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单》花间少年谢骁

10、第 10 章

　　徐溪远走出学校，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向上了公车的尧舜禹摆手笑着说了再见，独自一人站在车站牌边上。
　　少年气质出众，相貌出挑，桃花般的眸子微微垂着眼睫，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从旁边路过，看见少年的身影，都要悄悄回望好几眼。
　　徐溪远并不认识她们，不过还是抬头扬起嘴角笑了笑，几个女孩子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捂着脸跑了。

　　晚风柔和着拂过白T恤的面料，渐进九月，七月流火，天气已经转凉了，外面街上接送学生的车已经不多，许静说了要先去接小媛再来接他，所以会晚一些到。

　　插上耳机，黑色耳机线细细地沿着少年弧度姣好的脖颈蜿蜒而下，呈U形垂在小腹边，耳边传来一首不大熟悉的歌:

　　“
　　西风花月相 玉面人如晦
　　空舞秀千兰 刀斩断如涯
　　若得长风晓残月 幽兰安生在天涯
　　冰凰无心逝，帝皇生华发
　　蕙质兰心掩菊丛
　　姑苏舟上听雨眠
　　十二月湖戏睡莲
　　下东海入姑苏灭除害世紫云宫

　　东海扶桑大荒若木谁起敬
　　时危世乱万里觅得烽火情
　　可须信从来错过
　　可须信和同不合
　　可须信填图山河

　　血海莲池吞天地
　　老藤为守狐火为星
　　吾师从启明

　　……”

　　曲风抑扬顿挫，利落干脆的快节奏，男声低沉却有力，曲风把控的很好，徐溪远并未注意到自己放的是什么歌，低下头来摁开手机查看:

　　呈祥（联名【地晓】合作出品Sx赛季推广主题曲）
　　慢先生1234567

　　徐溪远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id既然叫慢先生，唱的歌调子居然如此活泼，不过既然是与网游联名，应该是出品方要求的风格。

　　【地晓】不仅游戏做的画风精致，连世界故事线也相当完整，分为故事主线与各大支线，每一支线都有不同的隐藏任务，还有各种以背景故事中的特定地点为契机的专属地域，比如游戏中一个区域名叫“十二月湖碎碑”，却是玩家组cp道侣见证认定的机构，类似于现实中的民政局。

　　而该主题曲的歌词包含了大部分故事线中的内容，也算是别有心意，徐溪远额自认为【地晓】出品方的策划一定是个写小说的，否则为何会设计如此繁冗的背景故事图。

　　……

　　虽说是以补课的名义，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开学第一周，宿舍楼的学生十有八九都选择了周末回家，空荡荡的楼道走廊十分寂寥，天色渐黑，贺年拎着书包打开422的门，自顾自走了进去。

　　随手将书包扔在一旁，贺年径自脱了校服外套和内里的校服半袖，叠放在一起，裸着少年半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隐隐可现，并不夸张与张扬，肩头腰线冷白的肤色映得头顶圆灯都晃了晃神。

　　头发有些长了，贺年想了想，还是决定明日周末再出学校去外面剪发，进了独卫回手拉上门，手机搁在床褥上不予理会。

　　该处理的事情这几日都熬夜赶完了，所以应该没人会给他发消息了。

　　“……我到家了就告诉你一声……”

　　脑中翁然出现少年张扬放肆的笑意与那声玩笑般的调笑，贺年刚刚褪下校服长裤挂在一旁架子上，下意识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

　　然后打开淋浴器，任凭急促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体上，柔和的水波缓缓地流下，沾染身上每一处肌肤，多情又无情地落在脚下瓷砖边的排水口。

　　贺年半眯着眼，尽管有眼睛进水酸涩的感觉，却也不敢完全闭上双眼，尽管处于独卫狭小密闭的空间，却仍是觉得寒意侵人，下意识地警戒。

　　洗完澡，贺年扶着墙了会，抬手按了按眼睛，扯下浴巾擦干身体，再换上干净的衣物。

　　将自己锁在困境中蛰伏着许久，突然有人试图笑着要自己拉出来明眼看这世间，着实为难。

　　贺年仰面躺在床上，天色已黑，懒得拉上窗帘，随意地放了首歌，他是没有音乐活不下去的人，因为生活中最为明目张胆发声的，基本上都是曲调词目。

　　现在又多了个徐溪远。

　　整天趴在自己旁边眨巴着一对明艳的桃花眼，可怜巴巴地问自己为何不理人，缘何早上迟到了去，昨天晚上又熬夜做了些什么，上节课可听懂了，某个老师做了什么性格很傻屌……

　　这张俏皮的嘴巴快成精了一样。

　　孤身一人安静惯了，忽然寂静世界中多了个嘈杂又侵略性十足的声音，贺年并不是烦躁，而是觉得新奇，却又有些畏惧。

　　怕打开门，门外的人儿觉得他卑鄙丑陋不堪入目，径直离去，再留他孤将一人。

　　想起网上的很矫情的话:若是没有结局，我宁愿不去开始。

　　贺年一直很清醒。

　　徐溪远不过是自己萍水相逢的一个普通高中同学，坐着同桌的位置所以才格外热络，而且徐溪远本人自身性格就十分活泼爱调笑，与许多人都能轻松打成一片。

　　自己呢，一个从黑暗中走出的暗傀儡，被无边的压抑按捺着，鼓起勇气想要重新融入光明。

　　贺年明了，决定只和徐溪远做最普通的同桌关系，绝不能，也不应该将其带入自己的生活一分一毫。

　　……

　　到家了，徐溪远当真记着自己对贺年玩笑般说下的话，轻飘飘的书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飘也似的换了鞋子回了房间，在妹妹小媛满眼疑惑中漂然离去。

　　-我到家了同桌，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

　　晚上七点，贺年原本已经半睡着了，活生生被饿醒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饭，迷糊着抓了抓头发，四下望了望，找到刚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手机准备点外卖。

　　西江一中的宿舍管理十分人性化，因为周末食堂会根据住宿生订饭情况来准备定量菜肴，不过鉴于其过于麻烦以及学校食堂的菜色虽然不错也还是比不得校外，所以开放允许学生定外卖。

　　手机拿到手里一秒，尚未按下锁屏键，黯淡无光的屏幕便亮了起来。

　　是徐溪远。

　　他不知作何感想。
　　是丢下手机置之不理，还是像个正常同学一样装作无事地敷衍回复些。
　　对了，他们还约好了晚上一起打游戏。
　　当时听到徐溪远的邀约时候，自己的脑子并没有运转着，抬头见了某人弯弯的桃花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拒绝的狠话便被堵在了口中。
　　贺年按了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闭眼沉吟了会，最终还是翻了个身，拿过手机回复道:
　　“嗯。”

　　-来啊上线肝游戏，紫云宫等你。

　　紫云宫是【地晓】中最为常用也是参与人最多的一个副本，不断打关升级可以获得相当可观的经验和灵石金币，在背景故事中也是个是非之地。
　　这一关卡中确实有一些boss非常棘手，一般的玩家独自练副本会被打的头破血流，前行一步都难。

　　贺年下床打开电脑，登录上自己的账号，正式上学以后其实他就不经常玩游戏了，也不知道排名掉了没有。
　　看着主要玩的大号中似乎没有太多变动，贺年盯了一会自己的id和满级标志，默默退出，切换了一个尚未满级的小号，在好友搜索中打出徐溪远方才发给他的id，鼠标按下“添加好友”。
　　元气菇凉 ……
　　玩个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贺年面对着那个昵称为“元气菇凉”的玩家主页，如是想。

　　-开麦开麦
　　-不习惯，你开吧，我听着

　　徐溪远如愿加到了贺年的游戏好友，不知为何心中有只小奶猫在抬头乖巧又羞涩地望着自己一般，他忽然很想听听贺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不过被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徐溪远一手按着鼠标，另一只手捂着半边脸笑出声，他竟然情不自禁把贺年和刚才心底那只雪白的小奶猫联系到一块了。
　　大不敬大不敬。

　　贺年的小号拿的是一个火属性的英雄-崇明帝，碎珠冠冕五爪纹绣龙袍，技能爆发性不强，却极为沉稳，伤害持续输出，十分可观。
　　徐溪远摸着下巴，摁动着鼠标，看到贺年的颜文字id便笑了起来，他习惯性玩的是一个法师——无论是地晓还是王者荣耀，他都主玩法师。

　　二人组队一进场，屏幕左下角自动蹦出一段对话：
　　崇明帝-π_π：“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怜卿既甘与朕一游，朕自当奉陪到底!”
　　雪天凰女-元气菇凉：“一生情定，抵死长眠，天地高堂，未尽来生缘。”

　　徐溪远这才想起来，地晓中是有庞大的故事背景线的，而当故事中的cp人物共同组队时候，系统会自动弹出两个人物的cp台词。
　　地晓中成百的人物选择，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和贺年组了cp。
　　不知怎么的，亦或是想到了什么，徐溪远笑的更开怀了。
　　小妹徐熙媛在客厅听到哥哥“咯咯咯”地笑，更加疑惑了，于是颠颠地跑过来，抬手敲了敲徐溪远的房门。脆生生喊道：“哥哥，你是在偷吃好吃的吗？”

　　徐溪远开了门，妹妹个子太小，于是把她抱了起来，给徐熙媛看自己的游戏主页：“看到没，就是你起的名字，哥让同桌嘲笑了。”
　　聊天框中，贺年谨慎万分地发过来一句：徐溪远？
　　-元气菇凉：是我是我
　　-π_π：我还以为加错人了。

　　徐溪远深刻地觉得，贺年现在面上的表情和他的昵称颜文字应该是一致的。
　　连哄带骗地将徐熙媛哄走，徐溪远关上门，安心坐下来，哭笑不得地打字：
　　-元气菇凉：别介同桌，我不是伪娘，去年我妹帮我取的名
　　-π_π：嗯。
　　-π_π：开吧。

　　【紫云宫】坐落于凡间民生地域，宫中女子众多，扮相唯美优雅，四周是百里民宅，而满宫楼阁高巷，紫砖金瓦，明扬巍峨，宫墙绵延，依山傍水，青绿翠幕，溪流汩汩，不仅是个刷金币灵石的热门副本，还是个情侣组队前去散布的好去处。
　　徐溪远说什么也要给贺年见识见识自己的水平，上来就挑了难度最大的关卡，还换了套最贵的皮肤套上——他习惯充钱买皮肤，不过平时都喜欢用手感最好的，这个高级皮肤价格最贵，手感却沉重，不是他一贯喜欢的灵巧。

　　然后贺年那个人物，穿着最原始的皮肤，落在他的法师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徐溪远原地放了套连招，花里胡哨，技能特效光芒四射。
　　徐溪远眯了眯眼，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手指飞快：“同桌，我送你个皮肤啊，大恩未报呢，尽管提。”

　　贺年对这个刚开不久的小号没什么感想，只是出新英雄时候才会上来练练，现在不仅级别低，而且也没有充过钱——但是他的大号几乎全满皮肤。
　　-π_π：不要。
　　-元气菇凉:别那么客气嘛。
　　-π_π:你还玩不玩，不玩我下了。

　　徐溪远只好点击开始游戏。

　　打怪的过程实在一言未尽，贺年虽然能打出来十几种连招，却因为账号级别不够，一些装备匮乏，刮痧一般的伤害，他蹙眉想着，有空该练练小号了，这样子打未免憋屈。
　　而徐溪远呢，虽然皮肤用的是最贵的，作为一个远程法师，好似技能没有cd似的，还经常和boss跳贴面舞，搞得贺年总要闪过来来帮他挡伤害，生怕boss一个大给他秒了。
　　贺年面上虽然冷冰冰的，玩的却是激进流，分分钟不要命地向前，不过这次为了护着旁边这个脆皮子，只能慢慢按着进度走，总要看着点某个家伙别死了。

　　如此几个回合后，贺年终于无法忍受，满头黑线地在聊天框中敲打：
　　-π_π:你一个脆皮能不能猥琐点
　　-元气菇凉：不，我玩法师从来都正面杠，必须打到他心服口服。
　　-π_π:……那就是一个npc

　　其实徐溪远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法偏激凶了些，若是给韩玮他们见了恐怕要大吃一惊，因为徐溪远打游戏出了名的稳，全局节奏都把握地很好。
　　这次却技能不要钱似的放，冰蓝色耀眼的技能特效充斥着屏幕，几乎将队友，也就是他最可爱的宝贝同桌贺大爷那个原皮小人的身形都掩盖了去。

　　不过令他惊讶地是，贺年的技能打的十分流畅，衔接也很完美……就是伤害没眼看，低的可怜，虽然他不玩战士，却也知道有几套连招难度很高，火树银花一般的火属性攻击却打不出伤害，定睛一看，发现贺年账号级别并不高，应该是装备不全，导致伤害鸡肋。
　　于是某人自以为又寻找到了突破口，险而又险地通关后，跑到大厅商场中，先斩后奏地充值买了几件不错的火属性装备和炼化灵石，赠送到贺年那个账号上。

　　贺年也正要充点钱买几件装备——【紫云宫】的副本难度并不是最高的，自己打起来都如此费劲，装备跟不上操作那种感觉真的难以言说。
　　等他点击购买的时候，发现那几件比较实用的火属性装备已经从“未拥有”变成了“已拥有”。
　　“……”

　　商城礼物界面，来自“元气菇凉”的四件装备耀武扬威地呈在面前，古风的信封笔墨设计，墨竹贴画枝干劲拔，枝叶清翠柔婉，劲骨丰肌的墨字写着规矩的贺词：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π_π:……
　　-元气菇凉:感动吗同桌，我是不是你的贴心小棉袄⊙_<
　　-π_π:我不要，你收回吧

　　贺年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东西，地晓这个游戏的人性化或者是戏剧性化的一点就是，赠送的礼物可以被退回去，如果被赠送者不想收的话。
　　但是赠送人还可以继续赠送。
　　就因为此，地晓中还经常传唱着幽怨哀婉的你来我不愿意往的凄美故事。

　　-元气菇凉:哎，咱们俩谁跟谁啊，收了吧收了吧，一会咱们换个难点的继续打。
　　-π_π:……
　　-元气菇凉:真的真的，我留着没用，我不玩火属性英雄。

　　确实，法师一般都是冰系风系居多。
　　无奈，在徐溪远第二次点击赠送之后，对方显示接受了礼物。
　　还没来得及偷笑，贺年就发来了消息：
　　-π_π:一会还你钱。

　　徐溪远：“……”
　　好无情。

　　打完游戏，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贺年在聊天框中敲了“下了”两个字后便直接退出了游戏，捡起床上的手机，点开微信想把装备的钱还回去。
　　没人欠他的。
　　结果徐溪远那边意料之中的开始花言巧语，什么大恩大德以身相许……
　　反正拒不收账。
　　贺年：“……”

　　最后实在无奈，不了了之。
　　贺年想了想，既然徐溪远给他带过早饭，那自己找个时间，请他吃饭好了。

　　想到吃饭，贺年这才发觉自己晚上没有进食的事情，点完外卖已经快到九点，晚饭快要当夜宵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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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了，我又不瞎，我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