鞋，“快穿上吧。”

　　尹芳枝怅然若失地找回重心，她不甘心今晚就这么过去，于是双腿一软，跌坐在长凳上，轻轻拍着双腿。

　　“怎么了？”

　　“腿麻了。”

　　时旭无奈地笑笑，当年那个羞涩的小女孩怎么会变得这么奔放，竟然暗示自己帮她穿鞋，真是得寸进尺。

　　于是他伫立在原地，等她“休顿”好。尹芳枝默默叹了口气，真直男，飞进锅里的鸭子都不吃吗？

　　时旭不动声色地避开她含嗔的眼神，这些年的变数太多了，枝枝还是小女孩，凡事总想一步到位。

　　但是她有没有想过，她这样的举动是否太草率鲁莽了呢？她可以随时重返校园，哪怕不回去，将来也总会有人护她一生。

　　但是自己却不可以。人在每个岁数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是个男人，要照顾三个老人，以后还要照顾妻儿，等到大学毕业都30岁了。不能因为要圆自己的梦，就弃至亲于不顾。

　　他去年才还清家里的债务。今年好不容易攒了十来万，正准备给家里盖个房子，马上就会身无分文。眼前的他就如风中的稻草一样，顾得了今天顾不了明天，不知会被哪一场风雨压垮。但枝枝不一样，她还有更顺坦的路可以走。

　　她今天一时冲动，倾情相待，假如有朝一日想通了，意识到一个初中生再强大也无法为她提供安稳的庇护，是否会反悔呢？她反悔不要紧，但如果心中怀有愧疚，那自己又如何能安生呢？与其让她愧疚，不如让她一步一步确定自己的心意。

　　待得尹芳枝穿好鞋，时旭便与她隔开半米，往农科院走去。

　　那一瞬间，尹芳枝忽然伫立不动，这个直男竟然要送自己回宿舍？可是她还有好多话要讲，他就不能带她去夜宵摊吗？

　　时旭见她一脸怒气，无奈地笑了笑，“这么晚，你还不回去吗？”

　　“我们宿舍有个博士，睡觉很轻，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天天抱怨实验结果不好毕不了业，我要是这个时候回去给她添堵，不是找骂吗？”

　　她的宿舍确实新来了一个博士，天天加班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来，每次都轻手轻脚地直接上床睡觉，生怕吵醒舍友。偶尔还会买些零食向舍友赔罪，声称给她们带来麻烦了。

　　尹芳枝至今不知道这个博士长什么模样，因为人家总是在七点之前就离开宿舍，告诉舍友们说桌上有她负荆请罪的零食。

　　时旭便笑道：“哪有那么夸张啊，我看公司里的博士一个个都很有礼貌。”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会不会你有什么做得不对，人家才骂你呀？”

　　“那你是不信我咯？觉得我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时旭心想，我真是服了你了，当年你要是也这样，我何至于为你牵肠挂肚这么多年。“走吧，去我宿舍吹一下头发，然后我送你去宾馆。”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蹩脚，明明可以去宾馆吹头发，为什么非要去他宿舍吹呢？因为他想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底层男性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这个时候让她打退堂鼓，对谁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