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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温柔 ...

  •   楚怀画完稿已经是凌晨,她一手捏着僵硬发酸的颈椎,一手习惯性地点开手机。

      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逢川发来的一个mp3文件,她点开,略显忧郁的前奏慢慢铺开,她的心像被潮水浸湿,莫名也沾了点伤感。

      歌词和曲调都很陌生,她还试着在网上搜了搜,没有找到对应的信息。

      “是你写的歌吗?很好听。”

      那边只回了一个“嗯”。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一千场梦》。”

      “《一千场梦》?有什么由来吗?”

      逢川卖了个关子,说再过两天她就知道了。

      再过两天……

      楚怀心想还好自己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不然今晚连觉都没法睡。

      这个小插曲楚怀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最近画稿时的单曲循环从逢川当时给她录的《凛》变成了这首《一千场梦》。

      临近元旦,眼看这一年就要结束了,楚怀手里还积压着好几个订单,最近几乎天天都在熬夜画稿,一天最多睡五个小时,肉眼可见的憔悴。

      跨年夜,柳清荷和楚学礼出去过二人世界,家里就剩楚怀一个人,照旧是埋头在书房画稿。

      摆在一旁的手机振了两下,她瞟了一眼,发现是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

      沈梦工作室:历时三年,沈梦携全新单曲祝大家新年快乐。

      她点开沈梦工作室微博分享的链接:
      作词:沈梦

      作曲:沈梦

      演唱:沈梦

      她的男神沈梦继《凛》之后又出新歌了?

      评论里一溜的“活久见”,楚怀笑了笑,可不是活久见。

      等等,让她捋一捋。

      这首歌也叫《一千场梦》?从歌词到曲调确实是她这两天一直在单曲循环的《一千场梦》来着,但这不是逢川写的歌吗?怎么又变成沈梦的了?

      楚怀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急于寻找答案,正好逢川打来电话。

      “听到沈梦的新歌了吗?”逢川的声音很轻很浅,裹着呼啸的风声传到楚怀的耳朵里。

      “嗯。”楚怀轻咬着下唇,心头浮现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你是第一个听到这首歌的人。”

      他口中的“第一个”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缱绻的温柔,莫名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楚怀呢喃着唤他的名字:“逢川……”

      “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

      楼下?楚怀跑到阳台上看了一眼,楼下的路灯下确实站着一个人。

      明知道楚怀可能看不见,逢川还是仰头冲她笑了笑,也或许正是因为知道她看不见才敢这样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真实的情绪,满眼温柔地冲她笑。

      楚怀一路小跑着下楼,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

      逢川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怀忽然很轻很快地抱了他一下,不带任何情愫,满含安慰与鼓励的拥抱。

      逢川的身体僵了一瞬。

      楚怀很快就松开了他,在路灯的映衬下,她脸上有种无能为力的难过。

      “怎么了?”第一次见楚怀这样,逢川有些手足无措。

      楚怀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扭曲黑暗的沼泽,但只要你不放弃做自己的太阳,总有一天会让所有人看见你的光。”

      她说得坚定诚恳,瞳仁映着路灯的光,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但他还是很疑惑。

      “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楚怀轻叹一声:“沈梦的新歌我听了,和你那天发给我的demo一模一样。”她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不相信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沈梦会做这样让人不齿的事情,占用别人的作品,与其这样楚怀更希望他永远不要出新歌;一方面又为逢川遇到这样的事感到气愤,这件事多多少少勾起了她一些阴郁的记忆。

      “所以,你知道了?”逢川上扬的声线里藏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楚怀点点头,愤懑道:“他能抢走你的作品,但抢不走你的才华。”

      逢川雀跃的期待僵在脸上:“哈?”

      他捋了一下,所以楚怀这是误以为《一千场梦》是沈梦抄袭的他的作品?

      她怎么就没考虑过另一种更显而易见的答案,比如,他就是沈梦。

      为了挽回沈梦在楚怀心中的形象,逢川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沈梦。”

      这下轮到楚怀迷惑了。

      她用一种“这人该不是受刺激精神失常了吧”的怜悯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逢川:这剧情跟我想的不一样。

      在他的设想里,楚怀在得知他是沈梦后应该会又惊又喜满眼星星地看着他:“天啊!原来你就是沈梦!我喜欢你好久了!”

      现实却是楚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别太难过了。

      “我真的是沈梦。”逢川有些着急,但他的急切让这句话听起来可信度更低。

      “你不是听了正式版的《一千场梦》吗,就没听出来声音和我的很像?”

      刚刚楚怀的注意力全在词曲上,忽视了声音。她又放了一遍《一千场梦》,在脑海里和逢川发给她的demo对比,发现相似度确实很高。

      沉默是今晚的楚怀。

      “你……真的是沈梦?”

      逢川点头。

      想到自己曾经当着他的面说“沈梦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一位歌手”,楚怀就非常想就地活埋自己。

      “哈哈……”楚怀只能干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网上关于沈梦真实身份的讨论很多,现在沈梦真身就站在她面前,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其实也能说挺像的。

      在她的想象中,沈梦应该也是一个干净挺拔温柔明朗的少年。

      “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逢川笑了笑,“毕竟沈梦的粉丝不多,你算是铁粉。之前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就是沈梦。希望《一千场梦》没有辜负你的喜欢。”

      这一刻楚怀又变回了沈梦的迷妹,连连摇头道:“没有!很好听!”

      逢川轻笑,笑声染红了楚怀的脸。

      无边的黑暗拉扯着她,越是挣扎越是坠向无尽深渊。

      楚怀从睡梦中醒来,她睡觉时习惯开一盏小夜灯,此刻睁开眼睛看到房间内熟悉的摆设一颗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看了眼时间,不到五点。

      身上出了汗,黏腻的触感很不舒服,再入睡也困难,她索性起床去洗了个澡。

      楚学礼听到动静轻手轻脚地从房间出来,看见浴室亮着灯,心下了然,便下楼去厨房给楚怀热了一杯牛奶。楚学礼端着牛奶上楼的时候,楚怀刚好从浴室出来,看见他有瞬间的愕然,旋即内疚道:“吵到你和妈妈了?”

      楚学礼慈祥地笑笑:“年纪大了本来就睡眠浅,早就醒了。听到外面有动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说着顽皮地朝楚怀挤了挤眼睛。

      “我妈也醒了?”

      “没,她睡得香着呢。”其实夫妻俩都醒了,但又怕两人都出来会让楚怀有压力,因为楚学礼在家里一直是扮演着慈父的角色,这才让他出来看看情况。

      “趁热把牛奶喝了,爸爸给你吹头发。”怕吵到柳清荷,两人去了楚怀平常画稿的书房。

      温热的风轻拂着她的头顶,楚学礼的手在她发间穿梭,动作轻柔又笨拙。香甜温热的牛奶浸过喉咙,楚怀的心头也笼着暖意。

      头发吹到九分干,楚学礼关了吹风机,替她把长发拢在脑后:“好了,爸爸的手艺还不错吧?”

      “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Tony老师!”楚怀很给面子地吹了一通彩虹屁,怕他没休息好让他再回去眯一会儿。

      “你困了?”

      楚怀摇头:“我画会儿稿。”

      “那陪爸爸聊聊天?”怕她不愿意,楚学礼退了一步,“不想聊天也行,那我就在这看你画稿,绝对不会妨碍到你。”

      楚怀心头发酸,红着眼眶道:“爸爸,我没事的。”

      “今天又做噩梦了,对吗?”楚学礼心疼地看着她。

      “嗯。”楚怀低下头,不敢对上他满含担忧的目光。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可能是最近太辛苦了。”

      楚学礼摸着她的头,宽慰道:“太辛苦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过两天你放寒假咱们一家人出去旅游怎么样?”

      “好啊,我去当你和妈妈的电灯泡。”

      父女俩一起窝在懒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楚怀借着灯光看到楚学礼鬓边新生的白发,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无法言说地难过与自责。

      想起她大学毕业刚回榕城的那段时间,压抑沉重得让她不愿意再回忆。

      那段时间她被诊断出重度抑郁,柳清荷和楚学礼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无数次她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都有人在床边守着她,有时是楚学礼,有时是柳清荷。两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她温暖的怀抱,拍着她的背告诉她:“没关系,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后来有一次,柳清荷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在工作时忽然晕倒被送去医院,楚怀才发现自己一直把自己禁锢在阴影中不肯走出来是多么任性的一件事。

      于是她开始尝试说服自己走出来,积极地看心理医生,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她也确实做到了,柳清荷和楚学礼也都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笼罩在他们女儿头顶的乌云似乎终于散开了。

      如果不是今天误以为逢川遭遇了和她同样的事情,牵扯出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她也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事实上,她只是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假装自己已经释怀。

      实在不忍心再让楚学礼陪着她熬,楚怀假装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催着他也去休息。

      回了房间她也睡不着,索性拉开窗帘等日出。

      看时间时,发现丁砀一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我今年春节会回家,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丁砀毕业后签了一家意大利走轻奢路线的小众珠宝品牌,这三年一直在意大利发展,几乎没有回过家,偶尔回国也是出差,没有回过榕城,所以两人自从毕业后还没有见过面。

      楚怀问他怎么突然决定回国。

      丁砀给她发了条语音:“老头子病重,回去分家产啊。”是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还带着点讥讽。

      他这么说楚怀并不意外。

      丁砀初中时父母决定分开,母亲改嫁去其他城市,父亲也再娶,家里多了一个比他小十五岁的弟弟,他和家里关系不好楚怀是知道的。

      隔了一会儿,丁砀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其实,我这次回国有更重要的事,SHIMMER决定入驻中国市场,考虑在中国成立分公司,正在做市场调研。分公司很可能设立在榕城,我也会被调派回国,你真的不考虑来SHIMMER吗?”

      自从楚怀毕业回榕城后,丁砀就开始劝楚怀去意大利投奔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死心,楚怀一直以不想离家太远拒绝他。眼下SHIMMER要在中国成立分公司,他觉得这对楚怀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不想她的才华就这样被埋没。

      丁砀不知道楚怀在星锐遭遇的事情,以为楚怀是因为没有最终入选受了打击才一直不愿意再从事珠宝设计,宁愿在学校当老师。他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第1836547次辱骂星锐设计部的人有眼无珠,顺便劝楚怀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建议。

      这次楚怀没有直接拒绝,说会考虑一下。

      “雨声停,是你送我的第一千场梦醒。”

      耳机里放着《一千场梦》,楚怀正在整理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办公室的门被人轻叩了两声。

      “请进。”

      齐嘉越扒着门缝探进来半边身子,神神秘秘道:“楚老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又郑重其事地强调了一遍。

      楚怀摘下耳机冲齐嘉越招招手:“进来吧。”

      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在,齐嘉越站在门口没动,抿唇眼巴巴地看着她。

      楚怀意会,起身朝他走过去,双手撑在膝盖上,弓身笑着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呀?”

      齐嘉越牵起楚怀的手,一直走到没人的拐角,还很警惕地看了看身后,确定没人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楚怀:“这是逢川哥哥让我带给楚老师的。”

      盒子和齐嘉越的手掌差不多大小,黑色丝绒在阳光下显得很有质感,像是装首饰的盒子。

      楚怀犹豫着没有接,作为老师,她不能收学生家长的任何东西。

      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齐嘉越直接把盒子塞到她手里:“这是逢川哥哥送给你的礼物,楚老师不要的话,逢川哥哥会伤心的。”小家伙仰着头,表情很严肃。

      “那好吧,替我谢谢你的逢川哥哥。”楚怀失笑,将盒子收在了衣兜里。

      “楚老师,你要自己说谢谢哦。”齐嘉越歪着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的,谢谢嘉越。”楚怀弯腰摸了摸他的头。

      完成逢川交代的任务后,齐嘉越一路小跑着回了小学部的教学楼。楚怀从衣兜里摸出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思绪忽然飘回到很久之前那个下着雨的晚上,她仿佛被蛊惑般地踮起脚吻了逢川。

      还有那场临时被放鸽子的音乐会。

      又是音乐会啊,像是命中注定的轮回。

      楚怀有些猜不透逢川的心思,他送上门票好像是在告诉她“三年前欠你的那场音乐会我现在补给你”,可她期待的不是和他一起看演唱会,而是伴随着这场音乐会一起出现的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但现在,过去了这么久,她所期待的“可能性”早就随着时间一起消逝。

      楚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赴这场约,这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逢川,喜欢到没有办法和他做普通朋友。

      在得知逢川就是沈梦后,楚怀惊讶过后更多的是感慨,为自己始终如一的喜欢。

      她从前不相信缘分,但遇到逢川后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比如她喜欢逢川这件事。

      不管重来多少次,就算是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认识,她还是会再次喜欢上他。

      快放学时,收到逢川发来的信息,问她有没有收到门票。

      楚怀客气地说了谢谢,礼尚往来地说有机会请他吃饭。

      这才知道逢川今天早上刚回了学校,那他昨晚赶回榕城就只是为了当面告诉她,他就是沈梦?

      楚怀不由得又多想了一点,很快又回过神来警告自己不要自恋。

      音乐会在这周五晚上,逢川在消息里说的是他临时回学校有点事,这周就能处理完回学校。

      放学后,楚怀停车去了商场,叶梨约她一起逛街,说是要请她帮忙挑两身衣服。

      元旦刚过,街上过节的氛围还很浓厚。

      叶梨和楚怀完全是两种穿衣风格,所以叶梨突然说要请她帮忙挑两身衣服时明天还很意外,问了之后才知道叶梨周末要和邱旸的父母一块吃饭,也就是“见家长”。

      楚怀还挺意外的,没想到她和邱旸都到见家长这一步了。

      说起来叶梨和邱旸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一开始叶梨的父母都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因为邱旸年龄比叶梨小,觉得不靠谱,担心叶梨吃亏。

      但邱旸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叶梨父母的认可,两人最终取得了这场持久战的胜利。

      楚怀在想别的问题:“你说父母都会很介意男生的年龄比女生小吗?”

      叶梨一下子就听出了楚怀的话外音,取笑道:“你不如直接问我叔叔阿姨会不会介意司琂的年龄比你小。”

      楚怀没出息地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梨耸耸肩:“我爸妈就是思想比较落后,但我感觉叔叔阿姨都是很开明的人,你和逢川如果真的在一起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吧。”她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画了一下,“年龄没什么重要的,不过是多吃了几年饭,重要的是两个人今后要一起携手走过的时间。”

      楚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因为周五要和逢川一起去音乐会,楚怀也给自己挑了一身新衣服。

      虽然理智不断提醒她不要过分期待,但感性上她已经开始为周五的音乐会做准备。

      周五放学的时候,楚怀收到逢川的消息说他在学校门口等她,以为他是来接齐嘉越放学顺便接她的,她就没有多问,习惯性地去开后座的门却发现门锁着。

      逢川降下车窗示意她坐到副驾驶座上,逢川上车后才发现齐嘉越不在。

      “嘉越呢?”

      “我是来接你的。”

      除了安全带扣上的声音,车里安静得楚怀能听见自己瞬间加速的心跳声,以及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流动的声音。

      通俗点说,叫上头。

      她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索性不再说话。

      音乐会在榕城剧院举办,离崇礼有一段距离,正值晚高峰,路上有些堵。

      逢川开车很稳,不只是车技稳,心态也很稳。

      窗外是此起彼伏不耐烦的喇叭声,但他们车内却一片祥和。

      楚怀想到“路怒症”,据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司机都有这个病,她之前坐叶梨的车也是,但凡堵车超过一分钟叶梨就会开启骂骂咧咧模式。

      想到这里,她笑着问:“你知道‘路怒症’吗?”

      逢川怔了一下,随即正色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他认真的样子像极了科普交通规则的交警,成功逗笑了楚怀。

      逢川有片刻的晃神,为她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

      两人到达剧院时离音乐会开场还有四十多分钟,去吃饭时间不够,但现在检票进场又稍微有些早。

      榕城一中就在剧院旁边,楚怀提议去学校转一转。高中毕业后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一中都会有些许变化。

      跑道换了新的塑胶,食堂重新翻修,教学楼刷了新漆的每一处变化都在提醒她留在一中的痕迹又少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毕业后回学校感伤物是人非的人太多,门口的保安没有多问,登记完信息便放他们进了学校。

      一中校史悠久,校道两旁种满了榕树,每一棵树上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班级号。

      每个班负责一棵树,这是一中一直以来的传统。

      楚怀带着逢川往前走,数到第九棵的时候停下脚步,指着榕树告诉逢川:“我们班以前就负责这棵树。”

      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脸上一直带着笑:“我们班同学都管这棵树叫‘考神’,每逢考试都要来拜一拜。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期末考试时在树上挂了心愿牌,上面写着目标分数。后来挂心愿牌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是什么考试都会在树上挂心愿牌。现在想想它作为一棵树,未免也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期待。”

      逢川笑着问:“那你挂过吗?”

      楚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唯心主义是成不了事的。”她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我高中的时候没学过马克思主义,所以我当然也挂过。”

      说得理直气壮,逢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榕城度过的三年高中时光,后悔自己没有来一中而是去了崇礼,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用后悔。毕竟他入学时,她刚好毕业,即便是在同一所学校也不会早一点遇见。

      时间有限,两人只在学校大致转了一圈便折回了剧院,正好赶上检票进场。

      这是楚怀第二次来听现场音乐会,第一次还是好多年前,也是在榕城剧院。

      今晚的音乐会是一支管弦乐团带来的古典弦乐演奏,因为对音乐了解不多,楚怀来之前还特意在网上查了资料。

      楚怀不知道的是,这个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演奏者是逢川的母亲,齐墨淳。

      演出结束,楚怀云里雾里地被逢川带到后台,云里雾里地听逢川向她介绍,然后脑子里像是被扔了一颗惊雷,瞬间清醒,礼貌地打招呼说了声“阿姨好”。

      齐墨淳笑眯眯地回应了她的问好,瞋了逢川一眼,道:“我说你怎么突然问我要票。”

      这不在她的预想之中,楚怀也没有应付这种场面的经历,也不敢贸然开口,脸上一直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

      甚至还在不合时宜地想她这是不是也算见过家长了?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粗鲁地挥开,八字还没一撇呢!

      齐墨淳乐团还有庆功宴,打完招呼两人就先走了。出剧院后,逢川向楚怀道歉:“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担心说了之后你会有心理负担,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原来还能这么用?

      楚怀表示理解,毕竟在逢川心里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见对方的家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返程的路上车辆少了许多,路上没有那么堵,更衬得车厢内过分安静。

      逢川主动开口找话题:“之前的那场音乐会因为家里临时来消电说祖父病重,所以没能和你一起去看,虽然隔了很久,但幸好我还有机会弥补,希望你能喜欢。”

      祖父病重?楚怀又是震惊又是懊恼,所以他是因为祖父病重才爽约的?而她还矫情地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她可真是……

      太离谱了。

      楚怀努力消化完这个横在她心里三年的结,斟酌着开口:“对不起。”

      “什么?”逢川没想到她会突然道歉,有些愕然。

      “当时因为你放了我鸽子,所以我有些生气,拉黑了你所有联系方式,是我欠考虑了,对不起。”

      楚怀松了一口气,有些话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逢川轻笑:“应该生气的,是我先放了你鸽子。”

      “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寒假开始,楚怀按照之前和逢川商定的计划教齐嘉越画画,一周三次,每次教半天,就在齐嘉越家。

      对于她突然去教人画画这件事,柳清荷和楚学礼都十分意外。要知道之前柳清荷有个朋友想请楚怀教她儿子画画,楚怀当时可是婉拒了的。

      她想把业余时间都花在经营“怀念”上。

      但两人一向不太干涉楚怀的决定,听她说是教一个朋友的弟弟,而这个弟弟本来也是她的学生,就没再多问。只是问她之前计划的家庭旅行怎么办,楚怀想了想,决定让两人去过二人世界,而她自愿留在家当大龄留守儿童。

      这段时间都是晴天,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空气中飘浮着冬天特有的味道。楚怀上午一般都会带一本书抱几袋零食到二楼的露台晒一下太阳,午饭就随便吃点什么应付一下,下午要么去教齐嘉越画画,要么就自己关在书房画稿,晚饭去家附近的“楚味鲜”解决,生活说不出的惬意。

      如果要去教齐嘉越画画,逢川都会提前来家里接她。

      楚怀很享受现在这段时间,私心希望这个寒假长一点,再长一点。

      今天下午是约定好要去教齐嘉越画画的时间,楚怀刚解决午饭就收到逢川说在楼下等她的信息,比以往要早一点。

      楚怀匆忙收拾好东西出门。

      车里开着暖气,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袖子挽在小臂上,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楚怀只看了一眼就烧红了脸,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暖气太热。

      车子在齐家院子门口停下,楚怀跟在逢川身后轻车熟路地往里走。

      齐家为了齐嘉越学画画特地收拾出来一间画室,就在一楼,落地窗正对着后院的草坪。

      楚怀一开始是知道齐嘉越家境殷实的,虽然没有特意打听过,但毕竟在崇礼待了两年,老师之间偶尔闲聊提起,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真正让她惊讶的是齐嘉越竟然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大师齐思勉的孙子,这就意味着逢川是齐思勉的外孙。

      想到之前她和逢川还聊到过齐思勉大师,但他半点没透露过两人的关系,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不说才正常,因为他如果说的话更像是在炫耀,不符合他一向低调行事的风格。

      连一向消息灵通的“江大百事通”都没写过任何和逢川家庭背景相关的推文,说明他和齐思勉大师的关系学校里确实没几个人知道。

      楚怀觉得逢川像个盲盒。

      一开始认识他是通过“以双料第一的成绩被江大音乐学院录取、江大新晋校草、音乐学院小王子”这些闪闪发光的标签。

      后来才知道他还是她喜欢了好久的创作歌手沈梦,她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大师齐思勉的外孙,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齐嘉越已经在画室等她,兴冲冲地把自己昨天刚画好的画拿给她看。

      楚怀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嘉越真有创意。”

      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和自信心。

      逢川在旁边接腔:“画得真好,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猪。”

      齐嘉越大叫:“是老虎!”

      楚怀捂脸。

      逢川沉默了一瞬,认真地问他:“你画成这样对得起老虎吗?”

      齐嘉越据理力争:“你看不到这里有个‘王’吗?只有老虎头上才会有‘王’字!”

      逢川耸耸肩:“也有可能是这头猪姓王。”

      眼看兄弟俩要在画室打起来,楚怀赶紧把逢川推了出去。

      画画时间从两点到五点,一共三个小时。

      楚怀看着齐嘉越画完最后一笔,摸了摸他的头称赞道:“嘉越真棒!”

      齐嘉越骄傲地仰着小脸举着画迫不及待地往外跑:“我要拿给妈妈看!”

      楚怀活动了一下肩背,抬头看到逢川在门口等她。

      “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

      “好。”她收拾好东西跟在逢川身后往客厅走。

      齐嘉越看到她大声道:“这就是楚老师!”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除齐嘉越奶奶之外的其他长辈,楚怀双手食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有些局促,除了上次在榕城剧院见过一面的齐墨淳,剩下两个人她都很面生,看样子应该是齐嘉越的父母。

      齐嘉越妈妈含着笑先和她打招呼:“老听嘉越念叨楚老师,这孩子调皮得很,让你费心了。”

      楚怀笑了笑:“应该的。”

      逢川带着楚怀坐到一旁空着的沙发上,递给她一杯茶,轻声道:“润润嗓子。”

      闲聊的话题不自觉转到楚怀身上,齐嘉越父母随意地问了几句齐嘉越在学校的表现情况。

      楚怀毕竟是美术老师,对他的学习情况也不了解,只说他很聪明,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齐墨淳注意到她的耳饰,赞了一句:“好别致的耳钉,我都没见过这种款式,是哪家的?”

      “谢谢。”楚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做的。”

      齐墨淳讶异地看着她,赞叹道:“真是心灵手巧。”

      楚怀又坐了一会儿,逢川便送她回家了。

      回家后,齐墨淳笑着打趣逢川:“你也会有对女孩子这么殷勤的时候?还故意拿嘉越当借口接近人家,听妈妈一句劝,喜欢就直接一点。”

      “怎么直接?”

      齐墨淳笑:“这事儿你得请教你爸。”

      楚学礼和柳清荷出去旅游要到腊月二十七才能回家,这段时间楚怀都是一个人在家。

      小年夜前一天楚怀去教齐嘉越画画,因为是约定的最后一天,结束后齐墨淳特意留她吃晚饭。

      等待晚饭的间隙,两人在客厅闲聊。

      “听逢川说你父母最近都不在家,明天就是小年夜,也是一个人过吗?”

      “他们出去旅游还要过几天才回来,明天可能会去爷爷家一起过小年夜。”

      齐墨淳捕捉到楚怀话里的关键信息,问:“可能?”

      楚怀不好意思地笑笑:“去爷爷家会比较麻烦。”她说得模棱两可,事实上她其实不太想去爷爷家,叔叔伯伯姑姑们聚在一起除了关心小辈们的学习成绩和感情状态似乎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再加上楚学礼和柳清荷都不在,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楚怀光是想想就已经十分头疼,所以不太想去爷爷家。

      “怎么说也是小年夜,一个人在家过怎么行,要不,来我们家一起热闹一下?”齐墨淳亲昵地挽着她的手。

      “不用了不用了,这也太给大家添麻烦了。”楚怀没想到齐墨淳会这么说,有些惊慌,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怎么会麻烦呢?”齐墨淳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如果能来我们都会很开心的。”

      齐嘉越也凑过来,撒娇似的摇晃着楚怀的胳膊:“楚老师,你就来和我一起玩嘛!”

      齐墨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旁边一直沉默的逢川,递给他一个“还愣着干什么说句话啊”的眼神。

      逢川意会,适时开口:“我明天去接你?”

      齐嘉越的奶奶也慈祥地笑道:“多个人就多一分热闹,小楚你明天要是不去爷爷家就来和我们一块儿过节吧,让逢川去接你。”

      有个成语叫“盛情难却”,楚怀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再拒绝反而不好,她便笑着应下了。

      她现在也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去爷爷家过小年更煎熬,还是在这里过小年更尴尬。

      小年当天,楚怀挑了半小时衣服才决定好要穿什么,等她收拾好可以出门的时候,逢川也刚好到她家楼下。

      这次去不再是以齐嘉越老师的身份,又是过节,楚怀思考再三还是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因为时间比较仓促也来不及去商场购买,楚怀就打开楚学礼的收藏柜看着挑了几件。

      给齐嘉越的是一套画具,她早就买好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她拎着大包小包出现的时候,逢川还很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下车接过她手里的礼品袋放在后座,又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逢川看她系好安全带,往后座看了一眼,问:“给大家准备的礼物?”

      楚怀点头。

      她在心里哀号,做人也太难了,不带礼物怕长辈觉得不懂事,带礼物又怕长辈觉得她小题大做,过于隆重。而且挑礼物也是一门学问,她昨天在网上做了好久的攻略,才勉强挑出来几件不会出错的礼物。

      逢川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笑着问:“有我的吗?”

      “咔!”

      楚怀似乎听到了空气凝固的声音,她动作僵硬地扭头看着逢川,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忘了……”

      逢川扬了扬眉毛:“这样啊。”

      “下次补上!”

      “可以自己挑吗?”

      楚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可以!”

      逢川笑着看了她一眼:“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毕竟情况特殊,楚怀才走进大门就开始紧张了,脑海里一直走马观花地闪过各种念头“今天的妆会不会有点浓”“这身衣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礼物他们会喜欢吗”……

      一不留神撞上了逢川的背,她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就听见逢川喊:“爸。”

      哈?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回来了?”低沉有力的男声。

      原来不是在喊她哦。

      楚怀往旁边挪了半步,这才看见逢川面前站着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眉眼和逢川有几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加沉稳威严一些。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逢川的父亲,礼貌地笑了笑:“叔叔好。”

      对方笑了笑,看起来温和许多:“快进去吧,外面冷。”

      齐墨淳也迎了出来,看见逢川手上拎着的礼物,笑着皱眉道:“你也太见外了。”

      楚怀抿唇笑了笑:“这是我的心意。”

      她给齐墨淳准备的礼物是她之前做的一款小提琴造型的胸针,昨天选礼物时忽然想到就翻了出来,觉得很适合齐墨淳。但她其实很忐忑,齐墨淳的首饰都是高奢品牌的经典款或定制款,相比起来她的胸针未免有些寒酸。

      齐嘉越拆开礼物看到是画具,连游戏都顾不上玩,兴冲冲地就往画室跑。

      他妈妈笑着调侃道:“咱们家不会要出一位画家了吧?”

      在客厅难免拘束,楚怀索性找了个借口跟着齐嘉越进了画室。

      再出来时发现齐墨淳胸前别着她送的胸针,正在和逢川炫耀,看见她出来笑容真挚道:“谢谢小楚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楚怀忽然很感动,对设计师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更让人开心的事。

      榕城习俗,小年夜要吃饺子。

      楚怀正陪着齐嘉越涂鸦,逢川敲门进来:“外婆准备包饺子,要一起吗?”

      “我也要去!”齐嘉越率先举起小手。

      院子里支起来一张大圆桌,一群人围着桌子,调馅的调馅,和面的和面,楚怀看着这番景象忽然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年味”。

      她先领着齐嘉越去洗手,回来时逢川正在系围裙,看见她过来转身背对着她:“帮我系一下。”

      楚怀替他绑了个蝴蝶结,轻拍了下他的后背,道:“好了。”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动作过于亲昵,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嘴角挂着笑开始走神。

      “这是你的。”逢川递给她一件围裙。

      围裙的袋子钩在了楚怀头上的发饰上,她举着手在头上摸索,逢川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我帮你。”

      酥麻的感觉从心脏深处向四肢蔓延开来,楚怀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直地站在原地。直到逢川替她把围裙整理好,轻声道:“好了。”

      她恍惚间有种错觉,他们好像是一家人。

      楚怀去帮忙包饺子,逢川跟在她身后,也拈了一块饺子皮:“我好像有些忘了怎么包饺子,你能再教教我吗?”

      带着些许讨好的请求,楚怀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闪烁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朝阳初升时的海面,波光粼粼。

      这句话勾起了她许多回忆,想起那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天,在城南福利院,她也曾教过他包饺子的。

      “是这样吗?”逢川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她应了一声,放慢动作给他示范了一遍。

      齐墨淳看到这一幕心下了然地扬眉笑了笑,她记得逢川明明是会包饺子的,去年包出来的饺子比她包的还整齐。

      又在找借口偷偷套路人家姑娘。

      晚饭自然是饺子,蒸的煮的炸的应有尽有,齐墨淳笑着说和往年一样,她偷偷在饺子里包了一块硬币,吃到的人接下来一年都会很有福气。

      硬币在齐嘉越的碗里,还顺便硌掉了他一颗将落未落的乳牙。

      齐嘉越撇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豁着牙说“我牙掉了”笑倒了一桌子人。

      很快,楚怀也咬到了硬的东西,她从馅里挑出来一枚精致小巧镂空雕刻着“福”字的小金牌,迟疑地望向逢川。

      这个饺子是刚刚逢川夹给她的。

      “呀——是谁这么大手笔?”说话的是齐墨淳,她笑着祝福楚怀,“小怀接下来一年肯定会顺顺利利,万事顺意!”

      逢川借着给楚怀夹饺子的机会凑到她面前低声道:“新年礼物。”

      愿你新的一年常喜乐,多安宁。

      如果这只是一枚硬币,她肯定会高兴地收下,但这是一枚小金牌,她不知道该不该收。

      “快把你的福气收好。”逢川看出楚怀的犹豫,出声提醒。

      “哎?家里是不是有红绳,给她编个手链戴上吧,这么个小物件,当心丢了。”齐嘉越的奶奶起身去找红绳。

      十分钟后,楚怀腕间多了根红绳手链,坠着逢川送她的那块小福牌。

      吃完饺子又坐着聊了会儿天,眼看天色暗了下来逢川才送楚怀回家。

      楚怀看着腕间晃动着的小福牌,心里的悸动越发明显。她通过车窗的反光偷偷打量认真开车的逢川,思索着要给他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前面突然照过来一束刺眼的远光灯,楚怀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睛,逢川伸手挡了一下,模糊间看到一辆重型皮卡向他们驶来,情急之下逢川向左打方向盘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刺耳的刹车声和猛烈的撞击声过后,车厢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在车撞上护栏前一秒逢川解开安全带扑向楚怀,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如果说人在紧急情况会本能地自我保护,那他的本能是保护楚怀。

      楚怀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前是逢川写满紧张担心的脸,听到他忍着疼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摇摇头,随即紧紧地抱住了他,感受到他扑在她颈肩的鼻息,闷声道:“我没事。”

      路过的司机帮忙报警叫了救护车,然后去查看两人的情况,逢川和楚怀在大家的帮忙下从车里钻了出来。

      逢川腰侧被撞了一下,刚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尖锐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额头起了薄汗。

      楚怀这才发现他受了伤,想到他刚刚将自己护在怀里的样子,心里软塌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走过去扶着逢川,支撑着他勉强站立。

      逢川的胳膊环在她肩上,腰背处传来的痛感让他连说话都艰难。

      他强忍着痛问:“你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

      楚怀偏头看逢川,透过朦胧的视线看到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神,还有伴随着温热呼吸传进她耳朵里的话。

      “如果就这么死了,那我唯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轻笑一声,故作轻松道:“好了,我现在死而无憾了。”

      楚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他这句话爆发,泪水决堤而出,耳畔传来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声音。

      她紧紧揪着逢川的衣角,哭得说不出一句话。

      简单的检查过后,逢川被送往急诊病房,楚怀在一旁陪着他。

      刚刚大哭过一场,楚怀的眼睛又红又肿。

      逢川穿着病号服在输液,想到自己刚刚说的“死而无憾”那些话,有些难为情。但话都说出口了,不管是趁火打劫还是苦肉计,他今天一定要——

      让她对自己负责!

      “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心愿?”

      楚怀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是欠逢川一个心愿——那个榴梿奶糖味的饺子。

      “我的心愿是,你做我女朋友。”最后半句话因为难为情他说得极快,但楚怀还是听清了。

      她低头看见腕间的红绳手链,忽然倾身在他嘴角印下轻轻一个吻。

      “那么,这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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