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歌》不速之客

3、柳暗花明

　　张阴晴的烟杆还插着那人的胸膛里，他这一击，乃是破釜沉舟的搏命一击，那根烟杆直接从那人背后洞穿而出！
　　鲜血不停的流，两人都还没有倒下，但两人都已没了呼吸。
　　身旁八名黑衣蒙面客几乎在同一时刻取下了脸上的面纱，他们的脸，鹰鼻尖嘴，居然也长得几乎一样！
　　黑云九鹰！
　　这八个活人和那一个死人，竟然就是来自青海的黑云九鹰！
　　青海离这大别山，少说也有两千里，而黑云九鹰，又怎会突然来到中原？且一来就行杀人灭族之事，他们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指使？会是那个下毒的罪魁祸首吗？
　　抛开这些不谈，就单论他们的脸，那也是十分奇怪！
　　俗话说得好，母猪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而一个女人，若想生出九胞胎，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硬要解释，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脸，是被改造过的！
　　在这个江湖中，不乏医术登峰造极的神仙，若那些神医真的肯花力气，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见站在最中间的那个鹰鼻男子将那死去同胞的眼皮摸拉下去，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酒壶，举壶叫道：“二哥，走好！”
　　与此同时，另外七人也取出了他们的酒壶，八人对着那死去之人，同时干了一口烈酒，而后把酒淋在那死人的身上，紧接着又去林子里抱了些柴火，将其点燃。
　　烈火熊熊燃烧着，两个死人的面目已渐渐失去了颜色，而那“黑云八鹰”，也不知去了何处。
　　便在此时，后方的丛林深处突然亮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两点鬼火。
　　那条白狐，竟然还未离去！
　　只见它悄悄跃出林子，四下观望了一番。
　　它到底要做什么？
　　狐狸可不会说话。
　　但，某些东西却会说话。
　　只见它走到一具躺尸会弟子的尸体旁，露出那雪白的獠牙，将他的右手咬断，再将那截断手叼到张阴晴“作法”的那柄木剑旁，最后再将两样事物同时咬在嘴里，朝着计无施离去的方向，飞速掠了过去。
　　你还别说，那白狐安静的时候，灵美如处子，但她一旦露出她的獠牙，那就变得无比凶辣！
　　此刻，计无施还在道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大别山东西长约六百里，南北间距也有三百多里，就算展开轻功，全速前进，一刻也不休息，至少也要六七个时辰才能走出大别山！
　　这还是放在计无施身上，若是让那些轻功不佳的人来走，恐怕要到第二天正午才能见到山外的曙光！
　　突然，计无施似感受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微笑，开口说道：“小家伙，你干什么去了？”
　　紧接着，只见一道白影闪过，那条白狐已来到了他的身前。
　　计无施乍一见它嘴里的断臂和木剑，还不禁吃了一惊，惊讶过后，便是一声叹息。
　　他俯身接过那条断臂，仔细观察，清冷月光下，只见那断臂上满是残血和抓痕，其中还有一些牙齿咬过的痕迹，看起来甚是森凉恐怖。
　　齿印就不用说了，肯定是白狐留下的。
　　但那抓痕呢？
　　计无施埋头思索半天，竟想起了不下于二十人！
　　其中自然有“黑云九鹰”，但江湖上擅长“爪功”的，除了那九人之外还有不少，他也比较难以判定。
　　计无施将那断臂扔进了林子，俯身摸了摸白狐的头，笑道：“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月亮已高悬夜空，就在这时，计无施忽然又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路旁的草丛，花草长得很茂盛，但其中有两部分却被压弯在土里，看起来像是人马经过所留下的痕迹。
　　他的第一感觉，本应该是林中野兽踩踏所造成的，但由于刚才发生在躺尸会上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不得不更加警惕——这大别山腹地，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荒凉！
　　并且，那两条压痕极为宽阔，看起来像是马车车轮所碾压出的痕迹，如果是野兽的话，绝踩不出这么宽的痕迹，除非是大象之类的庞然大物——但大别山根本就没有此类兽禽！
　　计无施取出怀中的那张“地图”，映着月光，与之摸索对照，他发现，那张“地图”上的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路！
　　那又会是谁呢？
　　且凭这些被压下去的花草新鲜度来看，这条痕迹，绝对是才走出来没多久！
　　计无施犹豫片刻，忽然对那白狐说道：“去不去？”
　　那白狐轻轻的嘤呢一声，立马蹿进了草丛。
　　计无施微微一笑，也跟了进去。
　　那条“草道”，在丛山峻岭中左弯右绕，实在是复杂得很，计无施走了好大半天，竟完全看不见出路！
　　就在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前方的路突然变得平坦起来，他立马加快脚步，从那弯道处折了出去！
　　小桥流水，屋树瓦榻，灯火人烟，在这柳暗花明处，居然有一个隐秘的村子！
　　计无施心中不禁一阵抒怀，从那断魂谷开始，就好似进入了地狱一般，遇到的要么是死人，要么就是要死不活的人，要么就是本来是活人，长得却像死人，最终还是死了的人！
　　这次，他终于遇见了灯火，有了灯火，就有了温暖。
　　且不管为何会有灯火，反正总比死人强！
　　计无施深吸一口气，立马朝那村子奔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变化，那村子也呈现得越来越清晰，而计无施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拔凉。
　　他发现那个村子，处处都吊着白布，灯火不再温暖，而是充满了一种阴沉的气息！
　　“这......”
　　计无施绝望了，他觉得自己才是鬼，否则为何他走到哪，哪就有死人呢？
　　但他还是必须往前走，他想找一处落脚歇息的地方，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和白狐一起睡在这荒山野岭——虽然这也很温馨，但他还是要往前走，因为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村子，绝对不简单！
　　不一会，他来到了村头的石板小路，路的右边，栽种着一些杨柳，柳树上挂着许多白布条，还有几盏纸灯，路的左边，则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
　　便在这时，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这条石板路，实在是崭新至极！
　　若是有了年份的小村石路，其边缘一定会变了颜色，长满青苔，但这条路，从里到外，却“新”的出奇，好似才铺上去没多久。
　　莫非，这里的人也是刚来不久？而那些建筑，也是最近才修成的？
　　念头闪过，计无施立马抬头望去，那些屋檐瓦塌，果然崭新无比，毫无风吹雨打的痕迹。
　　他心里的兴趣又来了——这些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或者，这里根本没有活人，装的全是死人，再过几年，怨气积重，就全然变成了一座“鬼村”！
　　村子静得出奇，没有人声，也没有狗鸣，计无施慢慢走着，来到了一座石桥旁，也就在这时，身旁的杨柳后方突然闪过两道影子，劲风袭顶，来势汹汹，计无施几乎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但他心里却很高兴，终于又见到活人了。
　　只见他身子猛的拔起，冲到前方的石桥上，身后两人一招落空，立马跟上又是一招，计无施的头还未完全偏转过来，余光中又已出现了两柄雪亮的长剑，他瞳孔忽的一缩，身子也跟着一缩，缩成一团“刺猬”，避开了那来势凶猛的两剑！
　　计无施身子还未重新“展开”，两人的剑，又已刺了过来，他无奈的苦笑一声，立马祭出一招“风扫落叶”，右脚旋风般踢向两人下盘，双手同时伸出，想要硬接那两柄长剑！
　　此时，他已看清了那两人的长相，一对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女，皆着青衣，头上还包着一块白帕，似乎像为亲人吊丧用的。
　　男子星眉剑目，女子楚楚动人，倒还真是一对青梅竹马！
　　两人见计无施竟敢伸手硬接，再加上他那威力俱猛的扫堂腿，心中都些怯了，不敢冒大险，忙收剑后撤，也就在这一当口，计无施已站起了身来。
　　只见那男子长剑指出，眉宇间满是怒火，大喝道：“大魔头，纳命来！”
　　那女子跟着娇喝一声，两人双剑齐出，攻势如潮，铺天盖地般向计无施袭来。
　　“大魔头？”
　　计无施略显惊讶，心想你们肯定认错人了，边退边守之际，他也渐渐看出了两人的来路。
　　那两人的剑法，只攻不守，极其凌厉，招招奇绝勿虚，宛若行走险峰！
　　且两人本是独立进攻，但无形之中似又有些珠联璧合，相辅相成之意，这也进一步增强了剑法的威力。
　　唯独差点的是，那两人的手法稍欠火候，有些稚嫩。
　　但抛开两人本身实力不谈，这般剑法，当真只有华山剑派才能使得出来！
　　只听计无施叫道：“敢问二位可是华山派西楼道长的弟子？”
　　那男子一听，剑锋稍稍顿了顿，紧接着又是三剑刺了过去，怒道：“还在这装是吧？”
　　那女子跟着喝道：“你这无恶不赦的大魔头，还我师父命来！”
　　计无施脸色渐变，宛若吃了一万斤黄莲，心想你俩还真是野蛮，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也幸好你俩是遇见了我，若是遇见什么真正的“大魔头”，早将你俩的“大魔头”给拧下来了！
　　但计无施也从中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两人口中的“大魔头”杀了他们师父，也就是华山派的西楼道长，但他们两人，却不认识那“大魔头”！
　　这个消息，当真不得了。
　　要想华山剑派矗立武林几百上千年，底蕴雄厚，而那西楼道长，剑法更是出青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竟敢冲上华山将他杀了？莫非是......
　　想到此处，计无施不禁回忆起了一个人，开口叫道：“不知弟妹口中所说的那个大魔头是不是摘心圣手澹台邪？”
　　“摘心圣手”澹台邪，乃是十年前武林中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一个男子，他的武功，特别邪恶，也特别强大，死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数不胜数，而每个人的死法都如出一辙——那就是被挖空了心窝！
　　而就在三年前，澹台邪这个人就像是蒸发了一般，忽然从江湖中消失了，谁也没有再见着过他的踪影。
　　两人听罢，手中的剑又是一顿，但却并未停下来，只是速度变慢了而已。
　　忽听“嘭”的一声，计无施不断后退，竟已撞到了石桥后方那座院落的墙壁，这一撞，也将他火气给撞了出来，怒道：“老子不是澹台邪！”
　　说罢身形突然一闪，避开长剑，瞬移到两人身旁，猛的扣住两人持剑的手腕，喝道：“你们好好看看，有长得这么帅的大魔头吗？”
　　两人见到他这般神出鬼没的身法，也不禁吃了一惊，惊讶还未结束，手上的剧痛就已传来，连长剑都有些握不住了。
　　计无施瞪着两人，那寒冷至极的眼神，让两人如堕冰海。
　　僵持片刻，计无施手上的劲力忽然松了，道：“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我真是那大魔头，你们此刻焉有命在？”
　　两人对视一眼，似也想通了，小脸不禁涨得通红。
　　计无施将两人松开，左边那女孩子立马作揖谦道：“前辈，对不起，我俩......”
　　右边那男子一步抢在那女子身前，拱手道：“前辈，咱俩有眼无珠，冤枉好人，我甘愿替她受罚！”
　　感受到这一股浓浓的酸臭味，计无施不禁撇了撇嘴，道：“哟哟哟，感情不浅嘛，但我罚你们干嘛？我又不是你们爹，又不是你们娘，更不是你们师父！”
　　说罢，他眼神突又变得狠厉，道：“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好我真的会宰了你俩，但，既然我变成了现在的我，那也只有收收杀戒了，唉......”
　　两人听出计无施话里有话，但也不敢多问，只听那男子道：“敢问前辈大名？”
　　计无施道：“计无施，你们呢？”
　　那男子道：“许青衣。”
　　那女子道：“阮幸衣。”
　　计无施忽然一声大笑，道：“好好好，不打不相识，日后你俩大喜的那一天，记得请我！”
　　两人听罢，脸又红了，斜目互望，传递着那一份世上最纯真的感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