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青春》北冥有鱼那个鲲

4、草莓青春

　　有天照镜子的时候，汤惜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剪过头发了，漆黑柔顺的头发已经可以在脑后扎个小辫子，虽然还需要发卡才能固定前面的头发，但突然间她就想要留长发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一排蓬勃生机的样子，梧桐树开始长出新的叶子，一些红的黄的花也也渐渐盛放，汤惜站在三月的阳光里，会深深地呼吸。冗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也许心里的那些隐晦也需要扫开。
　　是在去篮球场找方迟的时候，看到彭磊的。
　　他坐在转角处的水泥石阶上，两手撑着台面，静静地看着天空中那些浮云。这样风轻云淡的天气也汤惜喜欢的，蓝得像整片玻璃样的天空，流动的浮云，很安静的风，扬起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声响，叶子的沙沙声，芳草的气息，还有落在草坪上的发出咕咕声响的鸽子。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点猩红，他在抽烟。
　　也许午后的这个时间里，他就躲在这一禺，吸烟或者发呆。
　　他下意识地回头来，看到正注视着他的她。并不掩饰地抬手又深吸了一口。
　　她迟疑了一下，坐到他的身边。
　　“你好像很意外”他说，弹了弹手里的烟。
　　“也不没有太过意外。”她笑了笑，她见过他的朋友，那些人给她的印象并不太好。
　　“很早就学会了.，我在酒吧里打工。”他分明地笑起来，她有些失神。
　　“你，你的父亲不是……”
　　“跟他没关系。”彭磊打断她的话。早就听同学提过，彭磊的父亲在这城市任着要职，打开电视看新闻，他的名字总是被频繁地提及。他应该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高干子弟，但她很意外，他竟然在酒吧里打工。不过看他的样子，并不愿意提起他的家人，所以汤惜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们有个自己的乐队，我是贝司手。”他说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光彩。她讶异地盯着他，他真的让她太意外了，酒吧，乐队，贝斯手，和班长，成绩优渥的他差别真是太远了。
　　“是上次那些人？”她问。
　　他想了一下，想起他们曾在同一家餐厅遇到的事。点了点头，说“是”。又说：“他们都没有在上学了，但他们是一群很热爱音乐的人。”
　　汤惜静静地听着。
　　“我们自己租了一套民房，做音乐室，感觉很像个家。”他垂下眼：“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这些干嘛，除了陆菁菁没有人知道。”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汤惜由衷地说。
　　他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手里的烟已经灭掉了。用打火机点燃剩下的半支时，他用手直接摁灭了打火机。
　　“呀！”她失声地喊出来。连忙去看他的手。
　　“没事！”他的手被握在她的手里，拇指已经被烫得有了个小小的水泡。她鼓着腮吹了又吹，一脸心疼。他的眼神就放软了下来。
　　他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掉，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冷漠的人。汤惜愣愣地，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反复无常。而他刚才的那些话却让她很诧异。他的生活好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但那会是什么呢？
　　她走到篮球场的时候，看到陆菁菁已经在那里了。她站在场边为方迟加油欢呼，她拍掌叫好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株盛放的向日葵，都是阳光的感觉。她甚至在他投进一个三分球后嘹亮地吹了声口哨。很俏皮而可爱的样子。
　　她挤到她的旁边去，陆菁菁看到是她，笑了一下说：“他们队马上就赢了！”
　　因为汤惜曾说过她要对陆菁菁好一些，所以之后再看到他们在一起她也就友好了起来。只是同学们传得很难听，是方迟抢了彭磊的女朋友，陆菁菁一脚踩两船之类的。不过汤惜也已经从贺晨那里知道了陆菁菁跟彭磊的事就是谣传，而且她也觉得陆菁菁其实人也不错。
　　只是还是会觉得别扭。看着别的女生拿着方迟的外套，给他递水很亲近的样子，心里也会不舒服。以前他总来抢她的水喝，现在都有人给他准备了。
　　有几次放学，方迟甚至没有跟她们一起回家，他直接说：“有些事。”她一猜就知道是跟陆菁菁有关的事。
　　“重色轻友的家伙。”私下里汤惜跟贺晨骂他，说他现在眼里只有陆菁菁，真是个称职的男朋友，陆菁菁值日的时候他会留下来帮她，陆菁菁要做黑板报的时候，他也会去帮她，甚至他还帮陆菁菁整理笔记。想想，以前她都要威逼利诱他才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真是生气!
　　“现在吃醋了吧！”贺晨嬉笑着打趣她：“看来最失望的应该是你妈了，一心想让他做你家女婿的。”
　　“嗤！”汤惜抓住贺晨的手去挠她的痒，咋呼地说：“是呀是呀，我吃醋了，我吃好多醋，你难道不吃醋，不嫉妒？那小子都背弃我们了！”两个人笑闹的时候，其实心里也真是有些失落，方迟对另外一个女生好了，她们到底是有些不爽的。
　　陆菁菁倒是一点也没察觉，也许她就是那种比汤惜信号还粗线条的人，以前她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都挺冷淡的。她好像一点也没察觉，依然每次见到汤惜和贺晨都热情地打着招呼，现在对她们更是热络了起来。
　　现在见到她们，没见到方迟，都会问：“他呢？”一个“他”字已经透出了几许的亲近。
　　看着场上耀眼生辉的方迟，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他的眼里凝着倔强和自信，汤惜的嘴唇就轻轻地抿起来。她从未去想过方迟对她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来，是很重要，很不可缺的那个人。一个三步上篮，他轻松自若地做下来，引得一片喝彩声，当他弯着腰撑着膝盖喘气休息的时候，目光落在汤惜的身上，她冲他笑了一下。
　　是在一个人跳起来大力给对方盖帽的时候，球直直地朝汤惜砸过去的。她怔住的时候，有个人飞奔过来又准又稳地挡在她的面前接住了那个球。
　　好险！
　　愣愣地，心有余悸地，看见是苏胥。他浅笑着耸了耸肩膀，再回场。陆菁菁在一边轻声地说：“刚才他救了你哦！”
　　比赛结束后，方迟下场走到她们身边，陆菁菁赶紧递毛巾过去给他擦汗，周围的男生一片起哄声，汤惜撇了撇嘴。这时，苏胥走到她面前，她立刻地说：“谢谢！”
　　那个冬日被苏胥察觉到她的心事后，他却还是像以往那样的和她相处，偶尔给她打电话问些琐碎的事情，课间的时候过来跟她聊天，或者帮她拿书本借试卷抄笔记之类，很细微但又表现出关心的种种小事。
　　“对了，方迟”她这才想起是到篮球场来找他的原因：“贺晨说今天去姥姥家吃饭。”
　　“嗯。我也有事。”
　　汤惜哦一声看看在他身边的陆菁菁，心里给方迟一个飞腿，但面上又大方地说：“那我自己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苏胥急匆匆地说。旁边又传来起哄的声音，他摸着后脑勺有些傻气地笑了笑。
　　“我们方向又不同。”她迟疑地说。
　　“我去买本书，书店在那边。”他的脸微微地红了。她跟苏胥朝教室走去，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巧遇到彭磊往外面走。
　　他扫了她跟苏胥一眼，跟苏胥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苏胥扭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们分了。”
　　“他们根本没有在一起。”她迅速地说。
　　“那你呢？”
　　“你会跟他说吗？”苏胥迟疑了下，问。
　　“没想过。”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恢复嘻嘻哈哈地样子：“我只想着我的三千米。”
　　那天晚上，汤惜接到了方迟的电话，他说在楼下等她。汤惜心里还嘀咕一声，浪费电话费，在楼下喊一声她不就听到了。跑下楼的时候看到他站在楼梯口，晕黄的灯泛着暖暖的光，那么轻地落在他的身上，听到声响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是在那刻声控灯突然灭掉了，在黑暗中，汤惜的心收紧了一下。
　　“方迟？”她颤声地喊了句。
　　他弹了个响指，灯就亮了。他们四目相对，她突然觉得今天的方迟很不一样，不是那个什么都无所谓很慵懒的调调，是严肃的，很认真的表情。
　　她走到他身边，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约会回来了？”
　　“今天，我希望救你的人是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
　　她想了想，明白他说的是今天那个差点砸到她的篮球。
　　“那是因为苏胥离我最近啦。”她大大咧咧地笑，语气里是觉得他太再过在意了。
　　“我还是希望，你有危险的时候，我能在你身边。”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字都落在了她的心里。
　　这个时候，声控灯再一次灭掉了。
　　“方迟。”她有些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是心里都是感动的，她明白他的心意，但她痛恨自己不能以相同的情感去回报给他。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保护她照顾她，而她也习惯了他的保护和照顾。但，为什么只是习惯，不能更多，再多一些呢？
　　“没事了。”他转身走的时候，声控灯在他的步子里亮了，那个背影里有难以名状的悲伤。原来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只会是离痛苦很近，离平静很远。
　　春季运动会，汤惜报了三千米。长跑是她的强项，方迟说这是她从小跟她妈斗争的结果，每次闯祸她妈要逮她，她都跑得飞快。撒腿逃的样子总是让方迟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汤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她妈打掌心，小时候她把她妈打掌心的工具，尺片、竹棍等等藏的藏，撇的撇，结果她妈总还是会拿出新的工具来。
　　准备拖着椅子去操场的时候，方迟接了过去。
　　“好好地跑！”他说。
　　“记得要给我写通讯稿！”她嚷嚷。运动会，各班都会写些通讯稿，也就是某班的谁谁谁又获得了什么名次。汤惜很喜欢听到广播里念出她的名字，会感觉到雀跃，好像除了运动会能得到表扬外，她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阿惜，我在终点等你哦!”贺晨举着手里的暖温杯说。刚跑了下来是不能喝凉水的，所以每次她长跑的时候贺晨就会准备暖开水，等她稍微休息一下就喝。
　　汤惜抬手拧拧她的脸，戏谑地说：“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呀！”
　　贺晨被她“调戏”得一脸好笑：“快去做准备活动吧！”
　　方迟也参加了男子跳远比赛，因为和女子三千米几乎同时进行，所以方迟不能去看她比赛了。她跑下楼的时候，不忘冲方迟：“我先跑下来就去看你比赛!”
　　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的时候，汤惜的心咯噔一声，算了算日子，真的就是这两天。她赶紧捂着肚子朝卫生间跑。
　　“你不舒服？”在转角的地方遇到彭磊，他看她的样子，停下来问。
　　她懊恼地看了看走廊，同学都已经去操场了。如果现在去找贺晨根本就来不及。
　　跺了跺脚对彭磊说：“肚子疼。”
　　“马上不是女子三千米了吗？”彭磊迟疑地说。
　　而这时，小腹更加疼了，像一双手在里面绞着，她也顾不得太多，迅速地说：“可以去帮我买个东西吗？”
　　他点头：“什么？”
　　她的脸窘迫地涨红了，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拜托过某个男生这种事，对着他询问的目光，她好不容憋出四个字：“七度空间。”
　　“七度空间？”他显然不知道这个牌子是什么东西，转身时候问：“哪里买？”
　　“门口的超市有。”她在内心挣扎，要不要告诉他这是一款卫生巾的名字。在她支吾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跑下楼。她捂着肚子在走廊上看着他，内心忐忑。
　　很快，他就回来了。见到她，只是默默把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她，她的脸滚烫，而他也是一脸的尴尬。刚才到超市的时候，他开口就问导购小姐：“有七度空间吗？”导购小姐古怪地看着他，然后问：“日用还是夜用？”他一下就明白“七度空间”是什么了。也明白她的肚子为什么疼了。好在对方用一个黑色的小袋子替他装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揣着它的时候，是又紧张又好笑的。
　　汤惜从卫生间出来时，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彭磊已经离开了。她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刚才的尴尬。但小腹还是疼得厉害，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想到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也只能朝操场走去。
　　“好些了吗？”彭磊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被吓得差点喊出来。他在楼下等着她。
　　“嗯。”她嗫嚅地回答，根本不敢看他。
　　“如果实在不行，就别跑了，是不能剧烈运动的。”彭磊说完，又不好意思了。他说这样的话搞得他好像很懂似的。
　　“没事，几分钟就跑下来了。”她的心涌起一些感激，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少年，这个忽冷忽热的男生，现在的他，是真的关心着她。
　　她到的时候，已经在开始做准备活动了。她勉强着活动了下，强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但疼感那么清晰地从身体里传来，她只能紧紧地咬住嘴唇不断地鼓励自己。
　　“预备……”听到声音的时候，汤惜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神。
　　枪响的时候，她开始朝前跑去，她超过了旁边的人，一路领先。她听到很多的呐喊声，那些声音和脸从她的面前掠过去，但却越来越难地加快速度。有人从身后轻松地朝过她，一个，又一个，她疼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别跑了！”这时，方迟竟然跑到她的身边。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他不是也有比赛吗？
　　“别管我！”她坚持着说：“你去比赛！”
　　这个时候贺晨也跑到她的身边，急切地说：“阿惜！”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来，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已经比前面的人落后了足足的一圈，越跑越慢，越来越觉得疼痛。
　　方迟和贺晨不再阻止她，他们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跑，即使到最后的一圈，她几乎是停停走走，艰难地撑到了终点。到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根本辨不清方向，很迷糊地扑下去的时候，被方迟稳稳地扶住了。
　　“阿惜你没事吧！”贺晨的眼泪涌了上来。即使是狼狈地跑完了全场，但汤惜还是抬眼冲他们笑了笑：“多少分呀？”
　　“十六分零四十七秒！”是彭磊的声音。
　　她嘟囔了一句：“真烂！”
　　汤惜被贺晨扶着走出场外，经过彭磊的时候。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在终点的地方等着她，他相信她一定会坚持下来的。而她，做到了。
　　“你快去比赛！”汤惜还惦记着方迟的比赛，推着他说。
　　“你……”
　　“没事，没事了，刚才就是肚子疼！”她简单地说。
　　“去医务室……”
　　“别废话了，快去比赛！”她扬高了声音。其实心里感动得要命，刚才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就哽咽了一下，若不是他，若不是贺晨，她想她会更难跑完全程。
　　“倒霉！”汤惜捂着肚子，对贺晨说：“那个竟然这个时候来了。”
　　“那你还跑！”贺晨责怪地说。
　　“疼死我了！”她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这时苏胥也过来了。
　　“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
　　“她肚子疼。”贺晨代她回答。
　　“去医务室看看！”苏胥急急地说。
　　“没事，这个需要休息……”贺晨又说：“我带她回家。”
　　“行，反正今天她也没比赛了。”
　　一到家，贺晨就给她找了热水袋敷在肚子上，又倒了杯红糖水给她喝。她疼得直皱眉，贺晨就把手伸进被褥里替她揉着肚子。
　　“贺晨。”她轻声地说。
　　“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面孔去。也许朋友之间太过熟悉了，她都不好意思对她说谢谢，会觉得这很矫情。但这样温暖的贺晨，让她在心里，对她说了无数声的“谢谢”。
　　方迟到底没有拿到跳远的名次。他在场边做准备活动的时候，看到汤惜的比赛。她的样子跟平时不一样，跑得很艰难很痛苦，他也顾不得他马上就该他了只是想要跑到她身边。他让她不要跑，但她根本就不听，他已经看出来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她紧蹙着眉头连手摆动的姿势都混乱了。
　　他知道劝不了她停下来，于是干脆就陪着她跑。
　　再回到跳远比赛场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
　　陆菁菁站在场边，目光痛楚地看着他：“我觉得好难过。”
　　他轻轻地垂下眼去：“不过就是一场比赛。”
　　“不是比赛”她轻声地说：“是难过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不是我，她们和你有共同的成长，很多美好的、有趣的、难忘的回忆。”
　　“陆菁菁。”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为她声音里的疼痛和烦乱。他对她一直都很冷淡，即使他们在“交往”，但却好像只是比以前熟悉一点，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只是做着自己的事，她一个人在一边呆着，然后告辞。偶尔，他会主动说送她回家，其实也只是让别人相信，他们是真的再交往。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没事了”陆菁菁停顿了一下，很快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又露出很灿烂地笑容。
　　运动会是在汤惜的遗憾里结束的。
　　四月的一天，轮到秦臻做黑板板，汤惜和方迟都留下来帮忙。三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时班上的一个男生宁成渝急匆匆地跑到班上嚷起来：“快去帮忙，彭磊跟别人打了起来!”
　　教室里还有其他的男生在，一听就炸了赶紧朝外面跑。
　　汤惜看了一下方迟，当机立断地说：“去帮忙！”
　　在路上的时候吗，宁成渝大概说了一下，他刚出校园就看到彭磊被几个打扮得很飞的人给围住了，他诧异地跟着他们走到学校旁边的一个空巷子里，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对方人多，他想就算自己冲过去也帮不了太多忙就赶紧回教室找人了。
　　他们到巷子的时候，彭磊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对峙中有些渐渐不抵。他们大喝一声冲了上去，汤惜四下看了眼，也没什么“武器”好拿，在贺晨还来不及阻止以前就冲了上去。
　　对方有八个人，这边加上汤惜有七个人，人数上差不多，打起来也势均力敌。汤惜不管不顾地抬起脚朝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生踢过去，对方吃疼一下回过身来看见是个女生，有些恼怒地抬起手就给她飞过来一拳，她的肩膀狠狠地被击中，踉跄地朝后面摔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疼又懵。见她挨打，方迟气急败坏地朝对方挥过去一拳，对方的鼻子一下就冒出血来，他擦了擦鼻子，朝方迟扑上来，方迟一个闪身抓住他的手往后一拧，再一个扫腿对方直直地仰躺下去，当方迟想要用膝盖顶下去的时候，对方顺势一滚，方迟就顶了空。对方站起来，眼见打不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在手上对着方迟要刺过来。见他掏刀，汤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小心！”汤惜喊出来。
　　这时彭磊靠在方迟的身后，两个人对付着围攻着他们的三个人。汤惜看到宁成渝一个人对打两个，被对方一前一后地桎梏住，占到下风，心里一慌乱干脆脱下球鞋朝抱住宁成渝的男生头上一下一下地拍过去。对方终于顾不得宁成渝，松开他来对付汤惜，她尖叫一声朝后跑，几步就被男生抓住，她惊呼起来，贺晨也顾不得了朝男生踢过去几脚，但力道太小，轻飘飘的，她干脆低下头在男生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下去，乘他松手的空隙许晞微也回身抬手戳了把他的眼睛，男生吃疼地终于向后退几步。汤惜拽住贺晨赶紧躲到一边去。
　　而彭磊和方迟一前一后地，配合默契，当对方三个人冲上来的时候也互相帮忙抵挡一拳，一脚，或者帮助对方一躲一闪。一个后旋风腿撩倒对方一个人，而彭磊在拿刀的夹克少年冲过来时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在膝盖上用力一磕，刀落了下去，方迟就抓住他另一只手朝他背后一拧一提，夹克男生吃疼地跪在地上。另外两个大喝一声冲上来帮忙，方迟和彭磊一对一，彭磊甚至用力踩上旁边的围墙，一个飞檐走壁的姿势，在空中一个转身狠狠地朝对方飞过一脚，那人应声倒地，看到地上的刀子想要拾起来的时候，彭磊已经一脚把刀踢远，帅气利落地让汤惜目瞪口呆。
　　她就拿着鞋子东打一下，西打一下，对方转身要挥拳的时候，彭磊和方迟总是能及时地帮她拦过去。她一边尖叫一边躲闪，却不觉得害怕，倒是看得旁边的贺晨紧张地不得了。
　　一场混战后，对方也支撑不住，不想多过纠缠，干脆朝另一头落败而逃。彭磊他们也不追，只是东倒西歪喘气休息。
　　贺晨飞奔到汤惜的身边，急切地说：“你没事吧！”
　　她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再利落地用手背揩揩额头，朝着刚才那几个逃跑的人嚷：“跑什么跑，看我不废了你们！”
　　她虚张声势的样子一下就惹得旁人都笑了。
　　“行呀，汤惜，没想到打架这样在行。”宁成渝打趣地说。
　　“我今天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她得意洋洋地说，再看彭磊一眼，他也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时方迟从旁边把汤惜刚才用作“武器”的鞋子拾捡过来，蹲下去，放到她的面前。她抬起脚穿进去，任凭贺晨给她系鞋带。
　　汤惜等方迟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贺晨外，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就明白他们在惊讶什么了。
　　他给她穿鞋也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总是不会给鞋子系蝴蝶结，就强迫着方迟给她系鞋带，有时候路上鞋带散了，把脚伸到他面前，喏一声，他开始拒绝、反抗、赌气，后来也就无可奈何了。汤惜是那种，你不给她系鞋带，她就站在那里不走。你走你的，不管你走多远，她都还是执拗地站在那里，非逼着你认输，回过头来找她，给她系了鞋带才行。
　　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得让方迟完全没辙的女生。他不管是对谁怎样冷漠，怎样疏离，但对着汤惜，他就变成一个心很软很没有原则的人。
　　“那个……”宁成渝有些结巴地说：“真看不出来，你们，这样要好。”
　　“才知道呀！”汤惜丢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
　　朝外走的时候，几个男生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那一场架，比划着动作说着刚才怎样怎样英勇威猛了，看来所有的男生都是有着英雄情结的，其实看看他们的样子也很狼狈，纽扣掉了，衣服皱了，脸上身上不同程度的有伤。
　　这时，彭磊转过身对方迟说了句：“想不到你打架还挺行的。
　　“彼此！”方迟简单地回答。
　　“这次算我欠你的！”彭磊说。
　　方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汤惜向贺晨眨了眨眼睛，她了然地笑了笑。
　　“真疼！”汤惜刚才被砸中一拳，才发现肩膀疼得抬不起手来。
　　“逞强！”方迟抬手朝她头上拍一下：“你是一见到打架就往上冲！”
　　汤惜这才注意到方迟的手背是淤青的，刚才一见到汤惜挨打他都快疯了，狠命地朝对方挥拳过去。
　　第二天，宁成渝他们都在班上渲染着这一架，几个男生说得眉飞色舞的。
　　汤惜听到陆菁菁跟彭磊的谈话：“是余三他们！这群人渣，只会玩阴的！”
　　“你别乱来！”彭磊低声地说。
　　“他们……”
　　“算了。今天我去找徐睿他们。”
　　“我跟你一起。”陆菁菁说。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汤惜走到陆菁菁的身边。
　　她很少主动找她说话，有些别扭地咳嗽一下，连名带姓地喊了她一声。
　　陆菁菁笑着说：“阿惜，有事？”
　　汤惜看了一眼正在分组打着篮球的男生那边，迟疑着问：“他们在哪个酒吧驻唱？”
　　陆菁菁怔了一下，反问：“他告诉了你？”
　　汤惜还记得第一次见彭磊吸烟的样子，他的表情是隐晦的。
　　“是哪家？”汤惜点点头，问。
　　“沸点。在东三路。”陆菁菁坦白地说：“你今天要来吗？我也会去。”
　　“行。”
　　“阿惜，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停顿一下，陆菁菁直白地问。
　　汤惜有些狼狈，说心里话，其实不是讨厌，就是有些小嫉妒，还有因为她跟方迟的关系而觉得有些别扭和不自在。自从她对方迟说会对她好些后，她已经在努力改观对她的态度了，但没想到还是被陆菁菁直接地问了出来。
　　“其实，没有多少。”她词不达意地回答。
　　“我真的很希望和你，和贺晨做朋友。”陆菁菁由衷地说。因为她们是方迟很重要的朋友，所以她也很想和她们亲近一些。
　　汤惜看着陆菁菁，其实差劲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陆菁菁。
　　那天晚上她去了沸点酒吧。嘈杂的人群，迷离的灯光，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有些忐忑不安。她穿着白衬衣和牛仔裤，学生味十足的打扮，有男人冲她轻佻地吹口哨，她横过去一眼。
　　“这里！”陆菁菁穿过纷杂的人过来拉住她的手。她有些不习惯地，牵也不是，不牵也不是。
　　“马上就该彭磊他们了。”陆菁菁说着，已经带汤惜到了吧台的位置。扬手帮她喊了一杯饮料。
　　彭磊出场的时候，汤惜几乎认不出来。他跟上次她生日时见到的那几个打扮朋克的男生在一起，而现在的彭磊也不是学校里阳光少年，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带，戴着棒球帽，娴熟地弹着贝司，身体随着强劲的音乐摆动，热烈而投入。
　　他到底有多少面呢？汤惜心里有偌大的一个问号。明朗的他，忧郁的他，优秀的他，颓败的他……拿第一名的他，抽烟的他，在酒吧弹着贝司的他，彭磊，真的是一个谜。
　　彭磊他们一连唱了三首歌，台下的气氛几乎被点燃了。喧嚣而热闹的声音里，陆菁菁很自然地点了一支烟。
　　他们下台的时候，彭磊看到汤惜没有太多惊讶，他自然地接过陆菁菁手里的烟，抽了一口又递回她的手里。
　　“你不该来这里的。”他对汤惜说。
　　“我让她来的。”陆菁菁辩白道，又给汤惜介绍了一下其他的成员：“这是徐睿，东明，张骏捷，还有主唱成浩。”
　　他们跟汤惜一一打过招呼，除开他们的奇装异服，汤惜不得不承认，这几个男生都高高帅帅的，特别是成浩，长着一双比女生还动人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抖动时就像对着你放电。
　　当汤惜抬头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的人，正是昨天跟他们打架的那些人。
　　“他们……”汤惜指着他们说。
　　“因为老板不想要用他们了，所以他们才找彭磊的麻烦。”陆菁菁简单地对汤惜解释：“只会人少欺负人多！”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徐睿插了话进来。
　　“别惹事了！反正我也没吃亏，他们也只是发泄一下！”彭磊看了一眼台上，扯了扯领带说：“走啦！”
　　汤惜跟着他们朝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成浩咒骂了一句。是经过一桌客人的时候，有个打扮得很妖娆的女人朝他的臀部摸了一把，轻佻浪荡地看着他：“小帅哥，多少钱？”
　　“靠！去你妈的！”成浩气急败坏，陆菁菁赶紧拉了他一把，把他往外面拽。要是在自己的场子里闹事，以后是哪家酒吧都不会要他们唱了。
　　成浩还在生气。汤惜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那个女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要去洗手间，她对他们说了声：“等我一下！”
　　汤惜跟着女人进到卫生间，她是喝多了关上隔间在里面嗷嗷地呕吐。汤惜把门一关，不让外面的人进来，看到旁边清洁工放在角落里的水桶，接了一桶水，等到女人打开门要出来的时候她一桶水就泼了过去。女人一声尖叫就成了落汤鸡，还没看清楚是谁，汤惜已经撒腿朝外面跑去，到门口的时候遇到返回来找她的陆菁菁。
　　“快走！”她一把拽着陆菁菁跑。陆菁菁回头一眼，已经明白了。
　　两个人走出去和他们汇合，只是催促，快走快走！
　　“你对她做什么了？”彭磊睁大眼睛问汤惜。
　　“就是让她的酒清醒一下。”汤惜笑嘻嘻地回答。
　　“你！”彭磊也不禁地笑起来。他知道她的身上有股男孩的豪气，这豪气让他对她渐渐地刮目相看。
　　成浩也笑了：“这是谁呀？”
　　“汤惜！”刚才陆菁菁已经介绍过她了，显然他们都没有注意听。
　　成浩凑到她面前，笑得很媚：“要我怎么报答你？”
　　“那我也摸你一下！”汤惜才不吃他这一套，也调笑着说。
　　“靠！”成浩大笑起来：“她是你们同学吗？！
　　汤惜看了眼彭磊，他的目光在对着她的目光时，是柔软的。这样安好的时刻，真好。
　　“走！请你喝酒去！”成浩一把搭过来，搭在汤惜的肩膀上。
　　他们直接去了他们的音乐室。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根本没地方落脚，几个男生合租在这里，根本无暇收拾。
　　“找地方坐！”陆菁菁招呼着汤惜，地上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只管踢开了事。汤惜把沙发上的乐谱、易拉罐等杂物堆到边上去，给自己腾了个位置。
　　彭磊拿了瓶可乐递给汤惜。
　　“他们住这里。”彭磊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很乱。”
　　汤惜摇摇头，笑着说：“第一次见你打扮成这样，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歌真好听。”
　　“那个……”成浩又忘记她名字，想了一下丢了一罐啤酒给她。汤惜接住了。
　　“我们这里不欢迎男生来，但欢迎女生常来！”成浩嬉笑着说。
　　“你是他们俩带来的第一个同学！”东明补了一句。汤惜浅浅地笑了。这是不是说明，彭磊已经把她当朋友了呢？
　　他们盘腿坐在地板上，喝酒，弹吉他，聊天。那么美的月色，许晞微的心，微微地醉了。她感觉到昏沉的幸福，很不真实的幸福。是在彭磊的身边吗？是听着他拨动着琴弦，看着他和旁人打闹说笑，他的眉，他的眼，他薄薄的嘴唇，还有明亮的微笑，好像抬起手来，就可以触碰到。这样的喜欢，会让她颤栗的喜欢，没有谁，再没有谁会让她有怦然心动，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她多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就是洪荒，就是永远。
　　她从来不知道其实她也会醉的。
　　喝得迷糊的时候，是彭磊和陆菁菁送她回家的。她有醒来过，知道自己在彭磊的背上，她的手轻轻地圈了起来，他的身体停顿了一下。
　　汤惜第二天被许明鑫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女孩子喝醉酒容易出事，幸好有方迟，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汤惜迷糊的时候，看到了方迟。是陆菁菁打电话让他到巷口来接汤惜。
　　方迟到的时候，看到了趴在彭磊背上，紧紧揽着他的汤惜。他的心里暗了一下。
　　“她喝醉了。”陆菁菁说：“其实没喝多少！”
　　“你们在一起……”方迟扫了彭磊一眼，他没有说话要放下汤惜，而汤惜把他揽得紧紧地，嘟囔着不肯下来。
　　“嗯，今天晚上她来找我们玩。”陆菁菁回答，然后轻声地对许晞微说：“到家了。”
　　方迟干脆直接去掰汤惜的手，一把把她拉下来，她软软地趴到他的背上。
　　“谢谢你们送她回来！”方迟说完，就背着汤惜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听到她在背上呓语着彭磊的名字时，他的身体晃荡了一下，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他真的很想要把她丢在地上，然后狠狠地踹她几脚，他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为什么在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就要去喜欢别人呢？那个人有多好？会在她郁闷的时候想着法的哄她开心，会在她发脾气的时候忍住不去跟她吵，会在她犯错的时候站出来替她担当。会记得她在生日时许下的愿望？还是会攒许久的钱只为了给她买一个礼物？他有什么不如彭磊的呢？他始终在她的身边，却走不进她的心里，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原来喝醉酒了头是这样疼的，幸好是星期六，不用上课。汤惜赖在床上，听着许明鑫责骂了她几句。她仔细回想了昨天，一想到是彭磊送她回来的，心里就涌起了一些甜蜜。
　　“阿惜，你同学找你！”听到许明鑫在外面喊她，她穿着拖鞋打了哈欠跑去接电话。
　　“喂——”她慵懒地说。
　　“是我，彭磊。”听到这个声音，汤惜腾然地完全醒过来。
　　“彭，彭磊。”她吞吞吐吐地说，然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正“收拾家务”的许明鑫，其实知道她是想要听她讲电话。
　　“没事，就是问问你好些了吗？”
　　“嗯，有点头疼，其他都好。”她稳了稳声音，不想让她妈看出破绽。
　　“那就好。挂了。”
　　“等一下！”她着急地说。
　　“嗯？”
　　“……没事了。再见。”她其实是想说谢谢他送她回家，但因为她妈觉得是她是跟方迟一起的，又不方便去说，只好作罢。
　　扣上电话，她慢悠悠地回到房间，一合上门就忍不住扑到床上无声地大笑起来，手脚在床上咚咚地砸，开心不已！他会打电话过来，他竟然打电话过来。只是出于关心她！现在的他们，相处已经不像以前冷漠了，即使他们之间的话还是那么少，但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的心，就像开着一朵花，满满的都是芬芳。
　　下午的时候，她无聊地跑去找贺晨，但她不在家，她就上楼直接去方迟家。他正玩着游戏。
　　“我们去打兵乓球吧！”她一向不喜欢打游戏
　　每每联网游戏也是贺晨和方迟玩。
　　“不想去。” 方迟头也不抬地说。
　　“走啦！春光明媚应该出去活动一下！”她自顾自地要去关他的电脑。他有些恼怒地把笔记本挪了一下挡住她：“不想出门！”
　　她没注意到到他的语气，还想去关电脑，结果笔记本在拉扯之间竟然死机。
　　“汤惜！”他扬高了声音，愤怒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来烦我！”
　　“我烦你？！”她的火气也大了，只是让他陪她玩一会儿，以前他不愿意的时候，她还不是会蛮横地关了他的电脑，抢了他的遥控器，或者夺走他的书本，他很无奈但也只好作罢，今天却跟她发起了脾气。
　　“你重色轻友！”汤惜愤懑地嚷起来：“你见色忘义！有了陆菁菁就根本不管我们了！成天就跟她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看着就恶心！”她已经口不择言。
　　“跟你有关系吗？我跟谁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无聊的时候才找我，没事做的时候才想起我，告诉你，汤惜，我不是你的玩具！”方迟也气坏了。
　　“你发什么神经！”她吼。
　　“我就发神经了，我就是神经了，汤惜，你不要来烦我，不要来理我，不要跟我说话！我讨厌你，烦透了你！”他声音里充满了狂躁。他已经受够了，他这么伤心难过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她怎么可以对他这样粗心呢？怎么可以毫不在意呢！
　　“方迟！”她怒气冲冲地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好，你说的！”经过他家沙发的时候，她孩子气地拿起一个靠枕又折回他的房间，朝他砸了过去：“去死！”
　　转身的时候，她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方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不管他们怎么吵架他都不会说“烦透了她”，他是真的烦透了她？讨厌她的坏脾气，讨厌她指挥他，呵斥他，任性地对待他？
　　她为什么一点也受不了他的拒绝呢？她对别人不是这样，可为什么要仗着他对她的好就肆无忌惮了。她蹲在他家的门口，嘤嘤地哭。
　　她讨厌他跟她发脾气，讨厌跟他吵架，讨厌他说“烦透了她”！可是又气不过，她提的只是一个多小的要求呀，他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真的变了！而以前她每次哭，他都会立即来哄他，但今天她都在他家门口哭了好一会儿了。门竟然还是没开。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摁电梯。心里难过不已。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想了想，又磨蹭地返回到方迟家门口。抬起手来想敲门道歉，但倔强如她却抬起脚来去踹门。
　　方迟拉开门的时候，一脸冷淡地瞪着她。
　　“给我纸巾！”她也冷着脸，强硬地说。
　　“干嘛！”
　　“擤鼻子！”她嘟着嘴，委屈地说。他的心立刻就软了，看着她哭红的双眼，他不自禁地闪身，让到一边。
　　汤惜又冲进去，在客厅的茶几上抽了纸巾使劲地擤鼻子。他就站那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明明刚才气得要命，明明就下定决心要对她冷淡一些，但听到她在门口哭，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把门打开来。
　　刚想要开门的时候，看到她走了，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听到她踹门的声音，他就立刻把门打开来。
　　她擤了鼻涕，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来啃，好像刚才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了。
　　他转身回房间，把兵乓球拍拿出来，递一个给她。
　　她横了他一眼，得势不饶人地说：“不是烦透我了吗？”
　　“去不去？”他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嘟着嘴接过一只拍子，又狠狠地咬了几口苹果。
　　两个人在院子里水泥台面上打了几个回合。阳光落台面上，汤惜的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她奔跑，挥拍，兴高采烈。方迟的心里叹了口气，她始终是他心里的死结，怎么都结不开了。
　　两个人正玩着的时候，贺晨正好回来，也加入了他们。又有几个人加入，水泥台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
　　汤惜和方迟让到一边，等着轮流上场。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哪句？”
　　“烦透了我。”汤惜又白他一眼。
　　“你还说我恶心了！”
　　“我不是说真的。”
　　“我也不是说真的。”方迟笑着说。汤惜的心，就释然了。她真的很介意，很介意他说烦她，也很怕他真的觉得她烦。
　　六月的时候，阳光开得很繁盛。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汤惜的心情也变得很急切起来。关于分班的事老师已经提了出来，幸运的是他们班作为理科班，有愿意去文科班的同学再调整到文科班。这样看来他们还会在一个班，因为他们三个都决定了念理科。
　　期末考物理的那科的时候，汤惜被老师“误逮”了。是汤惜前面一方男生万海涛把物理公式用很小的字体打印在一张纸条上然后捏成团藏在手心里。监考老师巡查的时候，赵海涛心里一谎，纸团就从手里不小心滚到地上，又正好落到了汤惜的桌下面。那么巧的是，汤惜的橡皮擦掉地上去捡，那个纸团就被“锐利”的监考老师给逮着了。
　　“成绩不好也就算了，还弄虚作假这就是人品的问题！”班主任在考试后大发雷霆。
　　“不是我的！”汤惜倔强地说。而前面的万海涛把头埋得低低的，根本就不敢站出来承认。班主任的严厉是“有目共睹”的，请家长不说，还会记个大过。
　　“已经人赃并获，还狡辩，你这叫什么行为？”班主任气得拿粉刷在讲台上咚咚地敲，一脸痛心疾首：“现在说小了只是考试作弊，以后到社会上，再弄虚作假就是犯罪！”
　　汤惜真是百口莫辩，比窦娥还冤。她站在桌位上，那么倔强地与班主任对视，她就是不服气凭认定了就是她的？就因为她成绩一般？而班主任见她这样的态度更是生气。
　　“不是我的！”她只是直冲冲地说这这句话。
　　“你！”班主任走下来，拿起手指使劲地戳了汤惜的额头一下：“写检讨……”
　　哗啦地听到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是方迟把椅子一推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那是我的。”
　　全班一片哗然。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班主任对着方迟说。
　　“是我准备的。”方迟无所谓打断她。
　　“那是我的，不小心掉到汤惜的桌子下面了！”这个时候，班上又是一片哗然，因为彭磊也站出来了。但明显班主任是不相信的，彭磊的成绩全年级第一，他怎么可能在考试的时候作弊呢？
　　“是我的，其实是为了复习做的便条。”贺晨也站了出来。
　　班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
　　“我的。”陆菁菁也站出来
　　“同学之间友好，不是这样的！”班主任头疼地看着任性的他们。
　　最后这件事的结果不了了之，因为班主任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倒是万海涛一脸惭愧地跟汤惜道歉，让她背了黑锅。汤惜倒是一点也没有觉得难过，而是看到他们都站出来维护她的时候，内心感动得一塌糊涂。
　　“彭磊，”课间的时候，她在走廊里喊住他。
　　他站定，回过头来。
　　“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他回她一个明朗的笑容，心无芥蒂的笑容。她在他的笑容里怔住了，这样安好的彭磊，背着她回家的彭磊，为她挺身而出的彭磊，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她也没想到陆菁菁竟然也会帮她。
　　“其实，我是为了方迟！”陆菁菁直白地说。
　　“不管怎样都谢谢你！”汤惜笑了笑。
　　暑假就开始了。想想有一个盛夏的时光可以不用去学校，汤惜的心情也是好的。汤惜偶尔会去酒吧里听彭磊他们唱歌，但彭磊不太同意她去那种很混杂的地方。而上次跟他们打架的那个乐队也已经不再这个酒吧驻唱了，汤惜有问过陆菁菁后来怎样了，陆菁菁说是他们又打了一架，这一架是一对一的单挑，输掉的人就自动离开。显然，是彭磊他们赢了。
　　有天晚上，汤惜跑去找贺晨，说想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把贺晨带到沸点酒吧，当彭磊他们出现在台上的时候，贺晨的眼里有了讶异。
　　彭磊也看到了她。
　　“阿惜，我想要走了。”贺晨说。
　　“听完他唱歌，好不好？”汤惜双手合十拜托地看着她。她想为彭磊做件事，她知道他始终喜欢的人是贺晨，她想要打破他们之间的疏离。
　　“阿惜……”贺晨为难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离开。这时，陆菁菁也来了，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贺晨，跟她微笑着打过招呼。
　　“他会开心你能来听他唱歌。”陆菁菁对着贺晨说。她抬眼看了一下陆菁菁，没有回答。
　　一曲完毕，贺晨站起来想要离开。酒吧里的光线很黯淡，但汤惜还是感觉出贺晨很不安的心情。
　　这时，彭磊他们走了过来。
　　“留一会儿！”汤惜拉住贺晨的手，小声地说。
　　成浩走过来，冲着贺晨吹了声口哨，然后一把搭在汤惜的肩上，想要带她先走。贺晨牵住汤惜的手，不松开。
　　“我们走啦！”成浩对其他成员使了个眼色。他们就了然地找着借口，想要让彭磊和贺晨单独相处。
　　“我回去了！”贺晨低声说完，也朝酒吧外面走去。
　　彭磊迟疑地追了上去。
　　“我……”汤惜不想让贺晨一个人走，想要跟出去的时候，成浩用手臂圈住了她：“今天晚上的歌是不是很好听，那是专门为你唱的！”他扳过她的脸，托起她的下巴凑近了看她。
　　“行了！别用你这招烂招数了，告诉你，她不可以！”陆菁菁一把拍掉成浩的手，他不服气地嚷起来：“为什么？”
　　汤惜的脸不由地烫了起来，对着他那双会放电的眼睛，她竟然也觉得无招架之力。然后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能为美色所动。
　　他们出酒吧的时候，正看到贺晨和彭磊在大街上争吵。
　　“跟他呆在一起十多年了，你都不腻，不想换一个新鲜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望和狂乱，成天看着她跟方迟在一起，他已经内伤连城。这个不知好歹的女生为什么对他的表白对他的喜欢视作垃圾呢！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陆菁菁不满地说。
　　深墨色的天际，没有星光，只有一轮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残迹斑斑的样子。贺晨的眼里蓄上了泪水。她不想要去解释，就让他误会好了。
　　贺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彭磊抬手拽住了她的手：“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贺晨的眼里露出惊恐和厌恶，尖叫起来拼命地甩开他的手，就像是甩一个很脏很恐怖的东西。
　　汤惜连忙跑过去，抱住浑身颤抖的她：“贺晨，贺晨！”而她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清楚是汤惜的时候，眼神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的反应刺疼了彭磊。他就这么让她厌恶吗？碰她一下都会让她情绪失控，而她平日里，和方迟那样亲近，那样要好，会对着他笑，会替他拿书包，会在他打球的时候为他加油，会在教室里静静地等他，会每天坐着他的单车，抬手揽住他的腰。那个时候他，嫉妒得快要抓狂！
　　“我们走。”汤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没有见过这样情绪激动的贺晨。回过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脸痛楚站在那里的彭磊。她的心，疼了一下。
　　“对不起！”汤惜轻声地说，她不该自作主张地带贺晨去听彭磊唱歌。
　　贺晨摇了摇头，脸上苍白，只是紧紧地握住汤惜的手。
　　“贺晨，你很讨厌彭磊？”她迟疑着问。
　　她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跟方迟只是朋友？”汤惜停顿一下，又问。
　　她没有回答。
　　“你喜欢他吗？你喜欢的人，是彭磊吗？”汤惜再问。
　　过了好久，贺晨说：“不，我不喜欢他。”她的心里早已经痛彻心肺，她撒谎了，她说谎了，她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没有说出实话。但说了喜欢又怎样？他们之间不可能，一丝一毫也不可能，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忍受他碰她一下，她的大脑里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惊恐。那些被她藏起来的画面就一幕一幕地闪现在脑海里。
　　听到她的回答，汤惜的心里复杂地叹了口气。她为彭磊感觉到难过，但却又有一些的侥幸，贺晨不喜欢他，那她可以吗？可以去喜欢吗？
　　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但不管怎样，两个影子都是紧紧地靠在一起的。
　　是半夜的时候听到电话响的。听到她妈在外面接电话的声音，有几秒的空白，然后听到“咚”的一声。她扬声喊了几句：“妈，妈！”但屋外没有回答。
　　静得让人窒息。
　　她狐疑地推开门出去，看到她妈摔在地上，她的表情是古怪的平静。
　　“妈！”汤惜奔过去，想要扶她起来。
　　“你，爸，出，事，了！”她妈拼命地盯着汤惜，看得她毛骨悚然，然后一字一字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个瓷器，落下去的时候，整裂了周围的空气。
　　“爸？！”汤惜颤声地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