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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八月——鹿鸣居 ...

  •   大约是从玉郎进入书院开始,鹿鸣居就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了。
      无论是起于鹿鸣,青云扶摇,终于蟾宫折桂;亦或是月宫折桂,得以青云直上,归也鹿鸣呦呦,都满含着美好的寓意与祝福。
      不同于秀逸高耸的轩馆,也不是玲珑精巧的阁楼,鹿鸣居从外面看只是个规规矩矩的小院罢了。
      一色粉白的墙垣半围拢,底下堆叠着云岩,苔痕满绿。循着绕墙的青石阶推开另一半堆石墙里的半掩着的竹门就步入院中。
      入目的却是两厢菜畦,这时节也只有几颗晚菘(白菜)。大概是主人并没有经心侍养,还不如廊下的野草有精神。
      菜地中间铺着飞石,走过去就是正院,因着山中湿气重,所有的屋子底下都抬高了约摸二尺,靠墙无意间长出的醉马草一丛丛生生不息,纤长的草叶随风飘飘摇摇,看着好不惬意。
      菜地这一侧是后院,顺着院墙边缘修葺的碎石子铺就,丹枫掩映的小径往前才到前院。不同于有些随意的后院,前院清静雅致别有天地。
      鹿鸣居的屋子别的都与外面的没什么两样,正中三间主屋连着两厢报厦,东西两侧厢房,没有彩绘漆饰,分外朴素,但是飞檐伸展,画窗镂花精细,足以见得布置此处的人之用心。
      鹿鸣居侧门出去还有一个野湖,不过经过一番收拾后也自成风景——侧门往湖泊修有游廊,往湖中展开曲折蜿蜒的栈桥,直连到湖心的风铃檐角的小亭以及垂钓台。
      湖中种有荷花,难得这个时节还有数十朵荷花亭亭而立,半开半合娇艳欲滴。
      鹿鸣居后门到弟子院不过一刻钟,又清净,对于夜昭而言再合适不过,因此玉郎邀请同住时,应琅应玥没有多犹豫就答应。
      玉郎自是住在自己原来住的主屋,应琅应玥用了两天收拾了旁边的厢房,就带着夜昭住了进去。
      他们只有两人,没有往日跟随的小子帮忙,因此忙得有些头昏脑涨,也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书院弟子对此的讶异。
      秋日的晴朗没有一直持续下去,从初三开始又陆续就下了好几天的雨,又潮又闷地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
      “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去,索性全都下下来,倒还畅快些!”应玥推开窗,秋日的雨不比夏雨爽快酣畅,只是淅淅沥沥不绝。
      临近黄昏,这雨若是还不停,夜昭下学怕是又要打湿衣裳,真担心小孩子体弱染上风寒。
      想着夜昭身体还没有大好,比起同龄的孩子是要弱上些,应玥看外面的雨就更不耐烦了,实在是坐不住左右徘徊。
      弟弟在自己面前又是唠叨又是坐卧不定,绕是应琅修养极好,也被勾起了几分燥意:“你急什么,云京秋日向来如此,只是山里雨更多些,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他半屈腿坐在临窗的榻上打棋谱,只是黑子气势凌人,白子应接不暇。
      长呼一口气,应玥按捺性子坐到应琅对面:“我就是怕昭儿回来又问玉郎的事,这雨继续下去,身体弱些的怎么受得了。”
      玉郎身体不是很好,早两天雨忽然落下那晚,就因为夜间忘了关窗,直接就病了!阴雨连绵看着没有停的样子,第三天就下山养病去了。
      书院里的小弟子们在陆仪的影响下都很喜欢玉郎,何况玉郎长得好看,又有才华,性格也好,每一点都让小孩子们在见到玉郎时开心不已,夜昭在这时与玉郎朝夕相处几日,更是十分亲近他。
      “就这几天,昭儿下学就问玉郎身体如何,那关切简直玉郎是他亲哥哥一样!”应玥想着想着都有些要醋了!
      “说起来,玉郎在某些方面与夜觞确实是有些相似。”应琅看不下去棋局,索性挥开棋子,“一样身体虚弱又有才华,虽然夜觞实际学识我们不得而知,但在昭儿眼里却是差不多的,因此有些移情也正常。”
      他可以理解弟弟的心情,只是更多觉得夜昭可以重新变得开朗活泼起来更重要,因此是乐见其成的。
      “哒哒哒、哒哒哒”,两人正聊着时,外面忽而传来急促不耐烦的扣门声。
      “是谁?”应玥推门出去看,却见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带着个小侍敲玉郎的门,湖蓝广袖长衫,外罩着一件银线绣星罗的墨纱衣,身形颀长,容貌秀逸,气势沉稳。
      见到此人应琅应玥很是惊讶:“摇光国师怎会来此!”
      “原来玉家两位少主也在此地。”本该高居观星楼,坐镇云京的国师看见二人后先是微笑点头,旋即解释了他是为何而离开云京,“前些日子七星更替,我已不再任职国师,二位可称我道号青桑。”
      “不是有事来找我么,外面下雨不是待客之地,进来屋里说吧。”玉郎出人意料地开门。他并没有多么在意摇光国师这些事,神情却冷淡许多。
      摇光——不,该称呼他青桑了——本来也不是熟络的性格,向应玥微微颔首,就跟着玉郎去了。
      应玥回头问:“他的病好的这么快?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这儿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听了这一连串的问话,应琅还是先前不慌不忙的悠然模样:“这些时日,送过来的消息你可曾用心去看了?。”
      应玥顿时语塞,他当然是全都看过了,但实话说,如今想来差不多是过目即忘,除了几件大事都没什么印象了。
      “玉郎的来历你可曾让人去查了?”应琅轻飘飘又抛出一个问题。
      夜昭在书院这些天,除了陆仪这个同龄人,对其他人原本都是避之不及的,但在这一群人中,玉郎却是个例外。
      一开始或许也有几分是玉郎与他们住的近,还有陆仪影响的原因,但是以应琅应玥的敏锐,不难发现夜昭对于玉郎隐隐的好奇,还有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过分信任好似些其他的原因。
      更何况玉郎在书院本身就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必然要去调查玉郎的底细。但是一向负责这一方面的应玥,没有任何动作!
      想到这里,应玥神色蓦然严肃起来,他甚至连玉郎的名字也未曾细究,只是跟着书院众人一起叫着玉郎。
      “砰!”
      “尔等所求干他何事!”一声厉喝随着关门声,裹挟着怒气卷过院子。
      应琅应玥对视一眼,暂且放下先前对玉郎的在意的在意走出门看。
      “滚!”院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青衣儒雅男子,穿着云京最常见的广袖儒衫,只是似乎是匆忙赶来,衣摆溅上泥点,侵染水渍,连发冠都有些松散,几缕头发浸透了雨水弯弯曲曲趴在肩头,看着就很狼狈。
      青衣男子本来十二分俊郎的颜色染上怒气,眉梢高挑指着青桑:“要么,我以天璇之名,尔等即刻封山,十年不得外出,要么我带人远走,我就不信这所谓天命就真的不可逆转!”
      “师弟,天机是你亲手测出来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有一线生机,莫要执迷不悟!”青桑叹息。
      “那是什么狗屁一线生机——”青衣男子也是气的口不择言,就要说些更加难听过分的话,却被玉郎拉住。
      “无碍,我欲行之事从无不成,不愿做的也无人能强求得了我。”玉郎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没有分毫情绪泄露,比对激动变色的二人,不知情的哪里猜得到争执的起因就是他。
      “玉郎!”青衣男子捏紧玉郎的手,声色锐利,“我测的天机,自由我去镇压!”
      青桑还要说些什么劝一劝,玉郎却对他点点头:“今日不便,就不送了。”
      送客的话都直接说出来了,玉郎和青衣男子注视着青桑,青桑深深看了一眼玉郎,吸一口气端正一礼后施施然离去。
      应琅应玥看着不明就里,猜测良多,只是青衣男子找过来后,一句话都不能出口。
      “原是二位,今日之事不宜宣之于众,还望二位体谅。”青衣男子虽然看着颇为不羁,言谈举止却是自有风度。
      “这是自然。”应琅上前一步,看清了男子的面容,对着紧盯着自己的一双蓝绿异色眼瞳微微一笑,“玄青道长,不,想必如今该称国师大人。”
      玄青子闻言轻“啧”了一声,不着痕迹撇了玉郎一眼,摆摆手:“云京正值多事之秋,你们无事最好不要下山离开书院。”
      “这是自然,我们兄弟奉长辈之命带着幼弟在此求学,书院难进,自然是不会轻易离开。”应琅微微笑道。
      玄青子看着面前人油盐不进的模样,又瞪了一眼身边跟着一起过来的玉郎,没好气道:“我就当是琅琊君的允诺了,我这位好友身体向来弱,既然同住鹿鸣居,也烦请两位多照顾一些。”
      “咳咳,别的也不必多操心,只是为了调养身体,郎中医童往来匆匆,难免有些嘈杂多事,打扰之处望二位见谅。”玉郎掩口轻咳几声,面带歉意补充。
      “怎么会,我家幼弟似乎颇为喜欢你,之后小孩子淘气过去找玉郎,还请也多看照几分。”应琅还是笑着回道。
      ……玉郎却是沉默几分,苦笑道:“我倒是不烦小孩子,只是这时节无甚事时,还是莫要让他常常来我这里,若是一时不察沾上病气反倒不好了。”
      应琅眯眯眼:“无碍,只是先与玉郎你打个招呼。”
      一番交谈过后,玉郎与玄青子留下两个玉坠子给夜昭做信物后离去。
      秋风萧瑟,拂过窗前的帷幕,在桌案上的玉坠上打转,均是婴儿掌心大小的青玉,不甚名贵,只是一个做成阴阳鱼样,一个勾月状,十分小巧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飞石:中国古典园林中的汀步或庭石,是一种园路形式。主要特点是在石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展示园路的美感。
    丹枫:红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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