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隔万重山》卫妆准字

12、第 12 章

　　朝辞派人将楚阳安葬在一处山林里，司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外宣称楚阳就地伏法，选了一具被烧毁的无人认领的尸骸，就算是一个交代了。
　　朝辞看着眼前的墓碑上刻着少年寥寥的生平，这世间突然又少了一个记得白辙的人，会不会哪天也无人给他立碑，无人知他姓名。
　　她在想是不是当年太过平安顺遂，有幸得人相互，命运对她慷慨有加，所以如今总爱回忆前程往事，开始追忆往昔种种。她本不是软弱之辈，她本可以忍受独自一人的黑暗，如果她不曾见过那至纯炽热的太阳。
　　她记得从天虚山离开之后，被一杀手组织选中带走，那里惯用小孩做刺杀，身材瘦小灵敏，且外形蒙蔽作用，使这组织成功刺杀率直线上升，竟然也成为一小有名气暗杀组织。
　　但是越是成功的暗杀，组织里的培养就越是残酷血腥。朝辞记得她一路只想活着，所以她从不回头，不看脚底趟过的血水，也不看背后倒下的尸体。她的懵懂在踏进这里开始，逐渐被杀死，然后迅速蜕变成一个标准的杀手模样。
　　她记得当她脚带镣铐被押送至殿前时，抬头看到了那个大家讳莫如深的美艳的追云教主。她也饶有兴趣地盯着小朝辞。明明生了一双江南女子的杏眼，眼里却含着冷意和仇恨，她满意地看着自己训练出来的杀手，这冷酷的气质就是批量打造的美妙之处。
　　朝辞结合了父亲北方汉子的高鼻梁，在这样浴血而来的打磨下，凸显的一种冰冷美人的感觉。追云教刻意将她往这方面培养，一副美丽的外壳，会让刺杀行动事半功倍。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重逢会这样快，在她终于被派出接手第一个任务时，竟然就失败了。当天她被要求混入誉王府献乐的队伍里，她带着面纱抱着琵琶，袅袅娜娜款款而来，倒是真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
　　她瞥见白辙在誉王左手第三个位置，相较誉王不远不近，只要她能借着舞姬队伍往前再走进两步，那么就算白辙再快，她也能直接取了性命完成任务。今日宴会，誉王身侧只有一位王妃，近身侍卫都不在身边，在座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只是一定要比他快。她余光盯着左边的少年，白辙似乎浑然不觉，低头兀自喝着闷酒，也无心看舞，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天赐良机。她抱着琵琶起身，踱步慢慢往前走去，其他人只当是表演一部分，她屏住呼吸，一步步朝誉王走去，怀中的琵琶遮住她逐渐泛起杀意的眉眼，她一手伸入袖中握住手腕的机关，手镯被打开，开口一头尖锐无比已经淬满毒药，形成一个短小匕首。
　　伴随着逐渐密集紧凑的鼓点声，朝辞也走到了誉王面前。点石火光之间，变故来得突如其来，一直在背后悄无声息的影卫突然现身，接下了朝辞这蓄意一击。朝辞穿着的繁琐裙摆，让她不能很好施展，一击不中，只能再找机会。朝辞已经提前看好逃走的路线，但是却没料到这裙摆如此大，勾住了宴会边上繁复的摆件。
　　被裙摆牵绊住，身形陡然一顿，朝辞侧过头，就瞥见迎面而来的长剑，剑光闪烁，朝辞自知躲不过去，抬手用胳膊挡下他贴身影卫蓄力一击，鲜血瞬间浸染了她一大半的身子，朝辞抬眸试图寻找新突破口，誉王此刻早已和王妃被护到一旁，被护卫层层围住，大家都纷纷避让到一旁，留她一个人被人群团团围住。
　　越来越密集的攻击朝她而来，她右手已经力竭，她自知不敌，节节败退，终于在一个瞬间找到一人突然身形一歪，击中一旁护卫，趁着这一短暂的空缺，朝辞成功脱出包围圈。
　　后面仍然是紧跟其上的追兵，但是借着月色掩护和早已熟知的逃跑路线，她还是踉踉跄跄往夜色更深处跑去。
　　白辙故意落后几步，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眼眸渐深。
　　誉王府亲卫已经派人去追踪，这边回禀消息的小兵说似乎有同伙接应，人往天虚山方向逃窜。沿路许多痕迹是可以布置，干扰护卫判断，才让她短时间有机可乘，现在已经加派人手，所幸誉王贴身影卫一直跟着，定能将其生擒。
　　众宾客此时已被安排在誉王府歇下，实则是变相监视。今晚誉王府出现刺客，在场各位仍旧不能排除嫌疑，誉王脸色铁青地站在大殿中间听着下属汇报，白辙坐在下方闲适地摆弄着手中的茶盏。
　　誉王看向白辙，这个人少年心性，却是一把利刃，开疆拓域的一把好手。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如今白府风头正盛，少年将军也一战成名，自然是要好好安抚，但是假以时日他登基之后，那就是另一番景象。
　　夜渐深，誉王府仍旧灯火通明，刺客仍未找到，他铁青着脸看向白辙，想让他出谋划策。
　　“誉王殿下，我现在能先去休息了吗？看来府上效率不太行。”
　　誉王被抢白一番，也不恼怒，笑着回答。
　　“白辙将军说得正是，所以正想请将军帮帮忙，也好不耽误各位休息。”
　　白辙闻言，直接起身，誉王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更是心中满意。
　　“誉王，今日我是受邀参会。久不会京，我竟是不知，京中现在参会还有生命危险，还需为誉王追查刺客。今日刺客您也看见如此凶狠，誉王殿下的待客之道也是很有个人风格。”
　　白辙说完，快步走出大殿，众目睽睽之下，往客房去了。
　　誉王派人盯紧了白辙，外面的下人借口送了几次水和点心，白辙看向进来的丫鬟，状似无意的单手挑出长剑，冷眸一扫，吓得丫鬟直接跑了出来。看着窗户上低头擦剑的影子，她也歇了心思。
　　白辙从背后的窗户翻出，借着夜色向天虚山跑去。远远的就能看见山林里的火光，那是誉王府搜山的护卫，他略微思考，往山顶走去。
　　他记得，在天虚山的柴房里，他看见那姑娘踮脚不断张望的样子，像山林里跑出来的小兔子。
　　他一路边走边布置，将自己上山的痕迹小心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