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单》花间少年谢骁

5、第 5 章

　　开学第三天，班级里除了大佬徐溪远，没有一个人与贺年搭上话。

　　徐溪远几乎是赖着贺年一起回的宿舍楼，只是勾肩搭背不太舒服，因为贺年比他高，所以走廊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溪远扯着贺年的校服袖口或者衣摆，灿若朝阳一般笑着并肩离开。
　　虽然贺年并没有什么表情。

　　两个寝室相距不太远，徐溪远飞快地洗漱完就抱着手机来敲422的门。
　　敲了门，却半天没有人答应，徐溪远疑惑地抓抓头发，以为贺年还在洗漱，没想到这时门开了。
　　“啧，恩人兄弟，干什么了这么慢，我都等急了。”

　　走廊路过的男生不小心听到这番话，不可思议地转头留了寸目光，又快速逃离。
　　贺年还穿着内里的校服T恤，整个人有些没精神，拉开门后懒洋洋地垂着眼看着面前穿着奶牛纹案睡衣的少年，一对桃花眼由于笑意而弧度恣意，瞳孔充盈微光。
　　“什么事。”
　　徐溪远：“找你玩啊，白天不是说好了吗。”然后十分自觉地抬手推着贺年的肩膀，一同向寝室中走，“我知道恩人兄弟非常欢迎我的，进去说嗳。”
　　贺年稍微僵了一下，下意识止住他。

　　徐溪远微微抬头看他，“怎么了？”
　　“…举手之劳，不用报什么恩，”贺年抓住徐溪远的一只小臂，强硬地将已经迈入半个身子的徐溪远推将了出去，“不玩。”
　　徐溪远：“……”操，怎么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白天不是好好的吗。
　　其实只有他自己觉得两个人相处得好。

　　于是挤出一抹微笑：“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什么？”

　　　“……”

　　最终徐溪远也没有进得了贺大爷的门，抱着手机一脸悲愤地站在走廊里，接受来来往往住宿生好奇的注目礼。

　　贺年合上门，背靠着门板，低着头，下巴搁在深深的锁骨上，若有所思了一会。
　　寝室的隔音不错，不过还是些许听见徐溪远在门外吼了几嗓子央求着进门。
　　贺年岿然不动。
　　他，还是不太敢结交新的人。
　　算了，反正自己习惯了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免得给他人添麻烦。
　　忽的想起徐溪远巧笑晏晏地与自己说话的神情，贺年无从而来地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失落感。
　　将手掌翻向上，他默默凝视着掌心的细腻纹路，在寝室灯光下几乎冷白地反射出光华。

　　“我操，这么吊的吗？”
　　林越洗了个澡，将身上的烟味净了些，回寝室便听到徐溪远与成渝聊天。
　　成渝搓搓小胖手：“远哥，那个贺年救过你的命，还和你一个学校，还是同桌，你俩……好有缘分啊。”
　　林越挠头，觉得不太对劲：“俩男人有什么缘分。”
　　然后忽然想起，便与徐溪远说：“二班那群打篮球的有点猛啊，不仅猛还他妈嘲讽，我操了，一个班三个体特。”

　　分班之后男生们最快熟络起来的方式便是聚众活动，比如篮球等项目，刚分班一天，二班便与九班下了战帖，林越作为体委，需要负责组织全班参与的男生。
　　没料到二班分班分到了三个体育特长生，各个高个块头大，而九班的男生技术都比较普通甚至几个上去凑数的，完全不是敌手。

　　徐溪远眯了眯眼，嘴上说着“这么骚的吗，明天找我班体委问问，找二班打一场看看。”
　　心中却想起之前去找班主任打听贺年的事情，班主任梁晶对他说的话。

　　“你是贺年的朋友吗？哦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他……他到了新班级而不适应，交不到朋友呢，徐溪远同学……”

　　徐溪远摸着头发笑着对梁晶说：“不会的不会的老师……”
　　当时觉得没什么，如今细细想来，着实有几分说不清的怪异。
　　难道贺年社恐？
　　嗯……

　　第二天一早，徐溪远早早起床收拾好后，屁颠屁颠跑去422寝室门口敲门，半天，门慢吞吞地被打开。
　　贺年似乎刚醒，乌黑的头发有些乱，睡觉穿的黑色t恤更是褶皱遍布，堵在门口皱着眉看着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不是，”徐溪远一脸惊讶，“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早自习了，你怎么才起？”
　　贺年的嗓音本来就低沉，刚起床更是泛着哑音，忽略其疑问，“干什么。”
　　“叫你一起吃早饭。”
　　“……上学不背书包？”
　　“从来不背，话说昨天回来你见到我背包了吗？”
　　……
　　徐溪远站在再次被重重扣上的门前，很是无奈。

　　早自习上到一半，梁晶在讲台前坐着批卷子，下面学生都在自习，书页翻开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的窃窃私语，显得整个早晨十分安然。
　　门口一人轻轻敲了敲门，梁晶放下手中的笔，转过头发现是贺年，蹙着弯弯的眉说，
　　“你迟到了，贺年同学。”
　　贺年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我可以进去了吗？”
　　梁晶内心不断安慰自己这孩子来了就是好的，就是进步：“……好，你先进来吧，第一节课下课来我办公室。”

　　只见贺年不紧不慢地拎着书包，走过大半个班，回到了座位上，步子很稳，甚至书包都没有晃动几何。

　　全班同学都偷偷抬起头看着，一些人面面相觑，盯着贺年的身影，错口小声交谈着。
　　“好拽啊。”

　　“社会你年哥，人狠话不多。”

　　“你看那耳洞，我的天，多少个了，太社会……”

　　然后这位试图远远地数贺年耳洞数量的同学就被一个笔帽爆了头，嘶了一声转头发现是徐溪远，表情便放松下来了，陪笑道：“怎么了远哥…”

　　徐溪远背靠着椅子微微后倾着身体，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记得这个男生好像叫罗震，挺能找事的，没有什么好感，于是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眼神挺好啊，闲得慌数人家耳洞？数数你自己多少分？”

　　作为一考场常驻民，徐溪远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何况是某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里讲究他的宝贝同桌贺年。
　　罗震听了一愣，咬了咬牙，徐溪远的人缘在全年级都是好的，不适合得罪，憋屈也得忍着，只好转过头去。

　　两人的交流声音不大，动作幅度也小，梁晶并没有注意到，贺年面对着二人自然是目睹了全程，也微微怔了下，看向徐溪远的目光不自觉地缓和些。

　　徐溪远如常地笑道：“等你半天了。”一边让开身子让他进去。
　　贺年不置一词，迈着长腿坐下来，自顾自拉开书包拉链找书。

　　看着贺年找书的空挡中，徐溪远盯了会其修长的五指在书包中寥寥几本笔记中翻动的动作，又将目光转向贺年面向他这边的侧脸，耳廓上确实自上而下四个耳洞……
　　贺年捏住一本笔记，并未拿出来，维持着低头的动作：“你也很闲？”

　　徐溪远轻轻歪着头，目光作势探向贺年一边深邃的眼眸中，黑潭微波：“没有啊，我这不是积极交流同桌感情吗，交流感情的第一步不应该互相了解吗。”
　　“你想说什么。”
　　徐溪远将身子斜了斜，几乎已经能面对贺年的正脸：“我想说——早上起这么晚，你是不是没吃饭，”然后从反手从书桌里摸出一包香草味夹心饼干和一罐牛奶，轻放到贺年并齐的双腿上。
　　“我真的是世界第一感动天感动地的伟大好同桌，不是吗？”
　　“……”

　　贺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将东西推回去，“我不要。”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着饼干的包装袋往回推，徐溪远反应很快，直接伸手按住，两只手上下叠在一起，“别这么见外嘛，我可是诚心要交你这个朋友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要是以身相许怕你嫌弃，以后就是兄弟了——”

　　徐溪远的手很凉，压在自己温热的手上温差不小，十分醒神，贺年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没有动作。
　　没办法，徐溪远只好拨开贺年的手，动作很轻地拆了零食包装，捏着一片饼干送到贺年口边：“啊……”
　　一对桃花眼中满是期冀，眼尾狭长微微上挑，贺年侧着身看了他一秒，下意识地张开嘴，含住了半只饼干——

　　“徐溪远，贺年，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人动作幅度似乎有些浮夸，梁晶批作业正内心吐槽着学生英语字体太难看，目光上移，便注意到了后排相当团结有爱的一幕。

　　全班同学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同时表情微妙地“哦——”了一声。
　　“早自习不许吃东西，要吃出去走廊站着吃。”梁晶满头无奈地看着这二人，没想到徐溪远说他和贺年关系好是这般“好”，只好平复心情，尽量心平气和地指着门外说。

　　贺年没有太多表情，将叼着的半只饼干拿在手里，站起身准备出去，长腿轻松跨过座位，袖子却突然被拉住。
　　只见徐溪远飞快地夺过贺年手中牙印仍在的半只饼干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对梁晶口齿不清地说：“老师，我们两个都吃了，一起出去。”
　　然后揣着饼干牛奶，拉着措不及防一脸晦暗不明的贺年快步出了教室。

　　梁晶：“……”

　　同学：“……”

　　梁晶坐在讲台边，探究似的问旁边同学：“徐溪远同学和贺年同学关系这么好吗？”
　　同学：“……额，老师您看呢？”

　　梁晶：“……看着是不错。”

　　徐溪远拉着贺年到走廊靠着墙并肩站着，将吃的塞给他，“有我这样的同桌感不感动？我还出来陪你。
　　表情是轻松的，语气却是邀功请赏似的讨好，贺年意味不明地低头看着他，而徐溪远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挑眉道：“怎么，贺大爷，非得我喂你才吃？”

　　贺年：“……”什么鬼。
　　早上起晚了来不及吃早饭，现在确实有些饿了，贺年看着徐溪远那副十分欠揍的表情，心里万分后悔自己刚才吃了某人喂过来的饼干。

　　操了，为什么身不由己地动作……

　　这几天正常说出口的话，已经是之前一两个月的量了。
　　而徐溪远嘴上调笑着，又举起一片饼干，低声道：“贺大爷，奴家伺候您吃——”

　　贺年皱着眉思虑，看着徐溪远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以及面前这只饼干，“不用……”

　　而徐溪远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饼干塞进了他的口中。
　　看着贺年一瞬间手足无措的样子，徐溪远将双手背到脑后枕着，倚着墙，突然觉得，其实贺年有时候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想说话，甚至，是没人可以说话。

　　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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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妈，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