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单》花间少年谢骁

15、第 15 章

　　晚上回了寝室，贺年先是洗漱了一番，冲了个澡，搭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九月了夜里泛凉，他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还是把T恤穿上了。

　　离熄灯还有一会儿，贺年迈着长腿晃到了书桌旁边，四人的书桌只他一个人用，可用空间大的厉害。
　　不过他东西多，一些教辅材料和写了东西的A4纸无章地散落在桌面，窗台上还有一只凯蒂猫摆件，已经旧了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式样。

　　拉开书包，贺年把桌前随便一推，给自己腾了块干净地方，今天数学课讲了新知识点，他还有些不懂的，晚自习想问问徐溪远，徐溪远却一直心不在焉似的。
　　贺年还买了几套数学卷子，他不确定自己能做多少，但都是数学老师推荐的，本想课外写写，却发现自己连课上的都有点难以为继，只能放任它们空白着。

　　抱着书包叹了口气，贺年掏出一张卷子，今天的数学作业，有好几道题他完全没有头绪，只能自己再研究一下，虽然要了数学老师的微信，但太晚了，不应该打扰老师休息。

　　埋头算了半天，贺年看着自己算出来的五六个不同的结果，十分无语。
　　再算一遍，就一遍。

　　最后一道列式，解出来——好，第七个答案诞生了。

　　“……”
　　贺年放下笔，托了会腮，胳膊下压着的白纸上有没干的头发上滴落的水印，模模糊糊地晕开了黑笔的字迹。
　　忽的黑暗笼络下来，贺年微微一颤，意识到是熄灯了，伸手打开了桌面的台灯，调了色度，于是整间寝室又被护眼的黄光充盈了。

　　他的视线又回到面前的数学题。
　　放在旁人身上，肯定就放下不做或者直接搜题了，但贺年的忍耐力好的惊人，若不是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他可能还会算出新的答案。

　　……？
　　贺年把手机拿起来，发现是徐大小姐。
　　他们今晚应该在打那个校联赛吧？打完了来自吹了？
　　很像徐溪远能干出来的事情。

　　结果弹窗上第一句话，贺年就牢牢地盯住了。

　　——我找你去行吗
　　——今天手感不好，状态也不好
　　——我有点害怕……

　　贺年沉默了几秒，想起来徐溪远晚课上几次明显跑神，被老师点了好几次。
　　还有今天下午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之前只是他们确实不熟，而且贺年习惯了独居，已经本能排斥他人进入自己的私人领地。
　　但现在……贺年之前没想过，现在想想看，其实他和徐溪远关系还真挺好的，就是朋友，哥们，有事还能照应一下。

　　自己和其他人不熟，徐溪远也一直在拉着自己和班里的同学熟络，虽然自己并没有多大兴趣。

　　他没犹豫太久，利落地敲了两个字：

　　——来。

　　看到贺年回应，徐溪远当真没料到他会同意，毕竟，他被拒绝了那么多次。
　　徐溪远拿着手机怔了好一会。

　　他确实状态不对，刚才打比赛二十分钟抢龙王的关键时刻掉点被单抓，要不是射手站位好，打野成功拿了龙，四打五也艰难地团赢了，恐怕之前他们打出来的防御塔优势都将作废。

　　因为是听了他的话，以法师为核心打的，所以最后这一波险些翻车，徐溪远自己也觉得操作跟不上脑子了，仿佛慢了半拍。
　　这要是输了，他可没脸去面对班上同学了。

　　一些平时易怒的人恐怕自尊并非万分昂贵，实在不行破罐子破摔也就那样，但徐溪远此人当人面没节操惯了，但本质上自尊心相当强，若是出了差错就能自责的要命。

　　险而又险地推了对面水晶，徐溪远主动说了自己的情况，赢都赢了，谁都有失误，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安慰他，尧舜禹在麦里笑着让他请大家喝饮料。

　　因为下周就有月考了，所以三个年级的学生代表就联系商量说将比赛压缩在这一周内，他们这一周将会进行掉所有的比赛，半小时后，还会额外有一场。
　　听韩玮说完，徐溪远心咯噔一下。

　　他怕自己发挥不好。

　　有问题就要有解决方式，他想到的第一个解决方式——去找贺年。

　　“……”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待在贺年身边会格外地安心呢？
　　不过贺年确实挺照顾他的，是个人都瞧得出来贺年对待自己和他人的态度区别。

　　徐溪远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贺年接纳他进寝室的可能性，发现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然后又算了一下让召唤贺年来自己寝室的可能性，发现不用想都知道是零。

　　苦恼无奈下，徐溪远还是咬牙开了口。

　　屏幕那边没有动静，很正常，秒回不是贺年的作风，回复甚至都不是他的作风，听尧舜禹说他给贺年发了几条消息，贺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这样一看，自己还是“特殊”的那一个。

　　徐溪远拿这些分析提前安慰一下自己即将被拒绝的小心灵，没想到几分钟后，贺年直接回了个“来”。

　　“……？”
　　“……！！！”

　　贺年拉开门，看着门前将手机充电宝数据线和耳机捧了满怀的徐溪远，穿着干净的奶牛纹睡衣短袖短裤，少年单薄的骨架包裹在柔软棉质的布料里，从贺年这个角度能看到沟壑深邃的锁骨和漂亮清瘦的脖颈。
　　贺年让了让身，说了声“随便坐”，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好坐，四人寝只住了一个人，但是有四张床和四人套的桌椅，空旷的三床铺子显得寝室格外的寂寥苍白。

　　在徐溪远来之前，贺年将桌上的东西胡乱收拾了一下，至少看上去不那么惨不忍睹，但等徐溪远进来了坐到自己的对面，他看着纷乱无章的桌面，还是觉得很糟糕，怎么没有提前好好整理一下。

　　视线又落到床上——早上叠的被子还没有散开，洗澡之前脱下来的校服外套顺手丢在了不太方正的“豆腐块”上，还好，床铺是很干净的。

　　徐溪远懂事，进了人家寝室也格外小心，没有四下张望，唯独看到书桌上的惨状时候顿了一步——各种厚书和纸页可怜巴巴地被堆在了一边，你出我里，我居中外的。

　　他试探性地想问“你干嘛呢”，然后就看到桌面上的数学题，那不是今天的作业吗？贺年还没写完？

　　“怎么了，还后怕呢？”贺年表面很轻松地问，“你们打得怎么样？”

　　徐溪远简单解释了一下，难得没有放上他从前那些添油加醋，表情凝重了一瞬，又接着说：“十五分钟以后还有一场，听韩玮说，对面我们抽到这支队伍实力在所有队里能排前三。”

　　贺年看到徐溪远最多的样子就是说玩笑话，真正紧张的时候倒是罕见，今儿还被他给撞见了，不由得一笑。

　　自己紧张的要死，居然还给人家听笑了，徐溪远将手里牵连不断的手机和充电宝通通放在书桌上，心里一万个委屈难受不乐意，但面对着贺年还不太好发作出来，那叫一个憋屈。

　　贺年单手托着腮，问：“他们什么实力？”

　　徐溪远别过脸，不情愿地回答：“综合段位和我们差不多，就是有个三国服射手，不太好打。”

　　贺年听着，连眼神都不带变一下，沉吟了一小会，看他实在紧张，法核又实在不能放到真正的高端局里打，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用无奈的语气说：“你手机给我，我替你打。”

　　徐溪远睁大眼睛：“你替我打？”
　　但是惊讶归惊讶，手却不受控制一般把手机递了过去。

　　贺年表情并不丰富，也看不出来沉重还是轻松：“好打。”

　　后知后觉地，徐溪远问：“你也玩王者？我怎么不知道？”
　　那为什么我们有□□好友却没有游戏好友？

　　贺年以为他好奇自己段位，在徐溪远的英雄列表里巡逻几眼后，放心地抬了抬眸：“我号多，巅峰最高打到过两千四，排位没怎么打，也有几十星吧。”
　　然后敲了一下某人叠在桌前的手：“告诉班长，这把你打野。”

　　“……”

　　某人正呆若木鸡。

　　两千四？巅峰赛两千四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全国前面那一二百人，可以和职业选手比肩的存在。

　　贺年他……

　　人不可貌相啊……贺年明明看起来那么……呆，那么乖…慢吞吞的，明明应该是个书呆子或者是小众爱好者，但游戏这方面，徐溪远确实没想过。

　　徐溪远不答应，贺年就问：“不信？”

　　徐溪远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后又用力摇了摇头：“我信，我信，我和尧尧他们说。”
　　谁都不可信，但贺年不会说谎。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贺年不难看透，徐溪远是这样以为的，在他不了解贺年其人的过去之前。

　　夜里最后一局进行异常之快，十三分钟结束全程，贺年顶着徐溪远的账号在五楼拿了露娜打野，对面毫无反应机会，毕竟传闻这支“碎冰玫瑰LB”战队是主打法核的，突如其来的换核心使对面猝不及防。
　　中法是工具人西施，用眼睛想都知道不可能以西施为核。

　　更何况，现在拿着徐溪远手机的，另有其人。

　　徐溪远从对面换到了贺年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贺年极其灵巧的三指运用，对面还想来反蓝针对，却被尧舜禹几人识破意图，在野区包了饺子。

　　四级之前的露娜很弱，但四级之后的露娜就是无可阻挡的杀神——三指露娜，在原本就难度高超的无限连上又叠加新的三指技巧，徐溪远在一旁看的眼花缭乱。

　　五分钟不到，对面那位国服狼狗就被抓死了三次，经济生生低了贺年的露娜两千，不到十分钟，贺年已经掌着一万经济遥遥领先所有人。

　　徐溪远第一次没开麦，但是打开了团队喇叭，尧舜禹几人都惊讶激动的大喊大叫，各种“远哥牛批”“卧槽慢点上我没跟上”“拆塔，拆”……

　　“我有干扰！”

　　“等会，射手没跟上——”

　　“上上上，能打能打——我操，推高地，能推赶紧推了！”

　　而贺年的手指完全没有理会那些人，配合是什么？不存在的，西施拉的不太准也无所谓，辅助针对对面双控选了鱼所以露娜进场无所畏惧，十三分钟一波五杀团灭对面，下路留了一波兵，攒了两只主宰先锋直接推平。

　　“……”
　　徐溪远在露娜四级之后就忍不住站起身在贺年背后弯着腰看，一口气紧绷到最后，倒并不是担心输赢——大局已定，拖下去对面也没有胜面，输出经济上不去伤害跟不上，就连坦边肉辅都被露娜随便刷。

　　观战他也并不轻松，那是喜爱电竞的男女孩子们的通性——看到极其亮眼高端的操作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呼吸急促神经紧张。
　　那是对强者的敬仰和向往。

　　中途贺年身子微微一顿，一边把对面狼狗当野怪刷，一边用奇怪的语气说：“你离我远点。”

　　徐溪远这才发现自己都快贴在贺年后颈上了，连忙分开点：“不好意思哈，看的太入迷了。”

　　贺年眉头微微皱着，他也不能说，刚才在他耳后呼吸的热气使他整个人敏感地紧绷起来了。
　　就连手里的战局都给不了他这样的压力。

　　第二天，徐溪远和贺年刚到教室就被尧舜禹郑一鸣等人堵了个正着，迎面就是郑一鸣咬着包子出口一句“远哥你深藏不露啊”，话说的太急差点没把肉馅儿喷出来，徐溪远第一次对话没底气，等贺年放下书包，打了个哈哈就拉着他跑路了。

　　食堂早上吃饭的人多，徐溪远隔着玻璃向内看了一眼就放弃了，他们出来的早，时间还够，徐溪远眼珠一转，拽着贺年就绕了食堂旁边的小路去了校北门。

　　住宿生可以趁走读的学生早上进校门浑水摸鱼出去，校门外有一家卖煎饼果子和饭团的推车，味道是一绝，据说已经在西江一中北门前开了十几年了。

　　听梁晶说，贺年比自己大一届，他居然不知道外面的小吃摊哪家好吃？

　　徐溪远高一住舅舅家时候早饭都是在校外买的，高中比小学上学早，他不想麻烦舅妈还要早起给他准备早饭。

　　卖饭团的老太已经记住徐溪远了，这孩子生的俊，嘴又甜，每天早上来了，一口一个奶奶唤的好听。
　　她一看徐溪远走近过来，就笑问：“还和从前一样原味加玉米加肉，多要沙拉酱？”

　　徐溪远“哟”了一声，笑意盎然道：“对对对，奶奶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呐。”

　　“记得记得，你可好久没来了，我看你从学校出来，这是住校了？”

　　“是啊，高二了就住校了，平时上早自习时间不够，出来容易迟到扣分，唉，想您这口儿想好久了。”

　　“我孙子也高一，还不算累，你们这些孩子啊学习任务重……”
　　一边和老太唠嗑，徐溪远一边捅咕贺年：“你吃什么？”
　　贺年低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一样就行”。

　　小推车前面排的队不算长，甚至都没有队伍，零星五六个人分散地站着，徐溪远和贺年一去，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路过的学生都纷纷看向这边。

　　两人身形都是高高瘦瘦，干净利落，贺年双手插着兜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徐溪远仍然没个正形，穿着校服T恤，外套搭在肩上，一手揽着贺年，一手拿着手机付账。
　　他和贺年平时付钱都是谁付就一起付了，学校这物价，谁多谁少无需在意，若是一人请了，下次再请回来便好，他们都已然心照不宣。

　　老太这才注意徐溪远边上还跟了个男生，身高腿长，眉浓形锋，睫毛又黑又密，高挺的鼻梁下是毫无弧度的唇。
　　又是个挺俊的小伙子。

　　“这是你朋友吗，奶奶这儿可以预定的，吃好了再来，奶奶提前给你们做，不用等。”

　　徐溪远礼貌地说了谢谢，接过两人的早饭，边向校门走边说：“会常来的，奶奶再见！”

　　贺年头也没回，他虽然腿长，走的却慢，余光瞄见徐溪远招牌的灿烂笑容，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你们很熟？”

　　“原本是不熟的，但见得多了，说的多了，不就熟了吗？”徐溪远转回头，递给贺年一个纸包的饭团，把自己的那份直接拆开来咬了一口，“快吃快吃，这个有味道，晶姐不能让在教室吃。”

　　贺年没忍住道：“边走边吃？”你也不怕肚子疼。

　　徐溪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继续咬了一口。

　　嚼嚼(￣～￣)嚼！

　　贺年：“……”

　　边走边吃确实容易灌风，最终，两人就站在校门口吃完了早饭，贺年只觉得被人盯的受不了，过路上学的学生太多了，高一到高三哪个年级都有，就这么欣赏他俩吃东西，还有几个胆大的女生偷摸拿出手机拍他俩的……

　　亲娘嘞，不收门票也不带这样看的。

　　边吃还要听徐溪远提问，真的是小小的脑瓜总装着大大的疑问，贺年被他弄得没脾气。

　　“贺年，你高一休学了吗？”

　　“没有，中考之后休学了一年。”贺年没有隐瞒，说。

　　“……啊？”徐溪远咬着饭团，没分清楚逻辑，“那不还是高一休学了吗？你看那数学题，只要涉及一点高一知识点你就歇菜了。”

　　贺年缓缓地摇摇头：“我休学一年，跟着下一届上高一，高一高二没办休学，但也几乎没怎么上学。”

　　“等会……那你岂不是……”

　　贺年：“对，我其实比你们大三届。”

　　徐溪远一口米饭差点卡在喉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多深情就有多深情，前提对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