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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草莓青春 ...

  •   贺晨是在姥姥家认识认识那个男孩的,他是邻居家从英国远道而来的侄子,来中国度暑假。他是个混血儿,一头自然的卷发和高挺的鼻翼,很白皙的皮肤,说纯真的英式英语。很嚣张的样子。是贺晨的十四岁暑假,只是偶尔去姥姥家吃饭。遇到的时候他们连招呼都不会打一个。贺晨有听到他大呼小叫地指着别人说,你这个穷鬼,你这个邋遢的家伙。贺晨心里充满了不屑,不就是在英国长大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想到有一天他到她姥姥家,希望贺晨当她的导游,带他去一个地方,他的中文并不好,贺晨那个时候已经可以用流利的英语对话了,原本不想去,但姥姥觉得是邻居的侄子,就让贺晨陪着他去。她带他去逛景点、城市的古街、小吃巷,还有特色购物商场。他对她很热情,他总是在人群里大声地喊,晨,晨。或者遇到开心的事就不顾场合地抱住贺晨。她很反感他这样,告诉她,这是中国,这样的亲近不适合她。
      没想到他说他喜欢上贺晨,因为喜欢才会跑去拜托她姥姥让她当向导。也许贺晨对他也有些些的好感,所以对他并没有防备,何况那时的贺晨,对人总是充满了信任,除开他的性格张扬,其他并不让人很讨厌,甚至也会有很多浪漫新奇的举动。会变魔术一样的变出一朵玫瑰花来,会突然从她的头发里“拿”出一枚巧克力来,会在给花浇水的时候“造”一道彩虹……而每次贺晨离开的时候总会在荷包里书包里发现他把他的手表、钱包之类的东西放进去。他用这样的“借口”来跟她见面。
      在他要离开中国的前夜,他约贺晨在天台见面。贺晨也给他准备了一份告别礼物,但他突然抱住贺晨说想要带她去英国。
      贺晨推开他,但他突然朝贺晨挥过来一拳,几乎把她打晕,她整个人都又惊又懵。他扑上来的时候她吓坏了,天台上那么黑,那么暗,她却能那么清楚地看到他变得很狰狞的脸。她流着泪地哀求他,别碰她,别碰她。但他根本不听。他撕扯着她的衣服,疯狂而残忍。
      他的力道那么大,他的手就像一枚刀具,所到之处切割着她的皮肤。
      那一刻,她宁愿自己死掉!
      在挣扎中她的手摸到了给他准备的礼物,一本中国旅游册。她拿起那本书朝他头上打下去,他吃疼地松开了她,她在那个间隙里逃脱。她甚至感觉到他在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她只是没命的跑……
      惊恐,惶恐,惊慌,无措。在她十四岁的生命里,这是很毁灭性的一天。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做噩梦,开始总是觉得有一双手在撕扯着她,她害怕别人碰到她的皮肤,害怕黑暗的感觉,只有跟熟悉的人在一起她的心会安定下来。
      她的内心变得很敏感,很小心,很……不健康。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她没有办法寻求帮助。那一夜,她瑟缩在房间角落里,头疼欲裂。那一幕扼住了她的呼吸,摁住了她的心跳,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她的书包丢在那个天台上她却永远也没有勇气去拾回来,而被遗失的还有什么,还有那些属于一个少女的明亮和快乐。她不再信任其他的男生,甚至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和恶心,他们说喜欢她的时候,她总是拒绝,她没有办法去跟他们相处,只是单独呆在一起都会让她觉得会喘不过气来。
      她只能接受方迟,这个发小,这个从来都照顾着她像哥哥一样的男孩。她可以在坐单车的时候揽住他的腰,也可以在开玩笑的时候与他打闹,但别人,别人都不行。她做不到。
      她的心里有着隐疾,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却只能让它溃烂下去。
      好多次,她都为自己的反应过激而懊恼,当他们只是无意地触碰时,她就会惊惧起来,这就像一个条件反射,她的脑海里会立刻闪现出那一幕,感觉到是那个人手在她的皮肤上切割。
      该怎么办?
      她也有想要告诉最好的朋友,却又觉得难以启齿。阿惜会怎样看她,她跟她已经不一样了,她是被弄脏了的贺晨。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终于把压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了阿惜。即使在事情已经过去两年,想起那一个夜晚依然让她胆寒。
      “贺晨!”汤惜紧紧地抱住她,心疼不已地说:“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来?”
      “我害怕。”她轻声地说。
      “那已经都过去了。你还是你,是我们的贺晨!”汤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忘记那件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贺晨,你还有我,有阿迟……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那一夜,她们坐在窗口说着很多的话,流泪,微笑,为她们十六岁的人生,这些痛,这些疼,这些悲伤,还有失去……也许她们都要经历一些摔打,一些磨折,才能够明白成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生活也不全都是阳光明媚。但,我们要坚强,要勇敢,要用一颗很幸福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为我们的拥有。
      那一年的秋天,过得很平静。在汤惜的生日后,她跟彭磊之间私下的见面就越发地少了,她说过会等他,她希望给他时间和空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在走廊的时候,汤惜遇到陆菁菁,她跟她说,彭磊已经退出了他们的乐队。跟成浩打过那一架后,他们就陷入了冷战,谁也没有理谁,谁劝也不听。
      “不过成浩该打,总是做些乘人之危的事。”陆菁菁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小心地看了汤惜一眼。但汤惜并没有太在意她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转角的地方,刚才贺晨去办公室交收上来的英语作业本,经过五班教室的时候,王嘉楠就跟了出去。汤惜不太确定他是否是跟着贺晨过去,但还是不放心,急匆匆地朝那边走过去。
      在楼梯口的时候,看到王嘉楠拦住了贺晨。她想也没有想地冲过去,挡在贺晨的面前,警惕地说:“你要干嘛?”
      王嘉楠眯着眼睛看着汤惜,轻扬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我会干嘛?”
      “警告你!不许骚扰她!”汤惜气咻咻地说,攥住贺晨的手上楼。
      “他想让我去看他打球!”贺晨说。
      “自大狂!”汤惜骂了句,她对王嘉楠的印象不好,在球场上对彭磊他们推人撞人的事她可没忘记,就算他打球很在行,但手段是很卑鄙的。
      她们两个经过过道的时候,正遇到彭磊过来,他迟疑了一下,闪了下身,让她们先过去。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汤惜看到,彭磊的目光是那么刻意地落在别处。这样的刻意,是因为不想要被察觉。
      两个人呆的时候,汤惜想起了陆菁菁说的话。
      她有些迟疑地对贺晨说:“彭磊跟成浩他们闹翻了,也退出乐队了。”
      贺晨轻声地哦一声,迟疑地问:“要不,我跟他解释一下……”
      “没事,交给我处理。”汤惜说。她不想让贺晨去面对那样的尴尬,也许还会又让她想起她不想回忆的一幕。她在心里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贺晨,要让她的心理创伤愈合。
      她跟陆菁菁商量了下,让她带成浩他们出来,她也会跟彭磊过去,在喜多喜烧烤店碰面。
      推门进去的时候,彭磊愣了一下。而这时成浩也看到了他,气鼓鼓地站起来,徐睿他们赶紧拽住他。
      彭磊看了汤惜一眼,知道是她安排的了。
      “既然来了,就去坐坐。”她推着他的肩膀,也不顾他的反对。
      “都是好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徐睿冲成浩使着眼色。陆菁菁也拉着彭磊入座。
      “什么好兄弟?不分青红皂白,不知所谓!”成浩气呼呼地说。
      彭磊冷着脸。
      “为了个女人,真是疯了!”成浩瞪她一眼。
      陆菁菁果断地打断他,没好气地说:“别说些没大脑的话,你自己做错了……”
      “我做错!”成浩“霍”一下站起来,指着彭磊说:“我做错什么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怎样她,她是栽赃是诬陷……”
      “不许你说她!”这次是汤惜腾然地站起来,指着成浩嚷。她不允许任何人说贺晨的坏话。
      “这,到底是来和好还是来吵架呢!”徐睿无奈地说。
      汤惜和成浩同时冷哼一声,别过面孔去。
      “当初为了她神魂颠倒,为了她有男朋友而喝醉酒撒野,是谁帮你出头的?不是我们去警告那小子的!”半晌后,成浩还是忍不住说。
      “靠!”汤惜瞪大眼睛,气得脸色发白:“原来是你们去打的方迟!混蛋!”她一下就明白过来,高一军训时方迟挨打的事了,竟然是他们!太过分了。
      “你们打了方迟?”陆菁菁也气愤地说。
      “打了!”成浩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
      “都是多陈旧的事了,那时他不还不是你男朋友吗?我们还不是误会了……”徐睿当着和事佬。
      “不过他打架还挺厉害的,一个人对我们几个也没吃多少亏。”一旁的东明在陆菁菁和汤惜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不过这事跟阿磊没关系,是我们自己的主意。”张骏捷也插了进来。汤惜看了彭磊一眼,他并没有打算解释。但当时贺晨和她都误会了他,以为是他指示的。她细想了一下,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方迟在餐厅遇到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一定也认出了他们,也看到彭磊和他们在一起,但他竟然都没有说出来。
      “坐下,都坐下!”徐睿又陪笑着说:“点菜吧,边吃边聊。”
      “我走了!”这时,彭磊站起来。
      “等一下!”汤惜拉住他的手,虽然对于知道是成浩他们打了方迟的事她很生气,但她原本的目的是要把误会解释清楚,不能看着彭磊和他的兄弟反目。
      “其实,成浩真的没有怎样!”汤惜轻声地说。
      “靠!我就说嘛!”成浩沉冤得雪一样的喊出来。
      彭磊回过身看住汤惜。
      “因为贺晨,她很怕黑,小时候她爸把她关过黑屋子,那是她童年的阴影。”汤惜咳嗽一声,为了把谎言变得更真实一些,只好去败坏贺晨她爸的形象了:“贺晨在黑屋子待了一夜,半夜的时候有只蟑螂爬到她的身上,她吓坏了,所以在黑暗中就会惊恐不已。”
      “原来是这样。”陆菁菁哦一声,说:“我也有童年阴影,我妈给我说不听话狼外婆就要把我吃掉,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觉得狼外婆在我的生活周边潜伏着,总是吓我一跳。”
      汤惜看了彭磊一眼,他的脸色有所缓和。
      “我就跟你们说了,我什么都没做!”成浩的脸已经欢喜起来,最近他真是被误会地抬不起头来,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做了坏事。
      “我害怕打雷,怕雷劈中我,因为我跟我爸吵架,他说不孝的我会遭雷劈!”东明喃喃地说。
      ……
      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童年阴影来,汤惜喘了口气。
      坐503路公交车送汤惜回家的时候,汤惜选了双层大巴。她喜欢坐在二楼的第一排,有时候公车会贴着路旁梧桐树过去,枝叶敲打在玻璃窗上的时候,会让汤惜觉得又惊险又好玩。
      半晌后,彭磊迟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汤惜怔了一下,点点头。知道对于贺晨那个关于“童年阴影”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但,无从说起。
      “对了,这个……”彭磊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用棕红色绳编的手链,上面有玉麒麟的吊坠:“生日礼物!”
      “不用了。”汤惜急急地说。彭磊拉松活扣,替她戴好然后轻轻地再拉紧。
      “别人说玉戴了很多年就会有灵性,这个,我已经戴了很多年了,希望它能让你平安快乐。”他认真地说。
      她的眼泪,终于含也含不住地涌了出来。这样安好这样妥帖的他,总是让她的心情随着他而起伏,欢喜或者难过。
      她想起了《小王子》里,那只狐狸说的话,他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现在的她,是被彭磊驯服的那只狐狸吗?他于她来说,是唯一的那个,而他呢,会不会像小王子回答狐狸的话那样说:“有一朵花……我想,她把我驯服了……”她垂下眼的时候,看到了手腕上戴着的另一条手链,那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贺晨送的石榴石的手链,她说这是她的幸运石,希望能给她平安和快乐。现在这两条手链并排在她的手上,是巧合还是注定呢?两条颜色相近的手链,在手腕上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谢谢!”她哽咽着说,他的手慢慢地扣上她的手,两个人十字相扣,掌心帖着掌心的时候,有温度丝丝缕缕地向她的心尖漫过去。她闭上眼,轻轻地靠在肩膀上,这一刹那,车水马龙骤然失声。
      不管他的心里是否已经了有驯服他的那朵花,但这样的时刻,她会牢牢地记在心里。是静谧而安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察觉到自己依着彭磊的肩膀睡着了,公车的站名早已经报过了,她继续闭上眼,如果这辆车一直一直地开下去,她也愿意。她感觉到彭磊抬起手来把散落在她脸上的碎发轻轻地拂起来,他的动作那么地轻柔,好像生怕吵醒了她。
      公车终于停到了终点。
      “明天要和我去游乐园吗?”他轻声地问。
      她立刻睁大眼,微微地扬起头来,清清楚楚地回答:“好!”
      他的嘴角就抿成了一个笑容的姿态:“原来让你醒,是这样简单的事。”
      一大早汤惜就醒来了,看看外面的天空,是晴朗的一天。她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许明鑫进来,见到她堆了满满一床的衣服,对着镜子怎么都不满意的样子,就浅浅地笑了。她也从这个年纪过来,怎么会不懂女儿的心情。
      “这套吧!”她走过去,挑了件桃红色连帽针织毛衣,有斜斜的荷包和牛角扣,配了一条荷叶边的牛仔短裙,加上连裤袜和靴子,显得俏皮而可爱。
      许明鑫又替她梳理已经过肩的头发,在前额的地束起一簇松松垮垮地用发卡别住。
      “这样的打扮才像女孩子!”许明鑫满意地说。
      汤惜抬头看看时间,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在家里呆着了。转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扑到她妈身上大力地亲一口。
      坐在游乐园的石阶上等的时候,汤惜的心里涌动是澎湃的欢喜,这是和彭磊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吧。不是在篮球场边看他打篮球,不是在音乐室里听他练歌,也不是和大堆的人一起吃饭聊天,而是他们两个人。想想他们今天会呆上一整天的时间,就感觉到幸福。
      碧蓝色的天,高大繁盛的梧桐树,空中交错的电线,平台上玩着花样滑板的少年,蹒跚学步的孩童,还有游乐园里远远传来过山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和人们的尖叫声。她脱着腮看着对面公车的位置,生怕错过陈北方下站的第一个瞬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约定的时间也过了。坐得累了,站起来走走,站得酸了,又重新坐下,托着下巴,撑着头,或者无聊地抬起手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连成一个“镜头”,但他还是没有出现。
      是有事?是睡过了?是表坏了?是公车在路上熄火了?她喜悦的心情一点一点地放空,充斥着是更多的胡思乱想。她也去给他家打了无数的电话,没有人接,没有人接就表示他已经出门了,在路上了。等等,再等一下。
      整个上午过去,整个下午过去。沮丧像一盆水,轰然地倒了下来。
      彭磊到底没有出现,出现的是方迟。他从对面奔跑过来的时候,擦着很多的汽车过去,那样急灼不安。
      “你是个傻瓜吗?”他一把拽起她来:“不是早上就出门了?一直等到现在?”
      “几点了?”她被他拽得有些七荤八素,大脑充血几乎有点站不住。
      “七点!”
      “我怎么觉得不止七点。”她委屈不已地说。
      “陆菁菁给我打电话,说彭磊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找你。”方迟沉着脸说:“难道你打算一直等?过一会儿没来就不知道走吗?”
      汤惜低着头,然后巴巴地问:“他有什么事了?”
      “汤惜!”方迟粗暴地打断她:“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可怜兮兮地说:“我饿了。”他的心,一下就软了,不忍再呵斥她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棍子敲晕了她,让她把关于彭磊的记忆通通地忘记。
      他带着她去吃小火锅,她又点了石锅拌饭,点了铁板烧,点了唆螺和水焖豆。室内温度有些高,她干脆把靴子脱掉。玻璃上有一层雾气,她在等食物送上来的过程中,有些讪讪地翻着菜单。她知道自己等到现在实在是愚蠢,如果他要来会早来,如果他不来,再等也不回来。可她的心里就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坚持一下,一下下,他就会出现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她不想要错过。
      石锅拌饭最先送上来,青葱蔬菜和一片片热气腾腾的牛肉,淋上饭酱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声响。她饿得已经前胸贴着后背,迫不及待地端着石锅边沿时,却被烫得低呼一声。
      方迟赶紧拉过她的手,一边吹一边厉声地骂:“真是笨死了!”
      她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一勺一勺地吃着。小火锅上来了,铁板烧上来了……她左一口,右一口,吃得很用力很专心,她只是觉得心里很空,身体里很空,又饿又累,需要一些食物和热量才能让自己充满勇气。她不要做软弱的汤惜,不要那么轻易地就觉得难过和悲伤,不是一直告诫自己要坚持要勇敢吗?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方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边大口地吃着食物,一边隐忍住眼泪。她的眼里含着的那汪水,最终没有落下来。这样难过的她,慢慢地消化了自己的情绪。
      回去的路上,她看了看超市门口的摇摇车,任性地指了指说:“我要坐那个!”
      方迟没有反对,往里面投了两枚硬币。
      汤惜趴坐在机器猫头像的摇摇车上,顺着音乐一摇一摆,“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多欢快的音乐呀,可这夜色为什么有些忧伤?
      周一在走廊遇到陈北方,他穿着灰色的外套白色的T恤,手斜斜地插在荷包里,靠在一边的楼梯墙壁上,薄薄的嘴唇轻轻地抿着,在见到汤惜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方迟狠狠地瞪他一眼,跟贺晨直接从面前过去。有人跟彭磊打招呼,他浅笑了一下。
      汤惜迎着他,微微地扬起头来,绽放一个笑容,就好像昨天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
      “我等了你半小时呢!”她抢先着说:“你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所以我就走了,让女孩子等可是很没礼貌的事!”
      “半个小时?”彭磊迟疑地问。
      “是呀,后来你去了吗?”汤惜竭力地笑,让自己的声音看不出端倪:“我跑去逛街去了。你一定等久了吧!”
      “我……”
      汤惜立刻打断他:“这次我原谅你的迟到,没有下次哦!”
      “嗯!”他暖暖地看着她,点头。又说:“阿惜,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是因为东明病了。”
      昨天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了成浩的电话,让他送些钱过去,东明阑尾炎要动手术。他立刻赶到医院,才知道东明已经疼了几天了差点阑尾穿孔,办好了入院手续等着东明从手术室里醒过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这才想起来和她的约定。给她家打电话的时候一直没有人接,而东明这边又需要人陪护,他只好让陆菁菁给莫仓廪打电话。
      “东明没事了吧!”汤惜的心一下就释然了,他真的不是忘记了,而是因为突发的状况才不得不失约。
      “那个……”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被走过来的王嘉楠打断了。
      汤惜有些凌厉地看着他。
      他咳嗽一下说:“听说贺晨要过生日了。”
      汤惜怔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他老实坦白地说:“我在追她。”
      “噗!”汤惜没好气地说:“我告诉过你别骚扰她!”
      “你自己有男朋友,就不许她有男朋友?”他耸了耸肩膀说。
      “她不会喜欢你的!”汤惜压低嗓门说。
      “Why Not? ”他自信满满地笑起来:“你们就等着吧,她一定会跟我好的!”
      “神经病!”汤惜厌恶地骂了句,拽着彭磊扭头就走,跟这样的人简直没有办法沟通。最近他老是缠着贺晨,害得贺晨课间都不想出教室。
      他不知从哪里问来秦臻家的电话,常常给她打电话,起先她也礼貌地接着,后来烦不胜烦干脆让父母告诉他,她不在家。他常常跑到二班教室门口,让同学传话说他找她,甚至在上学、放学或者走廊、操场、去办公室的路上拦着贺晨。
      不仅如此,还开始制造些“舆论”,什么贺晨是他女朋友之类的话。方迟和汤惜都警告过他好多次了,他却没痛没痒的样子。
      周五的大扫除,汤惜他们都留了下来。擦玻璃的时候,看到贺晨正在在水池边冲洗拖布。再仰头,看到王嘉楠站到了贺晨的面前,正拽着她的拖布大约是想要帮她。汤惜的心咯噔了一下,赶紧丢了抹布朝水池边跑。
      然后她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已经有人先冲了过去,揪住王嘉楠的衣襟就重重地挥过去一拳,是彭磊。他脸上的愤怒,让汤惜想起了他跟成浩打架的那次。只有贺晨,只有因为贺晨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失控和抓狂。
      “关你什么事!她又不是你女朋友!”吃了一拳的王嘉楠也毫不示弱地朝彭磊扑了过来,两个人狠狠地对打起来。
      “别打了!”汤惜怒吼一声,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扭头看她。汤惜直直地走过去扶住贺晨的肩膀,她惊慌失措地立刻拽住汤惜的手。
      “我们走!”汤惜对贺晨说,离开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彭磊,他的眼里有着疼痛。是因为贺晨吗?看着别人大张旗鼓地追着贺晨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嫉妒的吧。
      有一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地从她们面前飘过去,是萧瑟而低迷的感觉。汤惜的心里那么悠长地叹了口气,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一直没有进展呢?即使他们在一起了,可感觉为什么还是疏离呢?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始终猜不透他。他们的心,隔着一段距离,很遥远也很无望。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汤惜才察觉到又一年的冬天来了。时间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前进的步伐,那么坚定地迈着步子。几次的测验,她的成绩也有所上升,其实这样的努力还有个心思,是想要追上彭磊的步伐。他太过耀眼和优秀,而她这样普通和家常,再不用心地学习,她肯定考不上他要去的那个大学。转眼就会到了高三,高考迫在眉睫,她不希望高考后就是他们的分离。为了能在一起,能一直地在一起,她要更加地努力。
      有时候在彭磊的身后注视着他的时候,会觉得心情那么静地漫过一些忧伤,她对他的喜欢,就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管怎样的努力和隐忍,她还是受伤了。
      冬天里的暖气,管道里会发出呼呼的声响来。汤惜在房间的时候,会就着这些声音发呆。是什么时候她变得有些安静了呢?以前的她总是咋咋呼呼的,许明鑫觉得她一点女孩的样子都没有,哪有女孩会去打架,翻墙,爬树?只是现在的她,也开始有了心事,她不再跟许明鑫顶撞,也知道用心的学习。只是,她的快乐好像稀薄了一些,也变得沉稳了起来。也许成长就是这样,让我们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不再像以前的那个自己。
      放学的时候,汤惜没有看到贺晨,有些奇怪。今天是贺晨的生日,他们已经约好放学了去庆祝一下。只是刚才她临时去了办公室一趟,回来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贺晨。
      问了几个同学,都没有见到。
      下楼的时候,遇到苏胥,他惊讶地问:“贺晨还没找到你?”
      “找我?”
      “是呀,刚才我碰到她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家,她说去找你。”
      “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吧。”汤惜若有所思地说。
      “你是说贺晨和方迟?”
      “没有。”
      “我就见到贺晨一个人。”
      汤惜想了一下,她也许还以为她在教师办公室,所以去那里找她了。她返身再奔去办公室,但办公室的门都已经锁了,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贺晨从来不会一个人先走掉的,但现在她去了哪里呢?而车棚里,方迟的单车也在,那就是他也还在学校。
      “阿惜,你怎么还没有回去?”是彭磊的声音
      她看到他,焦急万分地说:“没有找到贺晨。”
      他怔了一下:“怎么会找不到,也许只是先回去了。”
      “不可能!她今天过生日,我们约好的,只是方迟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他们也许在一起!”
      “是的吧。”汤惜快速地说:“我去找他们。你先回去吧。”
      “阿惜!”他突然地喊住他,把单车重新锁了起来,果断地说:“我陪你一起找。”
      汤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在返回教室的时候,遇到了方迟。
      “去哪里了!”方迟不满地说:“你没受伤吧!”
      “受伤?”汤惜愣了一些:“我也正在找你们呢!”
      “不是说你跟别人在篮球场打起来了!但我在篮球场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你……”他看着汤惜狐疑的目光:“等等,你没有跟别人打架?”
      “我想起来了,刚才我也是被人喊到办公室去的,结果去了根本就没有事……贺晨!”汤惜颤声地问:“贺晨在哪里?”
      “一定有什么事!”方尺皱着眉说:“是有人故意把我们支开了。”
      正说着,彭磊焦急地说:“四处找找!”
      学校里已经空落了下来,夕阳在楼宇间慢慢地滑落了下去。而一派沉寂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焦急的声音,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篮球场、操场、实验室、音乐房……连汤惜都开始猜测,贺晨是不是已经先回去了。
      “她不会离开学校的,我们的单车还在车棚,她就知道我们都在学校!”方迟斩钉截铁地说。
      “她会去哪里了?学校都已经被我们翻了几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中途汤惜也有打过电话给贺晨家,但贺晨爸爸说她还没有回家。
      “再分开找一遍,也许我们漏掉了哪里!”彭磊沉着脸说。
      汤惜一层楼一层楼地着,心里充满了担忧。她从来没有觉得学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大,这么多房间和楼梯。在上到顶楼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下,那是通往天台的楼梯。电光石闪间她想起来好几次她经过这里都没有上天台,天台是被她忽略的一处地方!她一步一步地上去,想要推开天台的门时,才发现门被锁死了。她的心里莫名地嘘了口气,转身想要走的时候突然听了一些隐约的声音,再使劲推了推门,里面确实是有声音。她感觉到每一根毛孔都紧张了起来,使劲地拍打,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撞门。
      也许是门锁并不太牢固,当她一脚又一脚地终于踹开门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天台上满满的都是蜡烛,摆出了两颗心形的样子,而中间铺满了玫瑰花,如此浪漫温馨的一幕,但贺晨却泪流满面地被束缚在玫瑰花的中间。感觉到有个黑影带着凌厉的风势直直地朝她劈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一根棍子就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一个踉跄,吃疼地摔在了地上。定睛一看,是王嘉楠。
      “你……”她只说出一个字,他一拳砸在她的脸上,只感觉到头冒金星,被打得七荤八素。
      “王嘉楠,你疯了!”汤惜吃疼地说。
      “我在帮她过生日!”王嘉楠的脸变得可怖而狰狞,张狂地说:“她是喜欢我的,都是你们阻拦!”
      “你快松开贺晨!”她颤声地说。
      “你干嘛要来打断我们?我特地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王嘉楠狂乱地说:“是不是很感人?很浪漫?”
      在他“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浪漫”中时,汤惜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走到贺晨的身边,此刻饿饿贺晨被毛巾捂住嘴,手脚捆束着,惊恐万分地看着汤惜。
      在汤惜的尖叫声里,王嘉楠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想要捂住她的嘴,汤惜疼得几乎要昏过去,胡乱的挣扎时感觉到有人出现,而王嘉楠就松开了她。她转身的时候看到王嘉楠跟彭磊扭打在一起。汤惜扯掉贺晨嘴里的毛巾,浑身颤抖着去解开绑着贺晨的绳子,她惊慌失措却感觉怎么也解不开,她自己都被吓住了。
      而这时她们看到彭磊被王嘉楠压在地上,他正疯狂地掐着他的脖子,而彭磊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汤惜想也没想冲过去使劲地拽着王嘉楠的头发,他一抬手劈过去,汤惜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疼得四分五裂。一地的蜡烛熄灭,滚烫的烛油溅在汤惜的手上和身上,玫瑰花被踩的七零八落,一盒蛋糕也被压碎了。整个天台一片狼藉。
      幸好这时,听到声响的方迟也上了天台。他们合力制约着王嘉楠,而王嘉楠摔下去的时候摸到地上的棍子,他紧紧地握在手上,左挥右挥,与方迟和彭磊对峙。
      “你们这些多事的家伙!”王嘉楠声音里都是急躁:“为什么要打断我们,我好不容易才和她单独相处!我不会输给你们的,我说过我再也不会输给你们!”
      “你是真的喜欢她吗?你不过是想要证明你自己能赢!”彭磊愤懑地说:“难道输一次就这么丢人吗?”
      “我会输?”王嘉楠粗暴地打断他:“我为什么会输?若不是你们阻拦!”
      他挥着木棍朝方迟砸过去,他闪身躲了过去。
      而这时,汤惜也好不容易把贺晨的绳索给解开来。
      “没事了!”汤惜紧紧地抱着惊魂未定的贺晨。她的手腕已经被绳索勒出了红色的印子。她在教室等汤惜和方迟的时候,有不认识的同学在门口喊她的名字,她狐疑地走过去,对方说阿惜让她去天台上一趟。心里还在想去天台干嘛呢?迟疑之间还是去了,在推开门的刹那被面前的景象震住了。摆成两颗桃心的蜡烛,铺满一地的玫瑰,而身后的门突然被轻轻地合上,听到声响她转过身一看,竟然是王嘉楠。
      “生日快乐!”他嬉笑着说。
      “阿惜呢?”她问:“不是说阿惜找我吗?”
      “如果不那样告诉你,你会来吗?”他的笑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不一样。
      “我要走了!”贺晨想要离开,在转身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曾经在天台的一幕闪现在她的脑海,她惊呼起来拼命地挣扎,而他突然朝她的头上狠狠地击过去一拳,她摇摇晃晃地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反剪捆束着,脚也被捆了起来。
      “你……”见她醒来,还没有等她说话,王嘉楠已经把一块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她瞪着他,却看见他把蛋糕自顾自地点燃了摆在她的面前。
      “是不是很感动?”他嬉笑着望着她:“许个愿吧!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挣扎着,眼泪扑簌地流着,恐惧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
      “你们女生就喜欢欲擒故纵,明明喜欢我的,却又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他凑到她面前说:“但一直装下去就不可爱了!还有那个可恶的方迟和汤惜,一天到晚的警告我,让我们班同学嘲笑我!他们是不是说了我很多坏话?是不是不许你跟我在一起……”
      王嘉楠拿着木棍挥舞,使得方迟和彭磊没有办法靠近。他们互相对视了个眼神,方迟从地上抓起几根蜡烛朝王嘉楠丢过去,乘着他躲避的时候彭磊从右侧制服他,但王嘉楠早有所准备,在彭磊冲过来的那瞬间,扬起木棍重重地落在彭磊的头上时,汤惜的心跳都停滞了了。一个很慢很缓的瞬间,而又那么清晰地听到了她心里的“不”字!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贺晨已经抢先一步地冲了过去,汤惜就像被定格住了,只是看着贺晨扶起软软摔在地上的彭磊,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摁住从他头上涌出来的鲜血,却又不知道何从下手。她看到彭磊注视着贺晨的眼神,看到他们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目光,分明是彼此心心相印的目光,是爱慕,是爱恋,是喜欢,是疼痛,是关切,是很多很多的感情……
      在震惊的时候,汤惜感觉到心里最深最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捏了一把,有什么裂开了,是她和彭磊原本就细若游丝的感情,还是她不断安慰自己要坚持的决心?也许她固执地留守在他的身边只是在等待一个渺茫的奇迹。她可以忽略他关切地望着贺晨的目光,但不能忽略贺晨在这一刻做出的反应。她是喜欢他的,她是喜欢彭磊的。而当她想要扶起他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一片阴影,她可以接纳彭磊的,他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抗拒的人。
      她只是呆呆地,呆呆地看着他们情深的一幕。心如刀绞。
      王嘉楠已经不知踪影。
      在医院的时候,彭磊的目光始终看着贺晨。
      汤惜迟疑地退了出来,坐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很疼吧!”方迟默默地坐到她的身边,看到她的红肿的手背上还有烛蜡,一点一点地抠掉。她不知道他在问她哪里疼?她浑身都疼得要命,却感觉到心脏更疼,疼得要无法呼吸。她的喜欢终于还是败掉了,那是城池塌陷的绝望,那是大雪崩山的轰鸣,那是步履如艰的困顿,那是疼,来势汹汹的疼痛。
      原来失恋是这样的感觉,让人体无完肤,是很多的棱角,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刺着你。无形的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却呼喊不出。
      原来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永远是一场没有终点的奔跑,你竭尽全力,你跌跌撞撞,但始终看不到希望。想停下来,却有些不甘,毕竟你已经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但不停下来,又是渺茫无边,继续或者终止,都是一种煎熬。
      原来这世上真的是再努力也办不到的事,你就像是那个傻得离谱的猴子,想要在水中捞一弯明月,但那么稀稀疏疏的月光,只是静静地与你对望,却掬不起一缕的光来。
      “阿惜。”方迟理了理她乱成一团的发,疼惜地说:“你要相信彭磊。”
      “他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我。”汤惜艰涩地说,她想要抬起手揩掉眼泪,却觉得肩膀疼得抬不起来,刚才王嘉楠的那一棍着实地用力。
      “陆菁菁?”彭磊颤声地问。
      “不。”汤惜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说:“贺晨。”
      “贺晨?!”彭磊诧异不已:“怎么会是贺晨?”他一直觉得是因为陆菁菁,当初陆菁菁和彭磊交往的时候,他故意地和陆菁菁走近,他一直以为彭磊是因为陆菁菁的事才和他矛盾丛生,但却没想到他一直误会了!他自以为是帮了汤惜,却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贺晨也知道。”汤惜声音发抖地说:“我问过贺晨,她说她对彭磊没有感觉……”停顿一下,她低下头说:“也许贺晨只是为了成全我。”
      “贺晨……”
      “其实这样也好,我本来也很矛盾,总是觉得患得患失的,觉得彭磊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那时候爸爸的事……他想要安慰我开导我!”汤惜打断了方迟,她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想要去相信罢了。
      医院的走廊,有风过,吹拂的时候,汤惜仰起头来,把所有的眼泪逼了回去。
      彭磊有轻微的脑震荡,要留院观察。
      “你好好休息。”离开医院的时候,汤惜轻声地对彭磊说。
      “阿惜!”他喃喃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都是外伤,隔几天就好了。”她竭力地笑了笑,别过面孔的时候对上方迟关切的眼神。
      “对了,这个……”他们送贺晨到楼下的时候,汤惜想起似的从手腕上取下一条手链,那是她生日时彭磊送的礼物,也许它应该是属于贺晨的。
      “生日快乐!”她抱抱贺晨,手抬的时候疼得有些龇牙咧嘴的,自顾自地笑起来:“方迟,看来你得每天帮我抄作业拿书包了!”
      “我来!”贺晨立刻地说,她的眼里都是感激和感动。
      “你们俩都少不了,我可受伤了!”她轻轻地把手链戴在贺晨的手腕上,拉好扣的时候,她轻抚了一下那只玉麒麟……心里又自嘲地笑,为什么要故作大方呢?为什么不拉开架势跟贺晨比一比,挣一挣呢?可这个人是贺晨,偏偏是她亲如姐妹的贺晨,她又怎么能去做些伤害她的事呢?
      “谢谢你们救我!”贺晨感激地说。
      汤惜摇摇头:“你没事就好了,真是太惊险了……”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又说:“别担心,会过去的!”
      “阿惜!”转身的时候,她听到方迟的喊她的声音,立刻停下来。
      “嗳?”她问。
      “你的脸……用鸡蛋热敷一下,要不明天会肿得厉害。”他关切地说。
      许明鑫一见她的样子,就吓到了。
      “你这是怎么了?脸肿得像是包子!”许明鑫嚷起来:“又打架了?”又立刻去房间里找出红药水来要给她擦。
      “把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我才不要!”许明鑫坚决不同意,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实在是难看,脸肿得右眼都要眯成一条缝,火燎火辣的感觉。而把外套脱下来,肩膀上挨的那一棍子已经是淤青一片,许明鑫倒抽了一口气,心疼不已:“到底是跟谁打架了!”
      汤惜就简单地把过程说了一遍。
      “你们报警了吗?”许明鑫问。
      “交给保卫处了。”
      “贺晨她没被怎样吧!”许明鑫皱着眉问。
      “当然没有!说起来王嘉楠也并没有怎样,只是想给贺晨过生日……唉,他的方法错了。”汤惜真说着的时候,听到门被敲响。许明鑫过去开门,汤惜把外套重新穿上。
      “是阿迟呀!”许明鑫热情的声音。
      “我给她拿药过来,她好些了吗?”方迟说。
      “在里面呢,你进来吧!”
      “不了,让她早点休息!”
      汤惜听着他和她妈之间的谈话。心里暖了一下。她仰头躺在床上,心里想,为什么不是peng'?lei。彭蕾吗?为什么关心她的人,心疼她的人,了解她的人不是他呢?
      汤惜隔了好几天才去上学,她不好意思肿着脸去学校,只是好多次想要去医院看看彭磊,却有些些赌气似的没有去。他也没有给她打个电话关心她呀,为什么总是要她先去找他呢?或者她也是怕的,她害怕和彭磊单独的相处,他们又会说些什么呢?
      贺晨也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保卫科的人来过了,学校的老师来过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在那以后汤惜再也没有见过王嘉楠,有人说他转校了也有人说他住院了因为精神不正常。不过在汤惜看来,王嘉楠的性格确实很偏执,过分的自信成为了一种自负,他不能忍受被拒绝不能面对失败。
      而期末考试就要来了,汤惜必须要放下心里杂乱的念头,好好地准备考试。有时候在学校里遇到彭磊,他!总是欲言又止,她轻松自若地与他打招呼,只是转身的时候会感觉到心情沉重了起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就是表示他们的关系没有改变吗?但事实呢?他们之间的裂痕那么清晰地杵在那里,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寒假开始的时候,汤惜报名参加了这城市的万人马拉松比赛。她只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做,让自己变得很忙碌。
      阿惜跟贺晨独处的时候,她迟疑地提到了彭磊:“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因为我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轻轻地咬着嘴唇,手不按地握住衣角。
      正在专心吃着一瓣橘子的躺着怔怔地抬起头来,又掩饰地笑起来:“和你没关系啦,别多想了。”
      “你越装做没事我就越难过。”贺晨垂下眼去:“我知道你很介意那天的事……”
      “贺晨!”汤惜不由地扬高了声音,打断她:“说了跟你没关系就没有关系!我跟他只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跟他的问题!汤惜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敏感?你知道你这样我很累?我要担心他会多想,担心你会多想,我真的都要累死了!”
      “阿惜!”贺晨聂诺地看着她。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你,我也问过你吧,只要你说你喜欢他,我一定不会跟你抢的!”汤惜忍不住开口:“如果你们明明彼此喜欢,那我算什么?你是成全我,是让给我吗?贺晨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彭磊的感受,他不是礼物可以被让来让去,而我也不需要你这样伟大的牺牲,我承受不起!”
      “我……”贺晨迟疑地想说什么,再一次被汤惜打断:“你为什么总要做好人呢?为什么不可以做次坏人,明确地告诉我,你喜欢的就是彭磊,你让我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好,那我告诉你,贺晨,我选你!跟你在一起十多年,跟他认识才多久呀?他凭什么里间我们的感情,凭什么让我们都这么难过!”
      “我,我没这样想过!”贺晨说:“我跟他没有什么,阿惜,你不要误会!”
      “误会!”汤惜腾然地站起来,抬手将手里的橘子朝地上狠狠地扔下去,厉声地说:“贺晨,我是误会吗?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问一问!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们两个,你,还有彭磊,你们想干嘛干嘛,跟我没关系,我告诉你们!跟我一点一点关系也没有!”
      汤惜“啪”一声关掉门,怒气冲冲地离开时,觉得那一声响是扇在她的心上。她到底还是跟贺晨发难了,她还是忍不住对她发火了。他们到底要她怎样呢?明明彼此喜欢却还要把她牵扯进来,如果一早他们就坦诚相对,那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难过。得到后失去,比一开始就没有拥有的念想,更让人失望吧。
      她摁电梯,下楼,在穿过院子的时候,忽然踩滑重重地摔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感觉,但眼泪落了下来,默默地起身,她站在楼梯口那里,跺亮路灯,再跺亮路灯,忽明忽暗的,就像她的心情。在心里她忍不住骂了句,我靠!
      这样把自己弄得凄凄切切真不是她的风格,她一揩自己湿漉漉的脸,转身上楼。
      每天早上汤惜都去公园里晨跑,连许明鑫都惊讶了,因为以前每每放假她都会在家里睡懒觉,常常是睡到中午才起来。现在竟然每天都还能起早,精神奕奕地去跑步,很是奇怪。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许明鑫忍不住问。
      “妈!”汤惜睁大眼睛,跳起来:“锻炼身体也有错了?”
      “真的只是锻炼身体?”许明鑫一脸狐疑。
      “当然!如果我赢了马拉松,会有十万块的奖金呢!”许明鑫笑嘻嘻地说。
      “凭你?”
      “不相信?”
      “相信……才怪!”许明鑫说完,扭过身也不管她了,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汤惜站在窗口,看着院子,看到贺晨的时候,她立刻跑下楼去。跟贺晨吼过以后她立刻后悔了,她只是心情不好却找着贺晨出气了。不过那天她对她说的有句话是真心的,如果要让她在她和彭磊之间选一个,她一定会选贺晨。就算心里对贺晨很嫉妒,就算对彭磊有着怨恨,就算她很不平衡很不舒服,但她的感情天枰也是向着贺晨的,那么深厚的感情,是怎么也无法拉扯断掉。
      跑到楼下的时候,看秦臻正上楼,两个人站在楼梯口,相视一笑。
      “去哪里?”贺晨微笑着问。
      “跑步!”
      “你真的要去跑马拉松呀!”
      “是呀!你也去吧!”
      “我不!”
      “必须!”
      “少来了,你想累死我!”
      “非要去,一定去!”汤惜一把揽住贺晨的胳膊,有些撒娇地说。
      “那把阿迟也拽上!”贺晨无奈地点点头。
      “少不了他!”
      他们拽着方迟也要每天早起跑步,为了参加马拉松比赛。每天早上让方迟起床都很困难,最后终于发现有一招特别地管用。汤惜和贺晨一个捏鼻子一个捂嘴巴,让他喘不过气来,自然就醒来。
      “真是交友不慎!”方迟总是嘟囔,但也无奈地跟着她们,睡眼惺忪去公园跑步,还不许穿羽绒服,他一边跑一边冷得直哆嗦,谁会在零下十多度只是穿着运动衫出来跑步?只是看着汤惜很明媚的笑容,他的心也安了一些。其实是担心她的,他也看出了她和彭磊之间有了问题,只是她总是强装着没事,每天嘻嘻哈哈的样子,只是有时会突然看到她的笑容凝在脸上,会看到她望着彭磊时,有些忧伤的眼神。
      喜欢真的是个复杂的公式,永远也解不清楚,你喜欢她,她喜欢他,他又喜欢另外的她,兜兜转转,百转千回,纠葛不清。又让人欲罢不能。也许这也是喜欢的另一种魔力,在疼痛之间慢慢地成长,也慢慢地学会珍惜。
      她还是跟平常那样,跟他们一起看书,抢遥控器,大声地说话,追逐和打闹,但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仔细想来,应该是沉稳了一些吧。专注地写着作业的汤惜,咬着笔头想问题的汤惜,眨着眼睛问他问题的汤惜……她终于开始认真地学习了,以前他担心她的成绩是害怕她会被她妈打掌心,现在担心她的成绩是怕她考不上大学,他像她的家长一样操心着她,这样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也是种幸福吧。
      汤惜是寒假过去半个月后才接到彭磊的电话。那个时候她正晨跑回来,有些气喘吁吁的。
      “喂?”她喘着大气地说。
      “彭磊。”那个字从电话那边出来的时候,汤惜的身体就被定住了。
      “阿惜?”他询问着说。
      “在。”
      “听陆菁菁说,你们报名了马拉松?”
      “如果赢了会有十万块的奖金!”她讪笑着说:“为了奖金去的。”
      “财迷!”他听她调侃的语气,也放松了下来:“我会去帮你加油的。不过你的时间算好了没,不会……”
      她的脸就微微地红了,想起那次三千米让彭磊帮她买七度空间的事了。在电话那边的彭磊也觉察到有些尴尬,讪讪地接不下去。
      “我们打个赌吧!”汤惜说。
      “赌什么?”
      “一个约会!”
      “阿惜……”
      她打断他,迅速地说:“如果我能跑完全程,我们就在除夕的时候见个面吧!”
      “其实不用,那天我来找你!”
      “我相信,我能坚持下来的!”汤惜笃定地说。
      万人马拉松是在环城路上举行,比赛前化冰车已经清理过跑道上的冰雪,保持了道路的清爽和畅通无阻。这也算是这个城市一年一度的大事,除了警察会来维持秩序,还有很多的媒体采访。标准的马拉松比赛的跑道应该是42.195公里,但主办方考虑到这只是全□□动,并不是专业的比赛,所以路程缩短到了20.3公里。当然这也是一次非常困难地长跑,对于拿名次汤惜是不奢望的,她只是希望能够跑完全程,这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
      人潮汹涌,汤惜他们在其中,一下就被淹没了。他们拿着的号是426、427和428。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互相用锁针别在后背上的时候,方迟笑着说:“如果我有了十万块,我就请你们去夏威夷豪华游!”
      “你那点钱够吗?”汤惜怀疑地说:“要是我赢了这十万块,我就去买两杯哈根达斯的冰激凌,吃一杯倒一杯!哈哈!”
      “就你那点出息!”方迟抬起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两个就开始追着打闹起来。
      “你们保存点实力好不好!”贺晨无奈地说:“还没开跑呢!”
      “对哦!”方迟立刻停下来,而没有及时“刹车”的许晞微就一头撞在他的背上,恼怒地揉着鼻子。
      一声枪响,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开始向前跑,人多得连缝隙都没有,着实壮观。汤惜和贺晨还有方迟挤人在群里,也无法朝前,只好慢慢地跟着人群朝前跑。一会儿后,贺晨就开始打退堂鼓。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贺晨喘着气摆摆手说:“你们继续,我等你们拿十万块!”
      “那你坐车到终点等我们!”方迟说。又对汤惜说:“你也别逞强了,坚持不住的时候就算了,钱还会有的。”
      汤惜白他一眼,信心十足地说:“看谁坚持到最后!”
      终于跑出了大队人马,渐渐地拉开了距离。汤惜也已经感觉到体力不支,看来她是高估自己了,跑完全程比想象中更加难。好几次她都停下来,撑着膝盖休息,或者慢跑的时候从路旁拿瓶水灌上几口。方迟始终在她的身边,不管她跑得快时,还是停下来走时。有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汤惜还不忘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想也许彭磊会在电视前看到她的奔跑,她不想让自己的样子显得太过狼狈。
      一个小时过去,再一个小时过去。汤惜有很多次萌生退却的想法,直到后来干脆停下来。
      “快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方迟鼓励起她来。她诧异地看着他,起初还以为他只会是随便跑跑然后就算了,没想到会一直陪着她跑到现在。
      她的心里悸荡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和彭磊的那个赌注。是的,她一定可以做到的!只要鼓足勇气,只要迈出步子,是的,汤惜,好样的,加油!
      跑到最后,完全已经是凭着毅力和惯性了,好几次踉跄的时候都是方迟及时地扶住了她。汗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么激烈的声响。她已经后悔逞强了,已经在放弃和继续之间挣扎了无数次,但好歹,她还是看到终点了!
      在终点的地方,有彭磊。不,这不是她的幻想,是真切的他。他的手圈在唇边大声地对她喊着加油,她听到了,看到了,眼泪在那一刻委屈地落了下来。她跌跌撞撞地挨到终点,一头撞进了彭磊的怀里。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却还是稳稳地扶住了她。那一刻,她心酸不已,她痛哭失声,都是彭磊,都是因为他,她才和自己较劲,才要逞强和逞能!她已经虚脱地快要死掉,已经累得快要昏倒,20公里,她真的跑完了20公里?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跑完全程的代价是她在家里躺了好几天,脚疼,手疼,浑身酸疼地爬不起来。只是躺在那里直嚷,哎呦,哎呦!
      而同样在床上躺着休息几天的还有方迟,但他也屁颠屁颠给所有人打电话,他跑完了马拉松全程,拿到了纪念奖。奖品是什么?是一个不锈钢的杯子。只是杯子?他不满地对着别人说,这可是重在参与,奖品是什么,不重要!
      除夕的那天,汤惜心里有些慌。她和彭磊的约会,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吧。上一次在游乐园门口失约后,他们谁也没有提过“补”一次。后来便是王嘉楠的事造成的芥蒂,再后来又是忙于期末考试。
      也许是怕她担心,所以彭磊在出门之前,先给汤惜打了个电话。
      “我这就出门了哦!”他暖暖地说。
      “嗯。”她浅笑着,对着电视的反光镜面理了理自己的围巾。
      “一会儿见。”
      “嗯!”她脆生生地回答。合上电话的时候,又打开书包看了看为彭磊准备的新年礼物,是她去为他求的平安符。
      见她要出门,许明鑫只当是她找方迟放烟花去了,也没在意,只是叮嘱着放烟花的时候别把衣服烧破了洞。
      “知道了!”她一扭头就往外面跑,下楼的时候听到楼梯间响起她的脚步声,有些空。
      他们约定在巷口的电影院门,那是她和彭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对他一见倾心,而那个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她会和彭磊在一起,却又一直只是若即若离的关系。
      因为新年的关系,电影院的门口挂着喜庆的霓虹灯,他站在一派的灯光里,露出和煦的微笑。那些笑容穿透了汤惜的心,她是多么贪婪地想要更多呀,他的喜欢,他的笑容,还有他的未来。她想起他奔跑着去为她买七度空间的情景,想起他跟她讲述他的童年并第一次拥抱她的那个夜晚,想起他在电话那边唱《到此为止》的时刻,想起她依靠在他肩膀上的那列503公车……他给过她温暖,给过她依靠的感觉,这,也许就够了。
      “想看什么电影?”他微笑着问她。
      “不用了,就坐坐吧!”她看看时间。
      “这里?”
      “嗯,这里。”
      他们就坐在电影院门口的阶梯上,有些凉。他取下手套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暖着,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汤惜的心哽咽了一下。
      “给我唱首吧。”她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喜欢听哪首?”
      “我们这里还有鱼。”
      在他低声的吟唱里,她的头微微地抵住了他的胸膛。她感觉到他的心跳,那么强健而有力的心跳。这样安好的彭磊,这样温暖的彭磊,如果属于她,只是属于她,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但原来,被他喜欢是需要运气的,而她欠缺的,就是这一份运气。
      “我们……”她顿了顿,下了很大决定地说:“分手吧!”
      他的身体怔住了。
      她垂下眼去,又说了一遍:“分手吧!”
      几秒钟的时间,他没有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地说:“我不想在新的一年里还为你难过,不想再看着自己没有出息了。我知道你并不是喜欢我,或者不那么地喜欢我,你只是怜惜我……我知道只要我假装,我们就可以一直地这样,你不会对我提分手,因为你善良,你不忍,但这样地和你相处,你不会快乐,我不会快乐……贺晨也不会快乐。”
      “阿惜,不是你想的那样,和你一起我很快乐!”他轻声地说。
      “我知道贺晨是喜欢你的,只是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她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你!给她一些时间,她会对你坦诚……”
      “阿惜,我和她……我和贺晨什么事都没有。”
      “我知道!”汤惜艰涩地说:“但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而为难!”
      她站起来,手里好像还揣着他的温度,心却被刺了一刀。
      “阿惜!”他困顿地看着她。
      “新年快乐!”她把那枚护身符放到他的掌心里,然后转身迅速地跑开。彭磊,因为懂得了喜欢一人的心情,所以才会慈悲了这样的自己,才会任性地选择放弃。是累了,是倦了,是没有力气了,不想要再因为你而流泪,不想要再因为你而感觉受伤,原本就不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在面对你的时候,终于还是决定退却了。
      也许喜欢的心情还会在心里,需要时间,需要很多的时间才能坦然地面对你,但这一刻,我愿意给你自由,也愿意给自己一份自由。在新的一年里,在未来的生活里,各自安好!
      奔跑到转角的时候,汤惜缓缓地蹲了下去,她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是她的初恋,是她第一次这样彻底地去喜欢一个人,但也许比失恋更让她无助的,是她的这份喜欢会成为一种负担,那是peng?lei的负担。潸然泪下的那刻,她看到烟花绚烂腾空的情景,也许美好的总是短暂的,在告别的时候,只要对自己狠一些,再狠一些。
      新年的钟声就快响起了,是已经决定要放手了,要把这些晦涩的心情统统地清空。可为什么,在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呢?彭磊,你可知道,我真的,真的,喜欢着你,这样的喜欢,无奈而忧伤。
      在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路灯下的方迟。他的背景是一朵又一朵蓬勃的烟花,带着嘹亮的声响划破了夜空。
      她揩了揩自己的眼泪,大步地朝他走过去。
      “等你放烟花呢!”他懒懒地说,把一支“狗尾巴草”的烟花塞到她的手里。
      “我们分了。”她握着烟花静静地说。
      “倏”地一声。
      方迟点燃了她手里的烟花,一束荧火绚烂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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