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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冷宫有两棵槐树,下面埋着的枯骨比冷宫活人还多。

      槐树长得很好,每年六月都会开花。

      曾经,谢衍坐在门槛上,数哪棵树开的花多,一数便是一天。

      他听到宫人们背地里说,果然是不详之人,竟喜欢槐木,怕是他眼睛能看到鬼吧?

      谢衍不懂数槐花和看到鬼有什么关系。

      但蝉娘听见了,会狠狠地把他扯进屋中,狠狠地用木片抽在他背上。她不准他哭,他便咬牙忍住,皮开肉绽了也不吭声。

      蝉娘见了,反而哇哇大哭起来。

      后来,谢衍便不曾再看过花。

      鬼使神差一般,他低头看手中绣帕,留下了扦插极为丑陋的海棠花枝。

      ——

      谢眠心里惦记着,要早些起来看望九弟。

      毕竟她的命,系在他身上。

      每一次他在逼宫前死去,都会连累她重活一世,她曾经也想这一生有许许多多遗憾,如果再来一次,她会如何。

      但已经重回十三次了,再多的遗憾与爱恨,终能消弭,她只想跳出一次次重生,首先便要保住谢衍的命。

      然,她醒来时,觉得头发昏,站起来便晕的不行,还未走出两步,人晃了晃,又坐回了塌上。

      兰姑姑正为她净面,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连忙说要请太医来看看,被谢眠严词拒绝,“兰姑姑,不必请太医来,我怕是有些中暑,让我歇一日便好。”

      “我的身体,没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了!”谢眠义正言辞道,“我只是昨日有些疲了,哪有这么容易生病呢?”

      兰姑姑仍觉不放心,“公主不可掉以轻心,您凤体贵重,若是……”

      她喋喋不休,谢眠却没放在心上。

      前世、前前世,之前那么多次重生,她可从未病过一次,她见兰姑姑说完,便打发她让人留意那些在京郊买了庄子,说河东话的人家。

      她还记得前世也曾听过季屏消息。

      好好的季家人,既来了京都却不住老宅,反而去了京郊庄子上;哪怕同人一道出去喝酒,也定然在戌时归家,怕是家中有个母老虎。

      谢眠百无聊赖地想,若是季屏此时已经来了京都,定然能打听到他踪迹。

      只是要如何瞒过谢承,这可是个大问题。

      她躺在榻上,只觉眼皮沉沉,倦意袭来,连话本子都看得眼晕,索性将话本往小几上一堆,阖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在夜里发起了高热。

      昨日里听到谢衍病危,谢眠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带着侍女侍卫一同赶去荒院,守了他几个时辰,待回到自己院中,又吃了冰碗。

      火气同凉气一冲,便伤了脾胃。

      谢眠出生时不足月,小时身子弱,最接近阎王的那次,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皇上吼着要拉出去砍头。

      是皇后娘娘为她在佛前跪了七七四十九天,为她求了一枚平安符。

      此后十余年,身子康健再无任何病痛。

      兰姑姑起夜时,见她脸色依旧不好,再用额头一贴,心下大惊,立刻去寻了太医来。这般大动静,惊动了隐匿在院外的侍卫。

      他们立刻向谢承通禀。

      此夜,有星无月。院中灯火通明,侍女们来来往往守在谢眠身边,在她额头上贴着凉帕散热,焦急地等着太医前来。

      要知道,十余年前那次,整个长乐宫宫人只留下了兰姑姑,旁人都换了一遍。

      有说奴婢们被皇后娘娘安排去庙里为公主祈福的,也有说她们伺候公主不周,被皇上吩咐拖下去斩了。

      无论哪种传言为真,她们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公主身上。

      若是公主出了事,她们怕是活不过今晚。

      太医们是同谢承一道来的。

      所有跟来京郊别院的太医,一同出现在此处,顿时显得院中拥挤了许多。

      谢承站在檐下,影子在地上拉出细长一条,烛光照在他半边脸上,忽明忽灭,让三殿下看着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他右手扶在剑上,凤眸一敛,冷着一张脸扫过院内众人,眼底暗潮翻涌,仿佛随时都会拔剑杀人。

      侍女们忍不住有些发抖。

      三殿下来见公主时,一向是笑着的,大笑也好闷笑也罢,不曾见过三殿下生气的样子,就想当然得以为他是个不会生气的人。

      只在此时,她们才想起,这位三殿下其实并不是什么和善的主。

      谢承来不及审问这些侍女,朝太医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为首的太医先上去为公主诊脉。

      “三殿下,公主这脉象阳气略弱,这些日子怕是贪凉,碰巧今日急火攻心,便将内热化成外热。眼下需要外散寒邪,内调阴阳,待老臣开几贴药,便能药到病除。”

      太医说得轻松,谢承脸色却没有好转,他动了动眉,侍女连忙请了下一位太医前来诊脉。

      “三殿下,公主怕是寒邪入体,须得在大椎穴、足三里、关元穴扎上一针,待医女取来银针便为公主施针。”

      “三殿下……”

      太医们各个成竹在胸,开起药方来丝毫不手软,仿若这只是个小问题。

      但谢承唇线绷得很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那年,太医们也是这么说,公主只是贪凉开几剂汤药下去便好。

      可他看母后神色,一日凝重过一日。

      药一贴一贴地灌进谢眠口中,可她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闭过气去。

      他不想,不想再看见阿眠闭着眼躺在床上,连哥哥都喊不出声的样子。

      谢承让太医们给出最妥当的方子,大步走进内室,兰姑姑正为公主换额头上的凉帕。

      他朝兰姑姑挥挥手免了行礼,从盆中取数凉帕拧干,将谢眠额头上已经温热的帕子换了下来,又轻轻擦掉她脸颊汗珠。

      谢承坐在塌边,目光一寸一寸从谢眠脸上扫过。

      原先圆脸小姑娘已然脱胎换骨,一张脸还不及他手掌大小。她约莫有些苦夏,下颌尖得能扎人,热气蒸腾上脸,两颊是病态的苍白。

      谢承微一叹气,伸手想要凑近她,却在半空将手收回,他猛地回过头,瞥见兰姑姑眉心紧皱,满脸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他心下不悦,脸色沉了下来,“兰姑姑。”

      兰姑姑身子一僵,立刻跪在了地上。

      “你去看看那群太医,可有商量出方子来。”

      这种事,随便遣个侍女也能做,可谢承此刻只想将她支走。

      阿眠是他的妹妹,他见过才出生那么小一团,连哭声都比不过小猫叫,母后将她搂在怀中,生怕她活不下来。

      可她福泽深厚,被他一日一日看着长大。

      如今,怎就连探都探不得了?

      谢承捧起她的手,却见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怎么回事?阿眠这两日去了何处,一五一十说清楚!”他明明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气势骇人。

      留在内殿的小侍女两股战战连跪都跪不稳,面色发白道,“奴、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便拉下去砍了。”谢承皱眉,沉声道,“陆一!”

      小侍女立刻磕头,“三殿下饶命!公主昨日带着奴婢们一同去了九殿下的荒院,命太医为九殿下诊治,让奴婢们清扫院落。”

      “除此以外,再无旁的事了!”

      谢衍,又是谢衍。

      他竟不知阿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明是个不祥之人,却毫不收敛,勾走阿眠心魂,迷得她只想做个好阿姐。

      阿眠,只需要待在他羽翼之下,便能快活一辈子。

      谢承将拳头握紧,他手背青筋暴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陆一,把谢衍抓到这来,让他跪在院外。”

      “阿眠什么时候醒来,便什么时候放他回去。”

      谢眠仿佛陷入了很深的梦境,梦里什么都看不到,她于虚无中似乎听到三哥的声音,好大的怒气,还说到了谢衍。

      她勉力动了动嘴唇,“哥哥,别动谢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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