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aisean

2、溜啦

　　“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孑一升收敛笑意,顺势坐在门口。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你来的真巧，全忙完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故意的啊”孑而行铺好稻草，也坐在了门口。
　　“这里环境挺好的”孑一升没有回答孑而行的话。
　　“是呀，打了一年的工，”孑而行深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可算能休息一下了”孑而行完全忘了昨晚她还在愁吃住的问题。
　　“师傅这些莫名其妙的安排，你都没有怀疑过吗”孑一升语调很慢，低低的尾音散在空气里。
　　“啊？”孑而行有点走神了，过了很久才开始回答：“讲真的，没有哎。”说完，孑而行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语气里开始有笑意“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大靠谱，让我自己干点事八成也是做不明白的，正好，有师傅带着我，让我干点啥我就干点啥，反正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就省的想那些费脑子的事了，反正师傅又不会害我。我呀，把脑子留给吃喝玩乐就够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孑而行眼睛亮亮的，望着天边的那轮月。
　　孑一升望着孑而行侧脸的轮廓，一时间有点恍惚。
　　许久之后，孑一升再次开口：“如果你等的那个人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会生气吗”孑一升声音特别轻，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催眠。
　　“不会。”孑而行回答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像是对自己在说：“那个故事我希望它是假的。”
　　山里的晚风很温柔，清新的草香伴着孑一升缓慢的语调，像一张柔软的毯子，盖在了孑而行的身上。孑而行就这样靠着门框睡着了。
　　孑而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干稻草上了，身上盖着昨晚孑一升穿着的外套。孑一升什么时候走的？孑而行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今天就先把棚前的杂草清除一下吧，摆个小桌子，可惜没有一棵可以遮荫的大树，孑而行抬眼看了一下手边一棵枯死的柳树：“可惜了，老天不让我享福”
　　孑而行干起活来手脚很快，不愧是清洁小队的佼佼者。孑而行住的比较偏，门口的场地很充裕，可以自由发挥。孑而行有事没事的就去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上逛逛，买点东西。好在县城物价不高，前一阵子打工挣的钱勉强够花。
　　孑而行不知不觉间就在这待了半个月，山里的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偶尔找村里的大爷大妈们聊聊天，虽然也都是语言不怎么通，各聊各的。倒是村里几个年轻人还能聊起来，可别人也是要干活养家的，没太多时间陪孑而行聊天。所以到最后，孑而行活成了和其他人一样，早出晚归的样子，每天抽奖一样的去帮村里人干活，这倒是省了吃饭的事，村里人看到她就像是免费劳动力，相当热情。
　　孑而行忙完了秋收，闲下来了，村里人也开始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坐一块张家山前李家山后的。
　　这天，村里几个闲人坐在了一起，当然，孑而行必须在。
　　“小渠啊，大妈问你几个事，你可不许藏着掖着啊”坐在孑而行身边的吴大妈往孑而行靠了靠。
　　“啊哈哈，大妈问吧，我保证和盘托出。”孑而行这边却想着：我随口编的本事可有的发挥了。
　　“我说，你这一个人一下子就来这了，还待了这么久，这家里人就不管不问吗？”果然，孑而行就知道肯定问这个。
　　“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就照实说了”孑而行一脸坦荡“我从小无父无母的，幸得爷爷收养，前几年爷爷去世了，便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就自己背个包过起了走到哪算到哪的生活，几个月前来到这儿，觉得这里很好，便打算在这住一阵子。”
　　“哎哟--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你该有多苦啊”吴大妈拉过孑行的手抚摸。周边的其他村民也露出同情的目光。
　　“不过，你说，你要在这里住一阵？”吴大妈又问。
　　“是啊”孑而行一脸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叫住一阵，一直住在这儿不好吗？难道你是嫌弃我们这小山村不好待吗？”大妈拍打了孑而行的手背一下。
　　“好好好，你们这最好”大妈拍的那一下，疼的孑而行的手背有点发烫。
　　“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一个人住在这，也没个相互照应的人，想走是应该的”周围的村名看似在帮孑而行说话，却有意无意的看着吴大妈笑。
　　孑而行忽然就明白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有什么难的，在这找个能相互照应生活的人不就行了吗？”吴大妈回怼，“你说对吧，小渠？”
　　孑而行已经开始无语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妇女们在一块就那么喜欢操心姻缘，想着怎么挣钱然后发家致富不好吗？
　　“啊哈哈，我一个人也行，挺自在的，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哈。”孑而行默默的抽出手。
　　“你觉得我家吴真怎么样？我看着你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你俩也经常一块下地干活”吴大妈像是没听到孑而行的话，一把拉住孑而行想要挣脱的手“我家吴真力气大，能干活，人也实诚，你要是跟了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大妈我也很喜欢你，这事，你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呀，吴真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的，人品没问题的”村长磕了磕旱烟的烟灰，望着孑而行。
　　我是不是和结婚杠上了？孑而行纳闷。
　　“不了，真的不了，我把吴真当大哥看的哈”孑而行迅速抽手，一脸尬笑“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就不麻烦吴大妈费心了哈，而且我近几年还没有嫁为人妇的打算。”
　　“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吴大妈一脸不甘心。
　　“不用了，谢谢大妈关心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想起来我鸡还没喂呢！”孑而行撤离战场。
　　孑而行一回到住处，就开始传音师傅“小恩人什么时候来？”
　　“快了快了”师傅难得的回复的很准时。
　　“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了”
　　孑而行倒不是怕被催婚，孑而行比较担心的是最后不好脱身。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在家待了几天后，终于。
　　某天傍晚，孑而行刚把她的一只鸡关进笼子里，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请问可以给我喝杯水吗？”站在孑而行面前的是一个全身脏兮兮，小白鞋也变成小黑鞋的一位少年。
　　“我实在是太渴了。”那少年咽了咽口水。一双脏手无处安放。
　　“你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之前没遇到村里其他人吗？”孑而行收拾好鸡笼，转身拿了一舀子水递给那少年。
　　那少年把舀子里的水喝完才指了一个方向“我从这个方向来的”
　　“那怪不得了，这条路几乎不算路，没人走，只能到我这儿”孑而行心里有底了，这大概就是师傅要她等的人了。
　　“你是怎么到这儿的？”孑而行虽然有九成把握，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
　　“我之前在我们那的城里打工，后来一个大哥说有个活需要我临时帮几天忙，我就答应了，大哥给我带到了这里的小县城，然后就把我关起来了，每天半夜让我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挖电线。”
　　“你们这是偷电缆啊，小伙子，这事搞不好是要进去的啊”孑而行拍拍少年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
　　“我不太清楚这事是个什么情况，但我感觉这么偷偷摸摸的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就提出离开，可那大哥不仅没让我走，还威胁我不让我逃。我一听就更觉得不对劲，趁着大哥喝醉酒，什么东西都没拿跑出来了，我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什么都没吃，实在不得已要了水喝。”那少年不知为何，面对孑而行一个陌生人，却什么都说了。
　　“那你父母呢？”孑而行转身进屋，背对这少年问道。
　　“我是被我爷爷收养的，爷爷前几年去世了，我现在一个人打工过日子。”那少年怕孑而行听不清楚，跟着孑而行进屋解释道。
　　用别人的真实经历开玩笑，孑而行想到白天瞎编的话，有点羞愧。
　　孑而行找到东西，一转身，发现身后一个人，愣了一下。
　　那少年解释完发现私自进别人屋有些不妥，便一脸抱歉的退了出去。
　　“哈哈，没事没事，我没那么讲究，天黑了，马上温度就会降下来，你穿的又单薄，还是进来吧”孑而行像那少年招了招手“我这里还有几袋方便面，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先泡着吃吧”孑而行把刚才翻找出来的泡面递给了少年。
　　师傅让她等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孑而行放心让少年进屋。
　　“那什么，我叫孑渠字而行，你叫我而行就行，你能逃到这，也算是缘分，今晚若是不嫌弃，就先在我这将就一下，明天再想想你何去何从，可以吧。”
　　“怎么会嫌弃呢，我感激还来不及，就是你独自一个女孩，我担心....”
　　“都什么年代了哈哈哈哈还搞这套？我只问你，你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不不，绝对不会”那少年一连摆了好几次手。
　　“那不就行了”孑而行倒是淡定的很:“我好歹算个小神仙，万一有事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叫什么名字？”孑而行抱了一大捆稻草往屋里走。
　　“我叫柳思源，饮水思源的思源。爷爷起的。”小柳放下吃完的泡面碗截住了孑而行的一大捆稻草，进屋。
　　“哎哟，你爷爷是个文化人啊。”孑而行用手示意了一下小柳铺稻草的位置。
　　“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就是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所以我初中就辍学照顾他了，就为这个爷爷去世前都很自责。”小柳铺好稻草，又接过孑而行拿来的被褥。
　　“那你也算是没辜负你爷爷对你的期望。”孑而行收拾完就坐在了自己的床沿上，一边晃腿一边说。
　　闻言，小柳有点不好意思。
　　“咱俩睡一屋？”
　　“是哈，我这屋子搭的时候有点草率，你就将就一下哈。”
　　看孑而行一脸的无所谓，小柳也就没多说什么。
　　是夜。
　　当孑而行打着哈欠站在门口晒太阳的时候，小柳就已经收拾好了被褥，在门口烧开水了。
　　“哎呀，小伙子很有眼力劲呀”孑而行表示很满意。实不相瞒，昨晚孑而行就在盘算怎么把小柳留下来。
　　“我可以留在这儿吗？”小柳小心翼翼地问，又有点不好意思，“而..而行，”显然小柳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
　　“啊？”孑而行没想到自己想了一夜的借口忽然就用不上了，有点发愣。
　　“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而行你是一个好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相信你。而且你一个人在这，一定也有很多要帮忙的活，我虽然人不太聪明，但我这些家里的活都可以干的。”小柳连忙说道。
　　这就是老板招聘时的快乐吗，孑而行一下子感受到了。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就像你说的，我这的确需要人手日常干干活哈，不过，我没钱发工资哈，只保你日常生活。”
　　“没事没事，我不在意这些的。”小柳把烧开的水往壶里灌。
　　“那个，水烧好了，你洗个澡吧，我给你拿几件我的衣服，你将就着穿吧”孑而行回屋翻找衣服。
　　剩下小柳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略显尴尬。
　　“不错不错，就是短了点，好在我的衣服都很宽松，不至于很勒”孑而行望着小柳穿的自己的宝蓝色卫衣，很是满意：“但凡你再胖点，就穿不了了。不过鞋暂时换不了了，我得带你去县城买新的”
　　“啊？县城？”小柳有点害怕。
　　“没事没事，跟我混，这些都是小事。”孑而行踮脚安抚的拍了拍小柳肩膀。
　　两人收拾好，出发去县城。
　　“那个，鞋，洗漱用品还有自己的贴身衣物都要拿好，拿够，我在结账口等你。”孑而行招呼完小柳就把他推进了超市。
　　“近日，一中年男子因醉酒倒在草丛里无人发现，体温过低被冻死。”结帐口的小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就是这位大哥骗我来这的，这衣服我认识，就是他。”小柳不知什么时候挑好了东西站在孑而行身后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报应也太重了。”孑而行出示付款码。
　　“我也觉得，大哥在工地上对我也不算太坏，可能也是生活所迫”小柳也报以同情。
　　回来的路上，不出意外的遇上村里人。
　　“哎？小渠，你这是出去了一趟吗？”吴大妈喊住孑而行。
　　“是啊。”自从催婚的事情发生后，孑而行看到吴大妈就尴尬。
　　“这位又是谁？”吴大妈看到了孑而行身后的小柳。“还买了不少东西呀”吴大妈扫到了小柳手里拎的大袋子。
　　“啊哈哈，这位是我弟弟”孑而行指了指身后的小柳。
　　“哎？你不是被领养的吗，怎么还有个弟弟？”吴大妈怀疑。
　　“啊？这个嘛，这个是领养前认识的弟弟，最近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的消息，过来投奔我的，这不，我刚带他买了些日用品。”
　　“弟弟？”吴大妈显然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量。
　　“对，弟弟。”孑而行用手肘捣了捣小柳，“对吧，弟弟”
　　“是的，我过来，找我，姐姐的。”小柳不像孑而行撒谎撒的那么溜，但还是配合了。
　　“噢--这样啊”吴大妈似乎放心下来，又偷偷凑近孑而行：“我们家吴真，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真的，真的，不用了，我跟他只是哥哥和妹妹，我没想过别的。吴大妈你就别为难我了。”孑而行真想快点离开啊。
　　“姐姐”小柳喊出来，“我们今天还要忙好多事吧。”
　　“对对对，很多事都要安排”孑而行感激的看了小柳一眼“那，吴大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
　　“没事了，你忙你的。”吴大妈摆了摆手。
　　孑而行拉着小柳迅速离开，但她仍然感受到身后吴大妈的目光。
　　孑而行这下觉得，真的是时候要离开了。
　　回到住处，孑而行一边帮小柳收拾东西一边说:我打算过段时间就离开这儿了。”
　　“去哪？”
　　“随便去哪，反正不在这儿就行”
　　“那我跟你一起去”
　　“走，姐姐我带你尝点甜的”孑而行无厘头的冒出这句话。
　　“好。”小柳不太理解但也答应。
　　“哦，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见面礼”孑而行想起了师傅交给她的包裹。便从她的歪歪扭扭的柜子里拿出来放到了小柳手上。孑而行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快看看是什么”孑而行比小柳还迫不及待
　　小柳满脑袋疑问“你是早就知道我要来，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
　　“那可不嘛，命定的缘分”孑而行顺口胡诌。“快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