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百折千回

64、履险蹈危

　　春暖花开的一日，纳日珠收拾妥当，戴上串珠，再次前往山崖。临行前，多尔衮特意让呼塔布陪着她一块儿去。
　　虽是早晨，盛京的街上已是人来人往。纳日珠策马缓行，一路上见到许多朝鲜人被八旗士卒推拉着，驱赶着。到了城门口，朝鲜人更多了，他们全都衣不蔽体，肮脏不堪，被当成奴隶公开售卖。
　　年前，皇太极大举发兵征战朝鲜。多尔衮也出征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府里一下子多出几十个朝鲜奴仆，她的屋内也分到两个朝鲜侍女。她对她们很是好奇，找来通译，把她们如何被俘、如何来到盛京问了个清清楚楚。那两个朝鲜侍女原是朝鲜两班家的闺秀，她听了她们的遭遇以及她们从朝鲜到盛京路途中的所见所闻后，吓得汗毛倒竖，整夜睡不着觉。
　　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她不敢再去看那些朝鲜人，出了城门，立刻策马疾驰而去。
　　纳日珠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那片山林。要进岔路之时，她勒住了马头。今日的岔路有些不同寻常，地面上有很多乱糟糟的脚印，像是有一群人刚刚进入。
　　纳日珠心中起疑，举起马鞭一指，“呼塔布，你带两个人进去瞧瞧。”
　　呼塔布应声后，同两个侍卫进了岔路，不一会儿，呼塔布从拐角处跑了出来。他高声喊道：“福晋，快走。”
　　纳日珠远远望去，呼塔布身后竟跟着十几个人，有的还持着棍棒，紧紧地追赶着他。那群人衣着破烂，均有发髻，显然是朝鲜人。
　　呼塔布被他们赶上后团团围住，只得挥舞腰刀抵挡。
　　除木尼克、阿泰两个侍卫外，纳日珠身后另外六个侍卫立即策马冲进岔路，或提刀、或拉弓，向那群朝鲜人杀去。
　　瞬时，岔路中央淌满鲜血，呼塔布喊道：“先护福晋走。”
　　纳日珠不忍看血腥的场面，轻叹一声，调转马头，朝来时路驰去。跑出去还未及一里地，迎面竟又来了一群朝鲜人。这群朝鲜人非但个个骑马，手中还有利刃，见了纳日珠他们三个，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朝鲜话后，便气势汹汹朝他们砍来。木尼克、阿泰上前奋力拼杀，但寡不敌众，没几个回合就被这群朝鲜人杀死。
　　纳日珠大惊，转身要逃。朝鲜人互相使个眼色，一拥而上，将她拉下马，堵住嘴，困个结实，塞进麻袋里，抗上马匹，扬长而去。
　　纳日珠在马上颠簸了小半个时辰后，才被人放下马来。她在麻袋里战战兢兢，一转眼功夫，又被抗了起来。这次似乎是被人抗在肩上，走了一段路，进了一间屋子，这才彻底被放下来，麻袋口亦被解开。
　　纳日珠抬头一看，解麻袋的人身着青布马褂、头戴六角小帽，赫然是个满洲仆役。
　　纳日珠呜呜叫了两声，示意他拿掉嘴里的布。那个满洲仆役迟疑了一下，抬眼向她身后望去。
　　她的身后必是有人。纳日珠转过头，一见之下，差点没气晕倒。
　　身后那人竟是多铎。此刻，多铎正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地望着她。除了他，谁敢半路劫持她？
　　多铎把手一挥，道：“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满洲仆役应声退了出去。
　　纳日珠瞪着多铎。多铎蹲下身子，伸出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笑嘻嘻道：“许久不见，想我吗？”
　　纳日珠难以置信，扭过脸，挣扎着想站起来。
　　多铎扯掉麻袋，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到炕座上。
　　“……”纳日珠嘴里还塞着布。
　　多铎懂她的意思。“你别叫，我就不堵你的嘴。”
　　纳日珠连忙点头。
　　多铎拿掉了她嘴里的布。她大口的喘起气来，又侧转身，示意他把绳索解开。
　　这次多铎没答应。
　　“我又跑不掉，你先给我松开。”
　　多铎想了一下，还是没答应。“你得再忍忍，一会儿我就给你松开。”说完，开始动手拔她的头饰。
　　“你干什么？”纳日珠极力闪避着。
　　“你躺下要是乱动，发簪会扎着你。”多铎按住她的肩，将她头上的发饰发簪全部拔尽，任由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
　　“你……”
　　纳日珠很是纳闷，多铎即便真的喜欢她，但多尔衮毕竟是他亲哥，他哪能不念手足之情，对她乱来？
　　“你到底绑我来做什么？”
　　多铎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你说做什么？”
　　“你疯了吗？我是你哥的女人……”
　　“我知道，不过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多铎说的一本正经，纳日珠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不怕你哥知道吗？”
　　多铎抚摸起她的脸来，“放心吧，我哥找不到你的。我找了个和你身形像似的女人，过会儿我就让人杀了她，把她扔进沈水河，等尸身泡烂了再送到我哥面前。我哥只会以为是朝鲜人杀死了你，决不会想到你在我这里。”
　　多尔衮哪是那么好骗的？
　　纳日珠看着多铎，哭笑不得。多铎有时憨憨的像个孩子，有时荒唐得不通情理，有时狠毒得令人发指。她想来想去，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比较稳妥。
　　“你不是说我像你额涅吗？放了我，好不好？”
　　多铎笑了起来，“你哪里像我额涅了？我随口胡说的，这你也信？我好不容易得到你，才不会放你走呢！”
　　多铎说完，对她动起手来。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纳日珠心中大骇，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是你指使紫灵给我下毒的，是不是？”
　　多铎一愣，“当然是我。”
　　“你是怎么知道荆棘汁液能让我起红疹？”
　　“我听翠玉说的。”
　　“那翠玉去世的消息，也是你故意当人面告诉我的？”
　　“嗯。”
　　“为何？”
　　多铎没有立即回答，反倒得意起来。“不妨告诉你，我哥知道你在外面开绣坊的事，也是我让人透露给他的。”
　　纳日珠瞪大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个完全捉摸不透的人。
　　“你别总板着脸，我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多铎拨开她的长发，喃喃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纳日珠立时起了一堆鸡皮疙瘩。她有些气愤，“你为何害我？”
　　“我没想害你，我只想让我哥厌恶你，把你休了……“多铎笑道：“这样我就可以娶你了。”
　　纳日珠开始抓狂，“就算你哥休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你……你欺负我，有本事你把我松开，咱们比……射箭，你要赢过我，我就嫁你……”
　　多铎挠挠光秃秃的脑门，道：“你想骗我解开绳子？我才不上你的当。”
　　纳日珠简直要晕倒。说他蠢吧，他还挺聪明；说他聪明吧，他干得又是蠢事。
　　纳日珠只能装可怜，娇声道：“绳子绑得太紧，我好疼啊……你先给我松开，好不好？”
　　“不好，等你做了我的女人，我才给你松开。”
　　“你给我松开，我保证听话……”
　　“我不能给你松开，你太厉害了，上次被你打，我肚子疼了一晚上。还有乌赖，被你抓得……”
　　多铎嘴里说着，忽然将她掀倒在炕上，纳日珠愈发着急了。“你瞧在你哥的份上，放过我吧！你哥……是你亲哥哥，他对你那么好，要是知道你欺负我，他会伤心的……”
　　多铎停了手，脸色黯淡下来。“哼，他哪里对我好了？小时候，他每次生病，都是我陪在他身边……额涅被逼着殉葬的时候，他说他会为额涅报仇。可是一转身，他就投靠了皇太极。这些年来，我和阿济格被皇太极贬斥，他反倒加官进爵，两白旗的好处全让他一人得了。他哪里还当阿济格是他亲哥哥，当我是他亲弟弟？”
　　多铎越说越气愤，“他和皇太极一样阴险狠毒，利益面前根本不念兄弟手足之情。”
　　纳日珠呆住了，多尔衮兄弟的关系竟会是这样的。
　　多铎猛地掐住她的下巴，道：“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他顺心，我就是要你……”
　　多铎说着，俯下身子，开始亲她。
　　“你快住手……救命……救命……”纳日珠急得大声叫唤起来。
　　门被推开了，有人迅速走了进来。
　　多铎不高兴道：“死奴才，不是让你滚远点……”他话音未落，已被人拽了起来。纳日珠看得清清楚楚，拽他的人正是多尔衮。
　　多尔衮双目瞪圆，怒不可遏，挥拳朝多铎面颊打去。
　　多铎极度恐慌地盯着他，“哥……”
　　多尔衮的拳头在多铎眼前两寸处停住了，“你对我有气，冲我来就是，干嘛拿你嫂子撒气？”说完猛力一推，多铎被他推倒在地。
　　多尔衮随后抽出腰刀来，把纳日珠和多铎吓坏了。
　　多铎仓皇失措摆着手，“哥，我同嫂子开玩笑的，我是你亲弟弟，你别……”
　　多尔衮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割断了纳日珠身上的绳索，“没事了。”
　　纳日珠一把搂住多尔衮的脖子，久久不愿松手。她真是后怕，要不是多尔衮来，多铎是决不会放过她的。
　　多尔衮高声喊道：“呼塔布。”
　　呼塔布应声走了进来。
　　“你去找个丫头来给福晋梳洗。”
　　呼塔布应声去了。
　　“爷……”
　　多尔衮抚着她的长发，道：“你在这儿等我。”他放开纳日珠，对多铎使个眼色后，朝屋外走去，多铎苦着脸跟了出去。
　　纳日珠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坐在炕上干等着。不一会儿，有个丫头走进来，帮她把头发重新梳理好。
　　纳日珠等了一个多时辰，多尔衮才回来。两人一起回了府。
　　刚进屋，多尔衮便拉过纳日珠，撸起她的衣袖查看，“伤着哪里没？”
　　纳日珠吓得脸色大变，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戴着串珠。“爷，我去换身衣服。”
　　纳日珠连忙闪身躲进卧房，迅速将串珠收好，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多尔衮道：“你生气了吗？”
　　纳日珠摇摇头。
　　多尔衮愧疚地抱住了她。“纳日珠，多铎毕竟……年轻，还不懂事，你就原谅他一回。我保证，日后他决不敢再冒犯你。”
　　其实不用说，纳日珠也知道他是不会深究他亲弟弟的。
　　“爷，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宫门口听说昨晚有上百个朝鲜俘虏逃出了城，还未全数追回。我就担心你，来寻你，半路上幸好遇到呼塔布回来报信，他远远地瞧着你被一群朝鲜人挟持到多铎的田庄。我这才找到你。”
　　多尔衮长舒一口气，“你能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纳日珠抱紧了他。“谢谢你……又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