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被世界改变的方法》认知失常

16、第十六章

　　16.

　　甜蜜与惬意构成的温暖应该是腐蚀人心的利器。

　　初夏的中午本来就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刻，休息室的工作人员们已经忙活了一个上午，从大早上熬到现在都是饥肠辘辘，其中有几位可能是有午睡的习惯，现在已经迷迷糊糊有些睁不开眼了，只是碍于解因和程许盈，被迫强撑着精神等待商谈的结果。

　　夏霜陈提着的点心对他们来说正是久旱逢甘霖。

　　就连早上才被她提醒了“小心迟到”的霍琳琅，这个时候也说了声谢谢。

　　这是大多数人眼里的夏霜陈的形象，一个无害的漂亮装饰，惯会施展一些小恩小惠，如果要夸奖赞美几句，还可以添加上善良、温柔、大度之类的属于正面的形容词。

　　一个漂亮甜美，却边缘到会被人忘记的配角。

　　程许盈深知夏霜陈的秉性，何况她早上还遭了一顿恐吓，只不过[夜莺]是只注重羽毛靓丽的鸟儿，除了面对[国王]以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做些不讲究形象的事情。

　　程许盈倒也不会做出甩手的行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队友的好意。

　　解因脸上的笑容则标准自然得多，她双手接过夏霜陈递来的糕点，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还含略含歉意的说了句，“抱歉，还要麻烦继星多等一会。”

　　——

　　“你确定要把这个机会交给我？”

　　直到程许盈跟她的团队离开，2号还有些拒绝接受现实。

　　他已经被夏霜陈“赶”了出来。

　　对方的理由是：“我许下的愿望在昨天已经达成，所以今天这个愿望，就交给实现了我的愿望的您吧。”

　　谁会霍然将身体的使用权交给另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可能是她的另一个人格。

　　夏霜陈就这样交了出来，而且迫不及待。

　　如果不是知道欲擒故纵是夏霜陈的拿手好戏，如果不清楚这件事里含着多少恶意，2号几乎要被夏霜陈这两天的糖衣炮弹软化了。

　　而这个行径宛如恶魔的人，还有着细致入微般的体贴：“2号先生……您在的这片黑暗实在太孤独啦。我不喜欢它，也没办法长久的呆在这儿。您就不要在这段时间里老找我说话啦。昨天睡得晚，今天起得早，我想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因此，剩下的就麻烦您了。”

　　句末，她还带着怯弱和小心说了一声，“请您不要辜负我。”

　　仿佛真的就是一个天真的年轻人了。

　　2号只感到绝望。

　　可单单只有绝望，是应对不了现实的。他也只能振作精神，来面对自己遭遇的情景。

　　此刻，解因正坐在他的对面。正常人经过了几轮针锋相对之后，应当会显露几分疲惫，但解因却仿佛感觉不到疲惫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像是再看一只稀奇的老鼠。

　　解因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了？”

　　蜃集团的解大老板之前找人麻烦也都是等着别人来“提意见”的，现在竟然主动来问，且不说让前头才走的程许盈看到了回事怎样一番气急败坏，就是叫别的其他人看见了，也要吓掉几双眼睛的。

　　如今这里也没有别人。

　　夏霜陈使用身体的时候，解因已经遣走了她的团队。偌大的休息室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个环境已经够称得上“独处”了。

　　2号坐在沙发上正了正坐姿，挺直脊背看向坐在对面的人，对方仍旧是那副上位者的姿态，就是倾听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仁慈，宛如给人的施舍。

　　没有人喜欢被施舍，即使这施舍美名其曰“交易”。

　　2号却必须要这份施舍，因为夏霜陈需要。

　　他甚至忍不住猜测，这可能就是夏霜陈把他推出来的原因之一。

　　“您好，解先生。”

　　解因眼底泛起了一丝笑意。

　　[这是一句没必要的问候语。]

　　2号看着解因的表情想到。

　　夏霜陈从来不会用“解先生”来称呼他们的副队长，2号口中的“解先生”是一个很明显的区别。

　　2号没有伪装成夏霜陈的想法，而解因也早就笃定了他和夏霜陈是两个不同的人，对方甚至不会将对于夏霜陈的感情带到他身上来。

　　这确实没必要，可某些形式好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2号提起头颅，伸直脖子，正经危坐。

　　“我想要一笔贷款。”他说道。

　　“我看过您之前给我的合同了。固定的工作时长，远超生产价值的高额工资。蜃集团出面暂缓银行对夏氏的财产清算，买下夏氏老宅作为报酬，还附赠未来职业规划和资源供给。您开的这些条件实在优越了。”

　　他对着解因弯了弯嘴角，这微笑既轻又快，比起蜻蜓点水，更像是燕子掠空，格外干爽漂亮，让夏霜陈的脸焕发出了与其本人截然不同的生机与活力。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您给予的这种报酬就像是一种施舍。我不是乞讨者，也不是残废。一个健全的成年人，有一定的生活技能，有着说不上好但绝对算不上差的工作能力，是不需要您这样慷慨的给予的。”

　　解因凝视住2号的双眼，她的手原本是随手放在膝头的，现在稍微用了点力道，便能直观的看到上面鼓起的青筋：“你觉得它是一种施舍？”

　　被她注视的人不闪不避，甚至笑出了声，“这难道不是吗？您愿意给我开那么高的工资，必然是相信我的能力；您同意给我这么高昂的报酬，必然是看到了我的价值。既然您相信我的能力，就更不应该将我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随手给我，即使它对您微不足道。”

　　这话对上位者来说，无疑是忤逆之言。被忤逆的人垂下眼睛，掩住了其中莫名的神色，继续问道：“你在替别人做决定，别人会愿意接受你的选择？”

　　2号声音坚定而自信，没有任何动摇，“决定权被交到了我的手上，那这个结果就是大家默认的结果。”

　　解因似笑非笑：“你说这些话，就确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回答者语气清爽干脆：“解先生的慷慨无人不知。”

　　2号坐在沙发里，较座椅上的解因要矮一些，因此看着解因的时候要稍稍仰着头，清澈的眼底被袒露在被仰视者的眼里，它的干净、坚定又纯粹比任何一个颗宝石要动人。

　　解大老板微微下沉的语调难得染上了些许轻松，就连嘴边微笑真实了许多，她说道：“这么了解我，看来是位老朋友了。”

　　2号没有否定这个猜测。

　　他神色沉着，一派坦然，将夏霜陈那张脸装点得神光焕发：“解先生，找个私人的地方谈谈吧。”

　　解因心领神会般微微颔首：“这里确实不方便招待朋友。”

　　耀夜传媒的接待楼层专用于接待来宾，这里——或者说所有蜃集团接待用的休息室，都是做了专门的防监控、监听等措施，安装了特定的干扰装置，可以指定性屏蔽部分信号。

　　只要这里的主人想，休息室的客人们除了休息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他们这类势力一贯的作风，对于自己人还要顾及人权，注重自由。对于客人，就只有细致和周到了。

　　对于一个耀夜传媒的偶像明星来说，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官方字面上的安全，也确实不够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