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前任的召回口令》楚山咕

46、标题

　　这个家地界相当分明，一进家门，徐宛低眼望见脚下的羊绒地毯，墙上的印象派画作，及花架上的白色郁金香和三两本经典言情小说。
　　可以看出，这部分是俞蕊辖区。
　　而在客厅另一端，红底黄花保温瓶、红棉绒绣花坐垫、蓝白粗线格子桌布、红盖碎花兼伟人头像的搪瓷杯……

　　和沙发上随便被人一丢的黑西装。

　　徐宛揉揉眉心，觉得当年同居时他提前置办好所有家用品简直是最明智的决定。

　　俞偲咳嗽两声，伸手按灯：“我也买过新玩意儿。”

　　灯亮了，五彩斑斓的灯光洒满客厅，徐宛眯眼细看，好极了，暴发户的最爱，欧式老贵族华丽长流苏大型吊灯。
　　加上一点点符合现代人蹦迪需求的创新。

　　徐宛笑得快喘不上气。

　　俞偲啪地把灯关了，气咻咻将行李箱一甩：“你慢慢看吧，我先去帮你换一下床单被套。”

　　不看了。徐宛心说，越看越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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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蕊停好车回家时，见到的便是半卧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徐宛，和气鼓鼓坐边上牛饮热水的俞偲。

　　徐宛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在玩手机。
　　他戴着蓝牙耳机，别人听不见手机里的动静，只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一点隐约的笑意。
　　俞蕊凑过去看，一眼便望见直播间主播的id，欣喜道：“宛宛姐也喜欢‘Elvis’呀？我哥也喜欢，之前天天看他直播呢。”
　　俞偲便急促地咳嗽起来：“还不去睡觉？你明天不是有课吗？”
　　“什么课不课的，我那是下午的课。要睡你自己睡去，臭老头。”俞蕊哼哼两声，一屁股坐在徐宛边上，徐宛分给他一只耳机，两人便一起看直播。

　　程思群的直播以恐怖动作游戏为主，因为他不爱多说，但操作犀利，加上脸蛋标致、声音好听，多年耕耘下，如今算是平台上很有名气的主播。
　　徐宛并不爱看游戏直播，但程思群也算在他的熏陶下才放飞自我走上游戏直播的道路，徐宛乐得给他捧场。
　　果然，直播画面一转，出现了沙盒游戏里的建筑，程思群正式宣告完工的那一刻，直播间里纷纷刷起礼物和欢呼。

　　“昨天是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的生日，我特意嘱咐过他一定要看今晚的直播。”
　　程思群停了许久，继续说，“因为我想要他看见，很多人都在期待这幢房子的完工，他的设计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不只是设计，是你本来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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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密切相处的一个月里，徐宛一直不吝向他展示自己的放荡不羁。
　　徐宛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榜样，甚至谈不上是个合格的老师，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类似如此，被理解的快乐。

　　徐宛有着超出想象的共情能力，他平等对待所有人的痛苦，从不会擅自评价他们。

　　他是体贴的倾听者。

　　“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喜欢化妆就喜欢化妆，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我为什么要为自己正常的生活感到羞愧？”

　　徐宛对他说：“随便怎么评价我都好，要成为招人讨厌的家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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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讨厌你，至少现在不讨厌。”

　　“你其实没那么招人讨厌，我和很多人都……挺喜欢你的。”

　　“我们都希望你能生活在这样一座漂亮的、合你心意的房子里，希望你开心、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永远充满勇气。”

　　“希望再听到你说，‘我就是完美的人’。”

　　“你就是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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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寂静一片，俞蕊默默地放下耳机，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
　　徐宛侧目看窗，窗玻璃映照他贴着面膜的脸。
　　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睛。

　　琉璃似的，刻满刀痕的眼睛。

　　遥远的过去，他还看着烟花，在心里发誓要在俞偲心里永远完美，无与伦比。
　　可到现在，他们相见徒感陌生，他不敢再和以前一样大笑，唯恐细纹爬上他眼，俞偲也不如以前一样温柔，他暗暗地在较劲。
　　他们已经与完美的年纪，悄悄地背道远去了。

　　程思群的直播突然接到一通连线，这倒是很少见，因为程思群一向拒绝连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程思群果然点了拒绝。
　　但那通连线锲而不舍地又追了过来。
　　接连四五次，程思群不耐烦地接了。

　　直播间里切出一块画面，分给一片苍白的天幕。
　　对方的摄像头里只有天空，声音却没有加变声器，而是直接地笑了起来。

　　徐宛猛地坐直了。

　　俞偲留意到他的变化，低声问：“怎么？”
　　徐宛没有答应，只是紧紧地盯住屏幕，俞偲二话没说，拿起俞蕊刚才随手放在茶几的耳机戴上，也听到了来自直播间的笑声。

　　“你好啊，Elvis，暂且借用一下你的直播间。”那人说，“因为小宛一定正在看着你吧。”

　　程思群冷着俊脸，下意识便要挂断，男人又说：“我是觉得这样很浪漫。但如果你执意挂断，我就只好直接打给小宛了。”
　　“……”程思群的动作停了一会儿，“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给小宛分享一下异国的天空。”他笑声停了停，有些懊恼地叹息一声，“希望他不再生我的气。”

　　程思群沉默数秒，果断地挂断了他的连线。

　　直播间里一片混乱，但程思群很快安抚观众，提前结束了直播。
　　徐宛的手机铃适时响起，是程思群的来电。

　　他们都知道那家伙是谁。

　　俞偲放下耳机，神情淡漠地还给徐宛：“虚张声势。”

　　“……你确定是虚张声势吗？”

　　俞偲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是。这五年他都一事无成，回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徐宛没有说话。

　　良久，他站起来，从脸上揭下面膜：“困了，我去睡觉。”
　　俞蕊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懵懂地扫视一圈：“那水果……”
　　俞偲说：“我吃，别浪费。”
　　俞蕊瞪他：“撑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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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美的人。

　　究竟谁才是完美的人？

　　是他这样表面光鲜、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吗？

　　其实俞偲也没说错，这些年他总和烂人厮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也是唯恐自己再动了真心，再伤到别人。
　　和烂人比烂的话，就没这所谓了。

　　可惜他这样完美的人，可能至死都会害怕白清扬。
　　小腹上的皮肤隐隐作痛，他甚至不确定是因为那处让俞偲白了脸的纹身，还是那枚藏在纹身下，早已褪色的烟疤。
　　这样也是完美吗？
　　永远逃不掉白清扬的诅咒，一听到这三个字就会小腿发软。
　　唯一的勇气就是和白清扬同归于尽。

　　真不如和他一起死了算了。

　　可他又怕死。
　　所以他只能继续害怕白清扬。

　　而刚才面对白清扬三个字那样平静、那样理所当然地说出“不成气候”的俞偲。

　　徐宛禁不住想，或许那才是完美的人。

　　有困难就去克服，有追求就去争取，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笃笃”。
　　俞蕊敲敲他的门，但没有进房间的意思，只是贴着门轻声说：“宛宛姐，明早记得起来吃早饭哦。”

　　“……谢谢。”
　　“我哥不会说话，你不要气坏自己身子。”

　　徐宛失笑：“没有，他没说什么，我也没有生气。”

　　“宛宛姐，我哥其实挺笨的，对感情上的事总是慢半拍。但是他肯定没有坏心思，他说白疯子不成气候，只是怕你怀疑他……呃，你了解的，我哥有点大男子主义，就喜欢卖弄自己那点本事。”

　　徐宛愣了几秒，忍俊不禁：“你这评价挺客观的。”

　　“因为他也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你嘛。”
　　俞蕊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但我觉得，能和白疯子对抗这么多年，还是宛宛姐你更厉害。”

　　徐宛笑着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不早了，你也去睡吧，不然要长痘了哦。”
　　“啊，别咒我啦！”俞蕊果然拔腿就走，“我房间门口挂了牌子，宛宛姐你有事直接找我就好。”

　　“嗯嗯，”徐宛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