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百折千回

65、曲终人散

　　夏日之际，多尔衮收到一份天大的惊喜。终于，有个朝鲜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个女人是巴特玛的侍女淑妍。有次多尔衮去巴特玛屋里，可巴特玛身子不适，就让淑妍伺候他。淑妍年芳二八，贞静温顺，样貌也不错。多尔衮贪个新鲜，没想到竟让她有了身孕。
　　淑妍成了庶福晋，巴特玛特意挑了间好屋子供她居住，还安排稳妥的朝鲜侍女、经验丰富的仆妇伺候她。淑妍也很乖巧，每日除向巴特玛请安外，还隔三差五向其他福晋请安。
　　淑妍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多尔衮愈发重视她。
　　第二年的春天，淑妍生下一个女儿。
　　多尔衮终于做了阿玛。他在都尔鼻城得了消息，连夜赶回家，抱着女儿，许久不肯放下。
　　多兰在一旁看着眼热，忍不住向他讨要，“爷，小格格真可爱，让我们也抱抱吧！”
　　多尔衮不情愿地把女儿交给了她。
　　多兰忙不迭地抱过小格格。小格格打个哈欠，醒了过来，不哭也不闹，睁着眼，迷茫地看着上方。
　　多兰道：“她长得像爷。”
　　多尔衮微笑起来，嘴角现出那个好看的弧度。
　　纳日珠刚才瞧过小格格，可没瞧出小格格长得像多尔衮还是淑妍。听多兰这么一说，她好奇心顿起，凑上前，细瞧起小格格来。
　　多尔衮也凑了上来。小格格的视线转向他，忽然笑了，小嘴巴弯出个弧度，和多尔衮的一模一样。
　　纳日珠呆住了，胸口开始发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
　　“纳日珠，你也抱抱。”多兰将小格格递给她。
　　“我不会抱，我不会抱。”纳日珠慌了神，连连后退，差点踩到身后的多尔衮。
　　“我来抱。”多尔衮一伸手，又抱过小格格。小格格瞧着他，笑个不停。
　　多尔衮抱着小格格，逗弄了好半天，直到小格格饿了，哭起鼻子，多尔衮才将她交到奶妈手上。
　　小格格被奶妈抱走喂奶去了，纳日珠也回屋了。一路上，她直觉心口那个东西越来越大，堵得她呼吸不过来。她好不容易走进屋子，立刻吩咐屋里的侍女出去，自己迫不及待地跑进卧房，关上了门。
　　纳日珠再也忍不住，扑到床上，把头埋进锦被，低声痛哭起来。锦被在她长长的指甲下蹂躏成了破布，可她却浑然不觉。
　　纳日珠哭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慢慢止住哭泣。她让塔尔玛打来水，洗干净脸，重新化好妆容，将哭肿的眼睛隐藏起来。
　　到了人定时分，她正暗自庆幸多尔衮没来找她，塔尔玛却忍不住道：“王爷已经来过了，瞧着福晋您在哭，他又走了。”
　　纳日珠无力地挥挥手，让塔尔玛回屋歇着去了。
　　小格格一天一个样，满月后，不光是嘴巴，连她的眉眼都像多尔衮。
　　多尔衮变了，眼里开始有了慈爱。
　　有天晚上，多尔衮正和纳日珠闲聊，塔尔玛进来禀告：“小福晋派人来请王爷过去，说小格格晚上一直哭闹不止。”
　　“知道了。”多尔衮并未起身，继续和纳日珠说话。
　　他表面上不在乎，心里是记挂着女儿的。
　　纳日珠推推他，“小格格想阿玛了，快去吧！”
　　多尔衮睃了她一眼，“那我去了就回来，你等我……”
　　“不早了，何必辛苦跑来跑去，你还是多陪陪小格格吧！”纳日珠给他扣好领扣，送到屋门口。“爷……我明日想去山崖……看风景……”
　　“……好。”多尔衮说完，转身就走。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你们都下去吧，今晚不用伺候了。”侍女们应声出了屋。
　　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纳日珠走回暖阁，轻轻抚摸坐榻，上面还留着多尔衮躺在那里的余温。
　　多尔衮不会再来了，就像上次一样，他去了淑妍屋里，一抱女儿就放不下来，害她坐等到天亮。
　　纳日珠吹熄了蜡烛，走回卧房，将串珠从梳妆台下摸索出来，戴到腕上。串珠冷冰冰的，寒意从腕上传到心间。
　　纳日珠走出屋子，屋外空无一人。夜空中，星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只剩月亮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孤零零地挂在高处，格外清冷。
　　纳日珠来到玉兰树下。
　　木兰树已结出花苞，小小的，尖尖的，立在枝头。再过几日，暖风一吹，又是满树芳华。
　　她年年看到玉兰树开花，却从未看到玉兰树结果，也许是天意吧！
　　乐曲在心间响起，纳日珠抬起手，摆动腰肢，任凭音符从指尖流淌开去，散落四周。串珠溢出幽幽的蓝，氤氲在她身畔。晚风拂过，玉兰树也随之起舞。
　　一曲舞毕，纳日珠久久未动。月华洒在她白玉般的面庞上，她的眼神中倶是哀伤。
　　“唉……”随着一声长叹，纳日珠走回屋内，关上了门。
　　第二日清早，纳日珠刚要出发去山崖，多尔衮来了。
　　“我陪你一块儿去山崖……看风景。”
　　纳日珠点点头。
　　他们一路驰骋，很快就来到山林。林间的野花已经盛开，可纳日珠再也无心欣赏，径直上了山崖。
　　天空是那么的蓝，太阳是那么的红。
　　山崖之上，纳日珠站在崖边，一言不发望着远处。多尔衮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纳日珠打破了沉默，“我想回家……”
　　多尔衮窃笑，“你每次来这里看风景，不都要待上一两个时辰吗？这才小半个时辰，怎么就要回家了？”
　　纳日珠转过身，走到他面前，抱紧了他。“多尔衮……”
　　多尔衮一怔，纳日珠从未当面叫过他的名字。“怎么了？”
　　“……”
　　多尔衮皱了皱眉，纳日珠说的不是满语，不是汉语，也不是蒙古语，更不是朝鲜语，而是夜半时分稀奇古怪的梦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纳日珠离开了多尔衮的怀抱，退到一侧。她的身后是一片黑暗，光门已经开启。
　　可惜多尔衮看不到。在多尔衮的眼中，纳日珠正站在崖边不远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她明明在笑，两行眼泪却滚落下来。
　　光门开始合拢。
　　“谢谢你！我要回家了！”纳日珠走进光门，恋恋不舍地在门边朝多尔衮挥手。腕上蓝色的串珠迸射出璀璨的光华，摄人心魄。
　　多尔衮大惊，昨晚他看到纳日珠莫名多出一件蓝色串珠，就暗生疑惑。难道……
　　他来不及细想，倏地冲上前，一把拽住她挥着的手腕。串珠亦在他的掌中。
　　纳日珠惊叫起来，“快放手……”
　　只是一瞬间，山崖不见了，天空不见了，连太阳也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多尔衮的眼前只有纳日珠，还有一道光圈。
　　光圈在收缩，纳日珠在光圈里面，而他在光圈外面。
　　多尔衮怒道：“怎么回事？”
　　纳日珠猛一挣扎，挣脱了多尔衮。多尔衮只拽下她腕上的蓝色串珠。
　　光门合拢了。纳日珠不见了。
　　阳光射进多尔衮的眼睛里，哪里有什么黑暗？山崖在那里，天空在那里，太阳也在那里。
　　多尔衮定睛一瞧，纳日珠并没有消失不见，只是倒在地上。他慌忙将串珠塞进怀里，扶起纳日珠。纳日珠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怎么叫都不醒。多尔衮抱起纳日珠下了崖，急急地找大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