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在记忆深处》晗月慈

31、第 31 章 桔梗花开

　　沈筱吟和霍言勋的婚礼仪式是在DISTELL酒店的花园中举行的。
　　霍氏集团是这个城市仅次于凌氏集团的第二大财团，而霍言勋则是这个商业财团唯一的继承人，DISTELL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六星级国际酒店，沈筱吟的母亲沈云是酒店创始人，早在她五年前就已经过逝，而六年前她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让沈筱吟和霍家霍言勋定下了婚约。
　　原本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因为这桩婚约，被命运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欧阳千若一袭简单的的白色长裙，及肩的长发松松的挽起，只留耳畔垂下两缕微微卷起的发丝，她的眼睛湛静的宛若海洋一般，身上没有点缀半点首饰，却越发的显得优雅与美丽。
　　她优雅的步入会场。
　　注视着满目的美丽，她轻轻的微笑了一下。
　　今天这场商界引人注目的婚礼，几乎邀请到了本市所有的名流到场，每个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神态高雅，或低声耳语，或轻言说笑。
　　衣着规范的侍者们端着酒水，悄步走在宾客们之间。
　　欧阳千若的目光在会场扫了一遍，最后走向了一处不甚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面前摆放着一大触紫色的桔梗花。
　　她的视线再次绕着会场掠过一周，发现现场所有的花，无一例外都是桔梗。
　　桔梗花开，幸福再度降临。
　　沈筱吟最爱的话就是桔梗，霍言勋还真是细心。
　　她轻声微笑。
　　凌尹浩在FERDLY的陪伴下走进会场的时候，早就有眼尖的人将他认了出来，热情的将他引了过去。
　　“凌少，好久不见了。”
　　那人谦恭的向他伸手。
　　“你好。”他冷漠而疏离的伸了一下手，轻轻的握了一下，不苟言笑的转身。
　　FERDLY优雅的向他点了一下头，紧追凌尹浩而去。
　　然而，当前方凌尹浩的步子停下来的时候，FERDLY也忍不住诧异的顺着他僵滞的目光望去。
　　他不由自主的一愣。
　　视线所及处是一抹白色的身影。
　　重重叠叠的紫色桔梗中。
　　是欧阳千若，简单的白色长裙，及至颈肩的长发被松松的挽起，只留下耳畔两缕微卷的发丝。
　　不同于会场其他女子的装扮，她的打扮得很素净，却让人一眼望去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凌尹浩目光复杂的望着她。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空气仿佛凝滞。
　　就连呼吸都没有了。
　　就在昨天扔掉戒指的时候，他已经告诫过自己从今天开始他会学着忘记她。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有些记忆，已经扎根在他的心间，刻骨铭心。
　　忘记吗，从此以后远离她的世界，而他的世界也再没有她的存在，他真的做得到吗？
　　好像，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那种强加在心底的坚持已经开始瓦解了……
　　他凝望着她。
　　她静静的坐在花丛里，那么美好……
　　忘了她……
　　忘了她……
　　似乎，他似乎真的做不到，扔掉戒指时的坚持，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松懈……
　　桔梗花是美丽的。
　　那么美丽的花丛中，那么美丽的她。
　　眼底的世界只留下了她。
　　到底要怎样才能够将她忘记？
　　恍惚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欧阳千若有些怔然的回过头，却看到凌尹浩颀长的身躯在阳光下有些朦胧。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人群开始喧闹起来。
　　她和他不约而同的向喧哗的来源处望去，原来是新郎与新娘在花童伴娘的簇拥下缓缓的步入了会场。
　　“现在让我们欢迎新郎新娘！”
　　司仪充满喜悦的声音在扩音器的助力下传遍了整个会场。
　　欧阳千若不再看他，头也不回的向人群走去。
　　凌尹浩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凉气，面无表情的向另一边走去，忘了她……
　　忘记就好了。
　　身后，FERDLY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头也不回的欧阳千若，再望向凌尹浩走去的方向，无奈的摇摇头。
　　一个刻意回避，一个连紧握五年的戒指都丢掉，可是，爱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就那么可以那么容易的割舍吗？
　　温暖的阳光。
　　在宾客的惊叹与祝福的微笑中，一身雪白婚纱的沈筱吟满脸幸福幸福笑意的挽着同样一身白色礼服的霍言勋缓缓走过鲜花铺就的小道，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微笑着的神父，也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未来。
　　乐团奏出优美的音乐。
　　欧阳千若在宾客席中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衣着打扮入时的女子，很漂亮，唯一有些不协调的就是她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
　　欧阳千若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
　　那名女子却突然笑了一笑：“是不是吓着你了？”
　　欧阳千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抱歉。”
　　女子的目光忽然变得诧异，她想起她常常看到的那些照片，狐疑的问道：“你是……欧阳千若？”
　　欧阳千若惊异的回头。
　　“你好，我是林薇儿，韩澈的朋友。”
　　“……”欧阳千若怔怔的望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韩澈的朋友？”
　　林薇儿友好的向她伸手：“我曾经看过你的小说，也听韩澈常常提起过你。”
　　她曾经很喜欢看《残月》，也在韩家见过韩澈收集的那些关于她的照片，所以一见到她就认了出来。
　　一直以来，她都很好奇能让韩澈爱上的欧阳千若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单从照片上看她确实是漂亮的，没想到今天她居然如此巧合的见到了她。
　　“你好。”
　　欧阳千若微笑着握上她的手。
　　林薇儿宛然而笑，抬头望向已经走向神坛的新人：“霍董事长是我的朋友，他和沈小姐很般配。”
　　欧阳千若若有所思的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底有种分不清楚的阴霾：“很幸福，但是也走得并不容易，一辈子，要找到一个相爱，很不容易。”
　　她下意识的望向凌尹浩坐下的方向，又猛然回神，她的心，是不是还不够坚定呢？
　　婚礼终于开始了。
　　乐队奏起了婚礼交响曲。
　　沈筱吟挽着霍言勋，静静的站在了神父面前。
　　美丽得宛如的天使的小女孩将怀中的鲜花交给了沈筱吟，霍言勋微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乐团奏出的乐曲声热烈而又庄严。
　　沈筱吟抬头，望着霍言勋的微笑，忽然愣愣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宾客善意的笑出了声。
　　就连欧阳千若也笑了笑。
　　“沈小姐有时候会犯迷糊，当初霍董事长介绍我进入演艺圈的时候，她还吃我的醋呢。”
　　想起四年前沈筱吟的醋意，林薇儿忍俊不禁的笑道。
　　美丽的会场中。
　　婚礼进行曲优美而庄严。
　　“霍言勋先生，请问在这一刻你最想对即将成为你人生伴侣的沈筱吟小姐说些什么？”
　　霍言勋侧头看向身边的沈筱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道。
　　花枝摇曳着。
　　美丽得不可方物的世界。
　　他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轻轻的拉起她的一只手，眼睛静静凝视她：“沈筱吟，有一个问题，在婚礼之前，我一定要问你。”
　　她轻轻的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静静的，带着祝福的心情凝望着这对新人。
　　“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他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情感，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恍惚想要将他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她诧异的望着他。
　　“我曾经，带给你过伤害，让你一个人难过，也曾经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你，就是那一次，我才看清楚我自己的心，原来沈筱吟，我最不能容忍的——”
　　凌尹浩定定的望着霍言勋。
　　“就是失去你。”
　　欧阳千若的手指骤然收紧。
　　“所以，沈筱吟，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牢牢把你绑在我的身边，因为就像你的心一样，我的心也只能够容下你了。”
　　沈筱吟的眼底渐渐涌起一阵雾气，却满脸幸福的打了他一拳：“干嘛说这些啊。”
　　欧阳千若眸光黯淡。
　　人的心只有一颗，一旦爱上了某一个人，就很难再爱上另外一个，因为一颗心所能容纳的，也只有那么多。
　　“沈筱吟，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请你做我的妻子，我会把我的心一并交给你，牵着你的手，不论是现在，将来，又或是是永远，一直陪着你。”
　　纤长白皙的手指越握越紧。
　　“但是，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只要一个机会，只要再给我一个机会就好，我会把欠你的，连着我的心一并给你！”
　　欧阳千若痛苦的闭上双眼。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告诉过她，只是她拒绝了，从此之后，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回头路。
　　掌声热烈的响起。
　　“新郎霍言勋先生，请问，你愿意接受你身边的这位沈筱吟小姐作为你合法的妻子，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和她终生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爱她，珍惜她，直到天长地久吗？”
　　“是的，我愿意。”
　　霍言勋驽定的回答。
　　“新娘沈筱吟小姐，请问，你愿意接受你身边的这位霍言勋先生作为你合法的丈夫，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都愿意和他终生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爱他，珍惜他，直到天长地久吗？”
　　“我愿意，一辈子都愿意。”
　　沈筱吟幸福的大声回答。
　　掌声一阵盖过一阵。
　　欧阳千若悄然退出了会场，等到林薇儿发觉的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会场的出口处。
　　回过头时，她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紧跟了出去。
　　凌尹浩？

　　空旷的走廊。
　　高跟鞋底有力的叩击着地面。
　　欧阳千若木然地，一步一步走向电梯，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额头处隐隐作痛。
　　凌尹浩……
　　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说服自己将他彻底遗忘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起？
　　有些人，明明知道不能爱，却还是爱了，所以宛如扑火的飞蛾，合着灼裂火光般的爱情一起灰飞烟灭。
　　她明明知道他是毒药，可是依旧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她曾经总以为有很多种选择，可是到了最后才明白，原来从开始到结局，根本就没得选择。
　　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是达西。
　　“达西。”
　　转折而过——
　　地面上映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凌尹浩的身子陡然僵住。
　　“我没事，公司的事情比较重要，而且，小莫也会照顾我的……不过你回来那么晚，要注意安全……”
　　凌尹浩深深的凝视着她的身影，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呢？
　　他转身。
　　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再一次响起。
　　他往她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无力的倚住了墙角，额间渐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头渐渐疼得恍惚要裂开，开始只是隐隐的疼，慢慢的却越来越剧烈……
　　眼前渐渐模糊……
　　是不是，下一秒，就可以远离这个太难抉择的世界了？
　　他的目光是暗淡的。
　　再也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只能一点一点走出她的生命……
　　“砰——”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
　　他的心没由来的开始猛跳，就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这种感觉如同五年她栽进湖中那一次——
　　他转身——
　　空荡荡的走廊里——
　　空气是寂寞冰冷的——
　　只有她瘦弱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千若——！！！！！！”
　　是梦吗……
　　模模糊糊中，她恍惚看到了他的脸，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得到他的呼吸，焦急，甚至，甚至，还可以触摸得到他的脸……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啊，有种感情，当他到达了某一种高度的时候，任何冷漠，任何舍弃，任何逃避，都显得于事无补。
　　只是被伤过的心，无法勇敢的直面这一切。
　　“为什么，我好像见到你了……”
　　他的身影瞬间一滞。
　　她缓慢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颊却最终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千若！”
　　心恍惚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深重而剧痛。
　　他抱着她冲出走廊——
　　FERDLY迎面而来，错愕的望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少爷？”
　　“备车！”
　　他紧紧的抱着她向外奔去，她的身子冰凉冰凉，脸色也是煞白的，那种窒息般的恐惧像在下一秒就会将他彻底逼疯！

　　记忆是纠葛的。
　　长长的医院走廊。
　　凌尹浩高大颀长的身躯笔直的站在医生面前，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医生，声音里像是竭力的在隐忍着些什么：“你是说，这是意外留下的后遗症？”
　　“是这样的，而且因为那次意外创伤过于严重，所以后遗症也比较严重。”
　　凌尹浩怔然的转身。
　　是五年前的车祸，害她失去了记忆，也令她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
　　他木然的走着，轻轻的脚步在寂静的走廊里有空洞洞的回音，就像他空洞洞的眼睛。
　　他曾以为可以保护她，可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走到病房门口。
　　他缓慢的伸出手，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久久不敢去将房门推开。
　　一定很痛苦吧，想起她昏迷的样子，脸色那么苍白，不知道到底忍耐了多久。
　　房门被轻轻推开。
　　雪白的病床。
　　手腕虚弱无力地搭在床边。
　　苍白的面容。
　　紧闭的眼睛。
　　漆黑而狭长的睫毛。
　　她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的管子，液体一滴一滴地流淌进她的身体里。
　　那样安静，不知道他站在床边，不知道他心里的痛苦，不知道他的自责，不知道他有多想一辈子静静的陪着她，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五年了，自从那件事之后，整整五年了，他才可以这样贪婪的望着她，深深的凝视她。
　　“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原谅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他的眼睛黯淡如夜，轻轻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触一下她的浓密而长长的黑发，然而，手指却有些僵硬的握在了半空中。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也许就不会失去那么多你所在乎的，”他轻轻的在床边坐下，手指颤抖着，忽然失神的笑了笑，眼睛里淡淡的雾气凝结成了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过了脸颊，他很轻很轻的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唇边，“当初是我不相信你，头也不回的离开你，是我亲手推开了你，当你带着你所有的自尊来找我的时候，是我将你的心狠狠的践踏到了谷底……”
　　窗外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暗。
　　有空调吹出暖风，但是空气似乎依旧冰冷。
　　“我总是自负的，我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你突然闯入我的生命，可是却欺骗了我，在你告诉我父亲你喜欢那一刻，我忽然发觉，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所以后来我没有听你的解释，一步一步推开了你……”
　　“我一直等你，可是最终我还是错过了你……”
　　“千若，我不能再伤你的心，所以只能祝福你。”
　　轻轻的放下她的手，他转身走出病房。
　　却没有发现，在他关上门的瞬间，她已经睁开的双眼，还有，静静滑落的眼泪……
　　真的，无法割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