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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下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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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那个混账男人在听涛居?!”惊雷般的暴躁吼声在日落城左翼的“隐居”之内炸响,说话是个穿着白色宽袍的瘦老头,手中提着一对分水刺往门口冲去,未等他到门口,就被另一名着黑袍的胖老头死死的拽住胳膊。
“夺魄,你别冲动……”
“离魂,虽说当年你爹和我爹都是自愿为圣教牺牲的,此仇可以不报,但是那混帐男人这么对小凤,我老人家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要杀了他!你别拉着我!”拉扯这间已快到门外。
“夺魄,你忘了当初的约定了吗?这事儿你不能管!”十指施展“锁龙爪”紧紧将离魂扣在掌中。
“约定!又是那个鬼约定!当初要不是你,我们会输给凤丫头,然后答应她二十年不管她的事吗?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夺魄暴跳如雷,身体奇异的扭出一个弧度,离魂顿时觉得手中一滑,夺魄已经脱离了他的手掌。
“我……”离魂默然,当初,他以为就算没有他们离魂夺魄二老出手,圣教十殿阎王、十殿判官、十八狱典,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超级高手?可谁曾想,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被小凤用计发下了不管她私事的誓言,数十位高手都被困于这日落城中饮恨。甚至连圣教几百年代代相传的情报网“城隍”她也不用……“你知道的,她是为了我们……”
夺魄将离魂狠狠一瞪:“她能为了我们,我们就不能为她吗?她的苦、她的痛、她的悲伤已经够多了,为必又让她背负上那么沉重的包袱,大宋,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件事在我们这一代的时候就已经该结束了,我们也早该放手了。”
“是呀,是早该放手了,那件事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孽呀!”离魂喃喃自语道,他明白的,只是从懂事开始就被教导的信条,不是轻易能放得下的,他,不如夺魄洒脱……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你去不去?!”夺魄不耐烦的扯扯离魂的衣袖。
“你觉得,杀了那个男人,小凤会开心吗?”离魄疑问道。
“我……”这回轮到夺魄语塞,是啊,杀了他,小凤会开心吗?
二人均愣在那里。
“咳咳……”轻咳之声传来,原来房内还有第三人,那人有着一张异样苍白的脸,双颊染着病态的粉红,微薄的双唇泛着紫红,一双凤目慵慵半睁,长发随意的扎起,宽大的月牙白衣袍穿在身上显得他更为瘦弱,修长的手指捧着一杯飘香四溢的茶,不紧不慢的喝下,嘴角轻轻挑起,缓缓道:“日落城外的事你们不能管也管不了,难道身为堂堂日落城左右护法长老的你们,现在连城里小小的一个过客也不能管了么?”
离魂夺魄相视一眼,眼神从犹豫转惊喜,“惊觉,你太聪明了!说的对,这日落城里的事,哪样不是左右长老不能管的?!离魂,走走走,我们寻他晦气去!”
“还是等等,你说,以我们的修为是那个人的对手么?”离魂依旧有些迟疑。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不打打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对手?”夺魄气结,指着离魂的鼻子道。
“听凤三说,那个人瞎了。”惊觉起身一拂宽大的衣袖,轻描淡写道。
离魂与夺魄又是一怔,夺魄大笑道:“好!好!好!瞎的好!他本就是个有眼无珠的人,这贼老天也有开眼的时候!”一扯离魂的胳膊夺门而去。
惊觉冷冷微笑,缓步移到窗前的软榻上侧身而卧,自语道:“月色真美呀,用来晒尸体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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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滴漏
夜静更长
一弯残月孤照,淡色银辉洒没于听涛居旁的竹林之中流泄着熠熠光华,有风拂过,响起如海涛般的沙沙声。
罗玄在卧室内打坐,楚清悠白日里一番意有所指的话在脑中盘旋,心,迟迟不能入定,起身推窗,双眼微闭,深深吸口气,竹叶特有的清香侵入喉间,便披起长袍向外行去。
静夜里,若有似无的传来琴声,琴音似天籁般在竹林中扩散、弥漫,渗透进了罗玄的耳中。
天籁!罗玄赞叹不已,不由自主的寻着琴音的来处往竹林中一条蜿蜓幽长的小径行去……
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曲调,虽然没有什么章法,但奏琴之人显然已经到了连草木亦能动情的境界,此时琴音从开始的惊慌失措、惶恐不安,到愤怒、仇恨,继而又平静、安稳,又有少女怀春、豆蔻年华的羞涩雀跃,又有点伤心,又有一丝缠绵……欢愉之音尚在未决,琴音骤变,急转为让人心痛的悲愤、伤情、心有不甘,继而是疯狂的怨恨、愤怒、杀戮……罗玄不由心中一紧,不自觉的摘下一片竹叶放于口水,顿时,清远悠长的乐音交缠着琴声化为浓浓的悲哀、绝望,竹叶发出的乐音极力想将琴声中那化不去的心痛平复下来,却反而被琴音一起带入悲伤绝望之中,于是,竹叶发出的声音开始渐渐的逃离悲痛绝决的琴音,然而,越是逃避,越是与琴音纠缠不清……久久,琴音奇异的渐渐平复、沉淀,似一池波澜不惊的死水,原本的爱恨情仇、痴怨交错都隐藏的无影无踪……
罗玄放下竹叶,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从肌肤的每一处渗透到了心灵的最深处,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的他忍不住想转身就跑。
奏琴之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咚”一声,弦断!断弦之音像一块石子投入到了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琴声里荡漾起如涟漪般的余音。
而罗玄原本崩的紧紧的心弦也被这一声崩断……身体开始颤动,脸上也不知是惊喜还是惧怕,他知道,那个弹琴的人是她,那个本已死在他怀里的她——聂小凤!
是他!是他!是罗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来找她的么?他知道她还未死了!聂小凤震惊中惊醒过来,然后……转身,伧惶离去……他来了……他来了……
她走了!罗玄略略向前冲出一小步,手轻轻抬起,似想抓住些什么,又缓缓收回了,就算她活着又如何?既然不能留,也不敢留,又何必伸手……只是,既然她还活着,他还能一如既往的——想她吗?还能吗?
噬骨的痛伴随着悲伤迸发出来,脸上有点湿意,血腥味丝丝钻入鼻腔,两行血泪顺势划下……眼前,从茫茫到清明……
铜壶滴漏
夜静更长
一弯残月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