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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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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傅庭安被隔壁床的翻身声吵得睡不着。
他早就提议过不要双人间、不要双人间,可导师偏是不听,总是为了抠那么点经费,逼着他跟俞偲睡双人间。
教授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是介意俞偲搞男同,但是你放心,他很有原则,不会出轨的。再说了,你又不是男同,肯定出不了事。”
……烦。
傅庭安跟着翻了个身,忍着脾气坐起来,摁亮床头灯:“实在不放心,就再打一个电话吧。”
“可以吗?”俞偲小心翼翼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我打了二十三个了。”
傅庭安:“……”
牛。
“打吧。”傅庭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摸出手机,“不然今晚都睡不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罪魁祸首徐宛发了条V信。
——快接你男人电话。
徐宛没有回复。
傅庭安心里断定他多半是喝得太多,醉得接不了电话,但这猜想又不方便直接和俞偲提起,毕竟徐宛拍着胸脯保证不喝多的时候,他在旁边也听见了。
假如还有一点点清醒的话,就接电话吧。
傅庭安只能在心里祈祷。
俞偲把电话带到耳边,眼睛不住地眨着。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倒不是徐宛第一次不接电话,但从前他都没有这样不安过。
只有今天,俞偲从睡醒就有种局促的不安感,天气也阴沉沉的,整片天都写满了不祥。
通话里依然是无人接听的提示,俞偲沮丧地挂断电话。
傅庭安也很头疼:“他同学的电话呢?”
“……我没有。”俞偲如实说,“我没和他的其他朋友说过话。”
傅庭安一脸了然,抱起枕头和被子:“我去隔壁睡。”
俞偲张张嘴,颇为抱歉地想说什么,手机却嗡地震动起来,俞偲条件反射般抓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时便遗憾地低下头,半晌没有动作。
“接吧。”傅庭安说,“可能是他借别人的手机。”
俞偲当然会接。
他是那种来电标注了广告推销都会接通电话跟对面说“谢谢不用”的人。
“喂?”俞偲清了清嗓,“哪位?”
对面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跑步,却很久没有开口。
俞偲又接连喂了几声,对方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喘息。
久到俞偲都迟疑着准备挂电话,话筒里终于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白宛的男友,是你吗?”
俞偲:“……”
静寂的夜里,男人重复了一遍:“是你吗?”
傅庭安猛地下床,拿走了俞偲的手机,冷声问:“你是谁?”
“……”
“我是白宛的朋友,”傅庭安重新问了一遍,“你是谁?”
对方叹息一声:“我叫郁宁。”
傅庭安攥着手机的手蓦然紧了。
“白宛出事了。他现在和白清扬在一起……你们知道白清扬吗?”
郁宁的语气有些急迫,没等两人回答,他又自行补充:“不知道就算了。他是个疯子,他把白宛带走了,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白清扬屏蔽了我的定位信号。如果之后我能捕捉到新的信号,会通过这个号码告诉你们,也可能会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俞偲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滴滴”的响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傅庭安拿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新来电的呼入。
备注“徐宛”。
俞偲抢回了自己的手机,毫不客气地挂断郁宁的电话,转而接通新来电。
和郁宁不同,新来电的主人非常满意他的快速反应,发出了一声惊讶的笑。
“你好,俞偲。”对方主动问好,语气轻佻,“我是白宛的哥哥,白清扬。”
俞偲沉默片刻,低声回应:“你好。”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容我仔细地自我介绍一下。”
“不用了。”俞偲问,“徐宛人呢?让他接电话。”
白清扬的声音停了一阵,他似乎有些失望,许久才接着说:“你一点也不好奇我呢。”
“……徐宛他怎么样?”
“是因为没有想过和白宛成家,所以完全不在意他的家庭成员吗?”
这次沉默的变成了俞偲。
白清扬等了一会儿,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他像是在和另一个人聊天,心情颇好地炫耀:“你看,又是我猜对了。”
俞偲握着手机的手越发收紧,咬牙切齿地,他再次要求:“我要听徐宛接电话。”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应聘电话接线员的。”白清扬笑着回复,“我是来通知你,俞先生,你被解雇了。”
俞偲怔忡半晌,白清扬又好心补充:“忘了说,是我弟弟恋人这个岗位。经过我的认真考察,确定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我说过了。”俞偲的牙齿咯咯作响,“我要听徐宛接电话,不管你是谁,把手机还给他。”
对面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
“有意思。”白清扬说,“可我讨厌厚脸皮的人。”
但他没有接着说。
这成了结束这段通话的最后一句话。
俞偲从床上一跃而起,火急火燎地从包里摸出身份证等证件,便想夺门而去。
傅庭安在身后叫住他,两人都没了睡意,一齐裹上外套,傅庭安第一时间在手机上搜出了最早的机票,俞偲则翻出刚才未听完的郁宁的电话回拨过去。
然而,郁宁那边也成了一阵忙音。
“最早的飞机是凌晨五点,我们现在打车赶到机场大概要一小时。”傅庭安一边检索机票,一边选定网约车。俞偲则简要地给导师发了一则请假的消息,又将房卡暂时放在前台,拜托导师兼任一下生活助理。
手机震动两下,是徐宛的手机号给他发来了一条彩信。
现在已经很少人用彩信这样的传信方式。
俞偲点开图片,入眼便是熟睡的徐宛,看上去背景是在家里,睡得十分香甜。
傅庭安凑过来看,略略松了口气:“在家,还算好。”
俞偲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松懈。
片刻,他紧锁着眉,低声反驳:“不太好。”
“……怎么?”
俞偲点了点那张图上徐宛小巧的耳垂。
“前不久徐宛才打了耳洞,发炎了。他在家的时候,都会用茶叶梗插着消炎。”
傅庭安犹豫道:“也许他今天喝太多了……”
“他去聚会不可能不戴耳钉。取了耳钉却忘插茶叶梗?”
傅庭安也不再说话。
“而且,”俞偲道,“我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就拍徐宛照片。”
“……嗯?”
“车来了。”
傅庭安说不出什么心情,他只是侧目打量俞偲,这个在他心里一向只会傻笑的烂好人师兄,突然就变得雷厉风行起来。
就像忽然龇牙的大型宠物犬。
——他真的会对徐宛的过去一无所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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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宛醒来时还有些昏沉,眼前是放大的白清扬的脸。
徐宛险些弹跳而起,好在下一秒,他便留意到白清扬身上还没换下的西装,甚至连皮鞋都没脱,就那么大喇喇地睡在他身边。
——也没有给他换衣服,更没有给他盖被子。
徐宛屏住呼吸,忍住了当场痛骂的冲动,暂且隐忍,一寸一寸地挪着身子试图离开床。
白清扬仍闭着眼,看上去还在休憩。
“想去哪儿?”
徐宛浑身一个激灵,回眸瞪向含笑的白清扬。
“我知道你想见谁。”白清扬哼着模糊的歌调,亮出徐宛的手机,“余……思,是吗?”
徐宛咬牙恨他:“文盲就不要出来现眼。”
“我还以为你会笑呢。”白清扬失望地摇摇头。
徐宛设想过无数次和白清扬重逢的画面。
或许是什么避无可避的商业酒会、或许是欠死老爹的ICU病房里、还或许是白清扬的坟前。
但都不该是现在。
这样狼狈、这样荒谬地被白清扬当众抓住。
尽管他无数次否认自己恐惧白清扬。
但也正是对白清扬的厌恶和恐惧,让他偶尔会庆幸自己还没有被同化成和白清扬一样的精神病。
白清扬并不在意他的想法。
白清扬只是笑着,眼神暧昧,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弄着徐宛的手机屏幕。
“我和他打过电话了,”白清扬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眸,探究的目光毫不遮掩,“我告诉他,不用再伪装成爱你的样子,他被解雇了。”
徐宛瞳孔骤缩,一瞬间忘记了对白清扬的排斥,他猛地揪住白清扬的衬衣衣领,瞳眸几近喷火。
白清扬洞穿了他的所有。
徐宛急促地呼吸几下,渐渐找回神智,松开了手,认真检查起自己的手机。
果然,电话卡已经被拔了。
“……你居然害怕和他分开。”白清扬再度笑起来,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像是将徐宛视作最有意义的实验组,“被骗这么多次,一点进步没有,你还是一本正经地喜欢上了他。”
徐宛只是默默。
“就这么缺人爱吗?小宛。”白清扬苦恼地皱起眉,想要捧徐宛的脸,却被徐宛狠狠地打开了手,“……还是说你多年如一日,总这么记吃不记打呢。”
徐宛将手机信手丢开,毫不顾忌地对白清扬翻了一个白眼。
他张开手臂,自暴自弃地仰躺在床上,静静注视着遥不可及的天花板。
这是一间价格不菲的总统套房——对于白清扬来讲,当然只是一点小钱。
但白清扬把他放在酒店,而非回家,或者安置到其他住所,就说明白清扬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和他一对一斗殴。
他只需要沉默。
等着白清扬按捺不住,表演他的下一出剧目。
反正白清扬向来如此,只要他一直表现得足够冷漠,白清扬就会无计可施,从而暂且放过他,去编排下一个剧本。
到底是谁缺人爱?
徐宛只在心底冷笑。
“好吧,我坦白。”白清扬撩了撩被徐宛动作惊乱的刘海,顺手整理衬衣,低声道,“那个叫俞偲的,的确和我没有关系。”
徐宛并不惊讶。
白清扬说得不对,被骗这么多次,他是有进步的。
他能看出谁真谁假,大多数时候,他都很清楚谁真谁假。
只是有时候,假的他也愿意当真。
但俞偲是真的。
这世上谁都可能对他虚情假意,唯独俞偲不会。
俞偲是永远说不出谎话的人。
“不过我会向你证明,”白清扬微笑着,“三天之后,他一定不会再喜欢你。”
徐宛依旧不理他。
他闭着眼,连眼神也不留给白清扬探究。
——又错了。傻逼。
俞偲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俞偲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