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青春》北冥有鱼那个鲲

2、草莓青春

　　开校的第一天，他们早早的到了学校。今天就会知道分班的情况，汤惜和贺晨都有些紧张，她们很想要分在一个班上。
　　“方迟，你呢？紧张不？”汤惜笑嘻嘻地问。
　　“我干嘛紧张？都跟你们在一个班十多年了，是时候要有自己的空间了。”方迟耸了耸肩膀，耍酷地用手指拨了拨头发。
　　“嗤!”她又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其实是很想要和贺晨一个班吧！”
　　方迟迅速地扫了一眼贺晨，见她并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就一掌拍在汤惜的头上：“少胡说八道！”
　　被拍了一掌的汤惜才不会善罢甘休，她恼怒地朝方迟踢了一脚过去，然后迅速地跑开，绕到贺晨的身后，看方迟吃疼地皱起眉，还挑衅地说：“我就胡说八道！我偏胡说八道……贺晨……我告诉你一件事哦……”她故意拖长声音，看着方迟急恼地追上来想要阻止她。
　　她就绕在贺晨的身边，拿她做挡箭牌。贺晨被他们两个晃得直头晕，笑得喘不过气来：“惜惜，别拽我，别闹了，你们！”
　　正说着，方迟已经一把拽住汤惜的手臂，汤惜下意识地拉扯了一下贺晨，贺晨朝前踉跄了一下。正要摔下去的时候，她被一个手臂微微地扶住了。
　　贺晨立刻松开抬起头来，看到是一张帅帅的脸。她怔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他眼中会闪现出厌恶和冷漠来。她有些慌乱地说：“谢谢。”
　　而对方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从她面前经过。贺晨有些莫名其妙，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汤惜呆呆地盯着男生的背影。
　　而这时，连方迟也注意到汤惜诧异的样子。
　　他问：“你认识他？”
　　“彭磊。”汤惜并不看着方迟，只是对着贺晨一字一字地说：“他就是彭磊。”
　　“彭磊是谁？”方迟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贺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彭磊的背影，转过身对汤惜说：“马马虎虎啦。”
　　“他到底是谁？”方迟还在追问。但她们俩谁都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了下来。汤惜的心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她有想过会再见到彭磊，但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他的冷淡和疏离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认为她们都欺骗了他。他应该也是骄傲而自负的男生，所以在知道贺晨并没有打算出现，而汤惜又用了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时，他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走到学校的公告栏前时，也都看见了彭磊。他就站在九月的阳光里，白色的衬衣蓝色的牛仔裤，那么挺拔的背影，即使在一堆的人里也显得那么清楚明晰。公告栏的旁边有是一株三角梅，桃红色的花朵附着在厚重的绿叶间，每一朵花瓣上都停留着耀眼的光芒，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汤惜的心，静谧地厉害。
　　贺晨走过去的时候，正遇到彭磊转身，他们并没有说话，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好像夏日里的那一封信从来没有送出，也从来没有收到。
　　只是，那一场雨却在汤惜的记忆里深刻了起来。很多次，很多次，她总是会想起她抬起头看到彭磊的那个情景，很缓慢，很纯净，他的笑容还有那么暖的眼神。那个片刻，没有车水马龙的声音，没有雨声也没有背景图案，有的，只是她砰砰的心跳，只是那么倏然绽放的声音，犹如一朵花开。
　　“彭磊……”汤惜鼓起勇气，朝他追了几步。他停了下来，但并没有转身。
　　“对不起！是我撒谎，我只是……”她认真地说。
　　他转过身来，突然打断她：“同学，你也是新生？”
　　“彭磊。”她喃喃地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我们会是同班同学，不过我希望……最好不是。”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转身大步离开。他的态度跟那天判若两人。
　　“惜惜！惜惜！”贺晨已经欢喜地冲到她面前，抱着她大声地说：“我们分在一个班上了！真好！我们又在一起了。”
　　汤惜也笑了：“真的？太好了!”她抬起眼在人群中看向方迟的时候，看到他的嘴角也扬着笑容，她知道，他们三个都在一起。
　　“真是倒霉！”方迟装腔作势地说：“在一个班也好，贺晨我要挨着你坐，这样考试的时候就不怕了！”
　　“不行！贺晨，你要跟我坐一起！方迟上课老是睡觉，他打呼的声音会吵到你的！”
　　“那你呢？上课的时候就吃零食看漫画打瞌睡……”
　　“我哪有？”汤惜强烈地反问着。虽然刚才被彭磊冷漠了，但一想到能跟贺晨、方迟分在一个班上，还是觉得很开心。
　　“彭磊也在我们班。”贺晨低声对许晞微说，又补充道：“我看到他的名字了。”
　　汤惜怔了一下。刚才她并没有去看公告栏，但她没想到的是，贺晨竟然已经在注意彭磊了。
　　那天只是了解分班情况，第二天才是正式报道。三个人决定去庆祝一下，为他们还能在一个班上学习三年。
　　他们去了他们最爱的一家韩罗苑点韩式烧烤店，这里的五花肉是汤惜的最爱。贺晨喜欢吃这里的烤金针菇和香菇。而方迟喜欢吃烤虾。他们点了一个大套餐，套餐里有三个人都喜欢吃的东西。
　　是自助烧烤。菜端上来的时候，贺晨开始在烤炉上细细地刷油，方迟就用镊夹在网面上放菜，他先放上香菇和五花肉，贺晨就挨着在上面刷油。汤惜托着下巴看他们两个人配合默契。
　　方迟还点了一瓶清酒。度数只有14度。
　　汤惜给他们的杯子里倒上，给贺晨倒的时候只倒了半杯。贺晨喝酒很容易醉，倒是汤惜发现自己的酒量是很有潜力的，她跟方迟喝，就算是他倒下了，她也不会醉。据说她满月的时候开荤，父亲就是用筷子蘸了酒给她，结果她吃得香香的，并没有觉得辣。
　　第一次喝酒是在方迟家。她跟贺晨跑到方迟家玩，午饭的时候方迟的父亲拿出一瓶红酒来，也给他们倒了点。结果汤惜觉得好喝，又硬逼着方迟把剩下的红酒“偷”出来，三个人躲在方迟的房间里喝了个精光，当然是汤惜喝得最多，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醉。才十来岁的女生，已经开始看古龙的小说，希望自己像个闯荡江湖的女侠，能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豪气冲天。那次喝醉的是贺晨，她妈没有骂她，倒是许明鑫把汤惜的手掌打得红肿，她猜就是汤惜的主意。
　　后来三个人再喝酒的时候，就只给贺晨倒一点点，怕她醉。因为她醉了，挨打的人却是汤惜。
　　“听说高二的时候会分班。”汤惜吃一片滋滋冒着油的五花肉，大大咧咧地说。
　　“是选文班还是理科班。”方迟夹了一枚烤好的香菇放到贺晨的蘸碟里，让她先吃。
　　“你应该会选理科班吧！”贺晨对方迟说，又说：“惜惜，你呢？”
　　“理科。文科都要是靠背的，背那些历史年代真是头疼。”
　　“我也说不一定。”方迟加了一句。
　　“你喜欢的烤虾！”贺晨把烤好的虾子递到方迟的碟里。
　　“贺晨你偏心，我也想吃虾！”汤惜一把把他碟里的虾子抢了过来。
　　“不是还有吗？”贺晨无奈地笑了笑。
　　“就看你们两个夹来夹去的，当我不存在呀！”汤惜白了他们一眼。
　　“行，行，行，也夹给你!”贺晨说着就往她碗里夹菜，而这时方迟也夹了五花肉塞她碗里：“撑死你！”
　　三个人笑闹一番，吃得饱饱的，就回家了。
　　在巷口的时候，遇到闵筱凡。
　　“闵阿姨好！”贺晨和汤惜乖巧地打着招呼。
　　闵筱凡冲她们笑笑：“又在外面玩呢，才回来。”又凑到三个人中间嗅了嗅，三个人躲闪了一下，却已经被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她责备地看看方迟：“怎么能让她们喝酒？”
　　“没事，一点点！”贺晨立刻辩解道：“我们今天去看了分班情况，在一个班上所以很开心。”
　　“你们才知道？” 闵筱凡诧异地问。
　　“知道什么？”汤惜问。
　　“仓廪的姑姑在四中，他拜托她去跟分班的老师说让你们在一个班上……这傻小子跟他姑姑撒娇的样子……”
　　“妈！”方迟有些狼狈地打断他妈的话。
　　汤惜跟贺晨转过头逼视他，汤惜冲他挥拳头：“早知道结果却不告诉我们，你找死呀！”
　　“你们关系一直这么要好，真是难得！”闵筱凡温言地说：“我买了些提子，你们快回去吃吧!”
　　刚一说完，汤惜已经朝前面跑去，逢在后面追：“妈，你告诉她干嘛呀，告诉她了我就吃不到了！”又冲着前面的汤惜喊：“你是猪呀，现在都还吃得下！”
　　贺晨看他们追着去抢吃的，也不自禁地笑起来。
　　阳光那么安好，也许是喝过酒的缘故，她的心微微地有些醉，所以脑海中浮现出了彭磊的脸。
　　她想起了她收到的那封信，虽然早已经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他就是彭磊？就是他约的她？那么不在意的一个人，今天在碰面的时候却有些古怪的感觉，也许是他的冷漠吧，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生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正式开课的日子，汤惜的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在楼下的时候，方迟和贺晨都还没有到。她骑在单车上发了一会儿呆。从家到学校并不太远，所以他们选择骑单车去学校。贺晨的单车技术还是不算太好，但上次去木兰湖的时候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他怎么还没下来！”汤惜看到贺晨的时候，有些抱怨地说。九月的天气还带着些夏日的热度，贺晨穿着红色格子的衬衣，一条卡其色的百褶裙，圆头小皮鞋和过膝的长袜，显得很清纯可爱。
　　“我刚喊过他了，让我先下来。”贺晨笑着说：“听说会有军训，不知道会是去哪里？”
　　“越远越好，我才不想每天都对着我妈的脸！”她悻悻然地说。
　　贺晨吃吃地笑：“其实许阿姨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呀！我看她对方迟更好些，对着他的时候声音都放慢了”汤惜学着她妈的声音：“是小迟呀，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哦，小迟你越来越帅了哦！小迟你现在长这么高呀阿姨都仰着头看你了……”
　　贺晨看她学得惟妙惟肖地，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妈是为你着想呀，要是你以后嫁不出去，还可以推销给熟人！”
　　“少来了！她还不是想着巴结方迟他爸！”汤惜老实坦白地说。
　　两个人正笑着，看见方迟推着单车过来。他今天穿了件耐克的蓝色T恤，牛仔裤和板鞋。头发竟然打了些啫喱水，显然是精心收拾过的。
　　“嗤！”汤惜白他一眼：“居心叵测！”
　　方迟毫不介意地打了个响指：“开学第一天，一定要留个好印象……”
　　“你以为你能迷倒一大片呀！臭美！”汤惜打趣他。
　　“再怎么说也是校草！”
　　“是你自封的吧！如果你是校草，我是就举世无双美少女！”汤惜骑上单车朝前，头也不回地说。
　　“贺晨你说是我自封还是别人选的？”方迟骑着单车追上去，不服气地用笼头撞了一下汤惜的单车笼头，引得汤惜的单车晃荡了一下。
　　“你们两个别闹了！啊……”贺晨在后面歪歪扭扭地骑，在经过一个行人的时候差一点撞上去，只好跳下车来。
　　汤惜和方迟立刻停下来，回过头来看她。
　　“你以后干脆还是别骑车了！”汤惜说：“就让方迟载你好了！”
　　“不用不用”贺晨先拒绝了：“要是他喜欢上别人，那个女生会吃醋的。”
　　“靠！要是她吃醋就让她滚蛋！”汤惜扭过头对方迟说：“先警告你，你要是谈女朋友了一定要让我和贺晨过过目……当然如果这个人是贺晨就不用了！”
　　“胡说什么呢！”贺晨没好气地打断她。
　　方迟没有搭话。汤惜又问了一遍：“听到没？”
　　“听到什么？”方迟问。
　　“让我跟贺晨过目，你的女朋友！”汤惜声地说。
　　“我不会交女朋友的！”他说完，就朝前飞快地骑着，并不再搭理汤惜。汤惜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对贺晨笑着说：“你伤他心了。”
　　“汤惜！我要撕烂你的嘴！”贺晨无可奈何地笑，追着汤惜的单车。
　　三个人找到高一 二班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夹着很多兴奋的气息。他们进到教室的时候，有人此起彼伏地跟他们打招呼，是相熟的初中班上的同学。
　　汤惜找到教室倒数两排的空桌位，跟贺晨坐在了一起。方迟坐在她们后面的一排。汤惜扫了一眼教室，彭磊还没有来，她的心微微地有些紧张。
　　“你好，这里有人吗？”汤惜正跟旁边的初中同学聊得火热，听到身后一个甜甜的声音，扭过头去看。
　　是个漂亮的女生，大眼睛薄薄的嘴唇，松松的扎着马尾搭在肩上，鼻子上有颗小痣，但能把痣都长得这么可爱也只有她了。正巧她也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汤惜暧昧地冲方迟笑了笑。方迟并不回答女生的问题，抬起手朝汤惜的头上拍了巴掌下去。
　　汤惜才不会善罢甘休，转过身也朝方迟的身上拍下去，两个人闹腾的时候，旁边的女生尴尬地站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没人，这里没人！”汤惜这才嚷起来。但女生笑了笑，并没有坐过来。汤惜凑过去对方迟说：“笨蛋！”
　　正说着，看到彭磊走进教室。汤惜马上端正了身子，坐好。彭磊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
　　彭磊扫视了教室一眼，然后坐到了刚才那个女生的旁边，应该是相熟的，汤惜那么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邝南在一班，柯以从在四班……二班就我跟你，宋凌霄、张美娟还有叶飞。”女生的声音。
　　“哦。许睿他们说今天晚上聚一下。”彭磊说。
　　“在哪里？”
　　“德庄，吃火锅！”
　　“行，那放学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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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两个人的聊天里，汤惜知道他们是初中同学，关系还挺要好。
　　“你干嘛这么安静？”贺晨突然转过身问。
　　“没……”她讪讪地笑了笑：“贺晨，你要不要跟彭磊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上次……”
　　“不用了。”
　　“可是他好像误会了……”
　　“本来我也不打算去的，是他自己在那里等……何况我原本不认识他。”贺晨无所谓地回答。
　　汤惜没有再说话，别过面孔的时候正看到彭磊和女生微笑着交谈，很妥帖的样子。
　　后来坐在方迟身边的是他们的初中同学，刘渊。
　　“同学们安静一下。”老师进来了，是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戴眼镜，穿着小套裙，显得身体有些臃肿。她自我介绍一番，又说了些开校的准备，军训的安排。发书领军训的迷彩服，挨个挨个的点名，自我介绍。
　　很新鲜又很闹腾的一天。
　　“你姑姑一定安排的是最严厉她们学着包书。
　　“这样对折，留一些边子往里面折叠……对，就是这样，角的地方摁一下才方正……”贺晨很耐心地教着方迟。
　　汤惜有些意兴阑珊的，干脆拿了靠枕躺在木地板上打瞌睡，迷糊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身上盖了条薄毯，她翻了个身沉沉地过去。在梦里，她梦到了彭磊，他竟然和她是同桌，他的笑容是那么暖，他跟她说很多的事，他的初中，他的朋友，他的爱好还有他喜欢听的歌……那些她从来不知道的事，他都一点一点地告诉她。这真是一个很美的梦，那种快乐却是从心底里透出来的。
　　再醒来的时候，房间暗暗的，没有灯光，窗帘也合上了，有几秒钟的停顿后她明白这是方迟的房间。她起身过去摁开灯，看到书桌上已经垒起一叠包得整整齐齐的书。走过去翻了翻，在书本上看到了写着“高一二班汤惜”的字迹，一看就是方迟写上去的，她笑了一下，心里想，其实方迟有时候还是挺好的。
　　拉开房门出去的时候，看到方迟正抱着胳膊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握着遥控器，见她走出来懒懒地说了句：“去吃饭。”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哇啦哇啦大叫一声：“都九点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睡得跟猪似的，我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什么情况下都睡得着……对了，你妈打过电话来了，让你睡醒了才回去。”
　　“她真是放心我！”她自嘲地说了句，跑到餐桌上看看方迟他妈给她留的晚餐，有番茄牛腩、西芹虾仁、炒西兰花和菠菜汤：“哇，真是丰富？你爸妈呢？”
　　“我爸今天有台手术，妈值夜班。你自己放微波炉里热热再吃。”
　　“不用了，凑合吃呗！”
　　“真是懒得跟猪似的，让你热热再吃！”方迟无奈地走过来，把菜端进厨房帮她热。汤惜就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他。
　　“谢谢！”她轻声说。
　　“谢什么？”
　　“书呀！不是你跟贺晨帮我包的吗？”
　　“我才没那么好心，帮你包书，是贺晨包的……你还说不让她帮我包，结果自己留给她包！”
　　“贺晨就是好呀！”汤惜笑着说。
　　“上高中了你可不能再稀里糊涂的了，要认真学习……”
　　汤惜跳起来，抬手去摸摸方迟的额头，他一把拍掉：“干嘛呢！”
　　“我得看看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突然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她嘻嘻哈哈地笑：“要说认真学习，也得是你呀，可别忘了你分数比我低！”
　　“我那是故意考差的。”他说。
　　“嗤！别为自己找借口了。”她坏笑着说：“笨就笨呗，反正你妈也不打你掌心！”
　　“汤惜！”方迟认真地说：“你要是再不好好学，以后我跟贺晨都考上大学，你怎么办？”
　　“考大学？”她偏着头想了下：“也是，要是贺晨考上了，我就得跟她分开了。”
　　为期十天的军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也没有像汤惜设想的那样能去很远的地方军训。他们每天就是穿着迷彩服在操场上练练踢腿齐步走和站姿，喊喊口令和唱唱军歌，除了太阳晒得厉害，也很快乐。
　　同学之间迅速地熟悉了起来，汤惜也知道那个漂亮女孩的名字，陆菁菁。她的漂亮跟贺晨的漂亮不太一样，贺晨像是一朵百合花，纯净温婉，而陆菁菁，像一朵蔷薇花，带一些野生的气息，活泼而外向。汤惜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注意陆菁菁，会拿她来跟贺晨相比。大约是她们都跟彭磊有着某种联系吧，一个是彭磊喜欢的女孩，一个是跟彭磊要好的女孩。只是彭磊还喜欢贺晨吗？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冷漠，事实上，他只对贺晨和汤惜。在休息间隙的时候，他会跟其他同学聊天说笑，女生们围着他在中间，她们的目光那么厚厚地盖在他的身上。他是耀眼的，是光芒四射的，就好像一个轴心，而汤惜不管在哪个位置，都只是围着这个轴心。
　　贺晨好像并不在意彭磊的冷漠，他们就是分在一组做训练的时候也不说话。他们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骄傲而自尊。
　　有一次拉练是跟别班的四人接力赛，贺晨和彭磊被教官选出来分在一个组。彭磊二棒，贺晨是三棒。在彭磊二棒的时候已经超在了前面，周围的呐喊声和加油声此起彼伏，气氛达到了一个高潮。只是在贺晨和彭磊交接棒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失误，交接棒掉了下去。在一片的遗憾声里，贺晨不得不停下转身去拾捡交接棒。只是这一场比赛，因为贺晨的失误而输掉了。
　　“你刚才接棒的时候应该转身看一下呀！”临时体育委员苏胥抱怨着对贺晨说：“都是因为你才输掉的。”
　　“只是意外，有什么大不了的？”汤惜见不得别人对贺晨的指责，何况只是一次小小的训练又不是真的比赛。
　　“可是我们班输了还是挺没面子的。”苏胥见汤惜凶巴巴的样子，低声地说。
　　“果然呀！”
　　“果然什么？”
　　“果然是别不把‘临时’的官不当官！”汤惜不无讽刺地说。
　　刚一说完，旁边的人扑哧地笑了出来。
　　“我也没说什么呀！”苏胥的脸涨得通红起来，聂诺地看了眼汤惜转身走人。
　　贺晨也笑了：“真是惹不起你。”
　　“就你好欺负！”汤惜笑着搂住她的胳膊：“你就应该凶一点。”
　　“有你在就好了。”贺晨笑。
　　贺晨说回教室拿杯子，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下来，汤惜也走回教室。看到彭磊的时候，她紧走了几步，在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时，他停了下来。贺晨坐在阶梯上，头微微地抵着墙壁，手里拿着杯子若有所思，而彭磊就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那一刻，有什么摇摇晃晃地撞了撞汤惜的心，就好像要撞出一个洞来。
　　贺晨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彭磊。
　　“你是故意的？”她轻声地问。
　　“凭什么说我故意？”他冷漠地回答。
　　贺晨冷笑了一下：“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是你吧！”
　　“是我又怎样，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贺晨的语气是汤惜从未听过的尖酸刻薄。
　　“我为什么要引起你的注意？”
　　“你喜欢我！”
　　“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在知道你不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时，我就已经不再继续犯错。”
　　“那是最好，顺便告诉你，不要试图对方迟怎样……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汤惜捂住几乎要惊呼出来的声音，方迟，他们提到了逢川。
　　“你喜欢的人是他？”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贺晨冷冷站起来朝前离开，并不再看他一眼。
　　彭磊在贺晨离开后，呆呆地站了许久，然后抬起手，愤然地朝墙上狠狠地砸了下去。汤惜缓缓地后退，她的脑海中有个硕大的问号，跟方迟有什么关系？他对他究竟怎样了呢？
　　方迟在军训的第五天就没有来了，他说是因为天气太热不想参加训练。而汤惜只当是他偷懒也没有放在心上。她这几天甚至都没有去找过他，她的整个身心都在想着彭磊，她需要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是在开校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记日记，满纸的都是关于彭磊。虽然开校几天来他从未主动跟她讲过话，但她觉得那是因为他还在生她的气，只要气消了，就会好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是那样温暖吗？他的笑容，他扬着电影票朝她走来的情景，他在昏沉的光线里静静看电影的样子，还有他低垂着眼记她电话号码的一幕……都是那样美好而宁静。湿过的街，那么干净氤氲的空气，她看着他的背影在街角缓缓地消失，那一刻她甚至狠狠起掐了自己一把，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这太过短暂，当她的谎言被拆穿的时候，贺晨连同她都被他成为否定的对象。但她们还能做得更好吗？如果时光倒流，贺晨会去赴约吗？也许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彭磊看来，她们轻薄了他的真心。
　　汤惜一放学回家就跑到方迟家里去。推开他房间门的时候他半依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诧异地发现，他的眼睛是淤青的，嘴角有破损，手臂上缠着纱布。电光石闪间她想起了贺晨和彭磊的谈话。
　　方迟受伤是跟彭磊有关吗？
　　她坐到他的身边，想要把书挪走的时候，方迟醒转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方迟睡眼惺忪地说。
　　“怎么没告诉我？”她问。
　　“告诉什么？”
　　“你跟人打架了，还受伤了？”
　　“这个……你一来就可以看到呀，又不用我说。”
　　“可……我这几天还以为是你偷懒……”
　　“也算是吧，每天被一群女生围着也很累。”他不以为然地说。
　　“臭美！”她瞪他一眼：“你输了还是赢了？”
　　“打架？”
　　“恩。”
　　“当然是赢了……对方有四个人！我左一拳打倒一个，右一拳打趴一个，一转身扫个飞腿……”
　　“嗤！”汤惜不屑地打断他：“就吹吧！反正我也没看到。”
　　“是真的！可别忘了我可是打遍洪川医院没敌手！”他洋洋得意地望着她，抬手之间扯到了伤口不自禁“哎呀”一声。
　　“你没敌手，上次跟二胖刘强他们打架，你可是被群殴的对象，要不是我拿个砖头出现你就死定了！”她大大咧咧想要掀开他的被子，看看他身上还有哪里受伤，方迟大叫一声，紧张兮兮地一把把被子抓回来盖上。
　　他有些恼怒地说：“汤惜，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呀？哪有一来就掀男生被子的！”
　　“我可没当你是男生！”她挑了挑眉，凑到他面前：“哈哈，是害羞了吧！”
　　“我可没穿裤子！”他威胁她。
　　“是吗？”她交叉着手臂，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下巴，色迷迷地盯着他。
　　“烦人！”他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她，那么近的距离，他几乎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脸上，像一只毛毛虫在爬行般，痒痒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打架吗？”汤惜想了想，问。
　　“……不知道。”方迟想了一下回答。
　　“疼吗？”她轻声地问。
　　他怔了一下，注意到她眼里真正的关切，而不是嬉笑。
　　“好很多了。”他说。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那天回家以后，接到个电话说有个快递在巷口让我出去拿。我就出去了，结果有人丛背后突袭过来，也看不太清……反正就是噼里啪啦打了一通。”
　　“贺晨她怎么没告诉我？”
　　“我让她别告诉你的，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自己发现……看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好几天也没来过问下。”他有些委屈地说。
　　“我关心你呀！”她随即拍拍胸口说：“要是知道是谁，我一定收拾他！”
　　“就你？”他笑起来。
　　“就我！”
　　从方迟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方迟受伤已经好几天了，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她对他是不是太坏了呢？她的心里只想着彭磊，只有着彭磊，就好像种在了她的心里，眼里，别无其他。行走的时候，入睡的时候，做操的时候，穿行在梧桐树之间的时候，那些光与影都是模糊的，因为她总是那样一眼就看到了彭磊。
　　看到他与别人谈笑的样子，看到他踢腿或者跑步的姿势，看到他站在篮球架下一个三步投篮的动作，看着他和陆菁菁推着单车并行的样子……她的世界突然变得很空洞，又突然变得很拥挤，只有他，只是他。
　　她甚至连身边的朋友也没有注意到。没有注意到贺晨落寞地坐在石阶上发呆，没有注意到方迟受伤了，他们是她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可在遇到彭磊以后，她却把他们统统地忽略了。
　　贺晨有心事。她在看到她静静坐在石阶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但这样的心事是因为谁呢？彭磊吗？汤惜第一次觉得，她好像根本不了解贺晨，一点也不。但她保护方迟的样子是那样执着，她的语气是那么坚定。她喜欢……方迟？是，还是不是呢？
　　第二天在走廊见到彭磊的时候，汤惜走了上去。
　　“是你找的人吗？”她在他的身后问。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盯住她然后冷笑了一下：“你也是为了方迟？”
　　“对！”
　　“他对你也很重要？”他鄙夷地说。
　　“对！”
　　“可笑！他一有了事你们都来质问我？”
　　“难道不是你？”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冷冷地反问。
　　“如果不是，你可以跟……贺晨解释。”她别转面孔，在他的注视里，她的声音很不自信。
　　“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那我就承认，是我好了。”他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我欺骗了你？我道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被人戏弄了一把而已，我像个傻瓜一样地在那里等，结果她没有来，你来了，告诉我她病了，害得我担心了一整天……我很蠢，是不是？”
　　“可贺晨根本不认识你！她为什么要去？”
　　“那你为什么来？”
　　“我……就是来告诉你……”
　　“你以为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吗？就是想来看看我怎样的人……结论是什么？”
　　“你太偏激了。”
　　“谢谢你的评价。”他嗤笑一声，转过身离开。
　　同学看着他的背影，充满了无力的感觉。那个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彭磊会这样难以释怀，她以为他只是自尊只是骄傲，但后来她在听过他的故事后，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彭磊会这样尖锐了，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在保护着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心里充满了挫败的感觉，他觉得贺晨不喜欢他，她是他的初恋，是他第一次想要靠近的女生，那么认真而真诚，却又那么迅速地衰败了下去。
　　而年少的他们，真的做不到用一颗成熟而冷静的心态来面对欺骗和伤害。只能这样，用冷漠用尖锐去抵御，他们都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才会去伤害别人。以为这样，就真的保全了自己？但原来，他们都是傻傻的小孩。
　　不明白怎样去喜欢一个人，怎样才是对的。
　　那时候的他们，只是小心谨慎，却又鲁莽地，前行，行走。
　　全心全意地喜欢时，也全心全意地恨着。
　　彭磊执拗地觉得贺晨喜欢的人是方迟。所有人都感觉出了他和方迟的一触即发的敌意。方迟是在军训结束后回到学校上课。
　　第一堂体育课时，男生们聚在一起玩着篮球。篮球打到后面的时候几乎成了方迟和彭磊两个人的比赛，他们只拦守对方，彭磊在控球的时候也不传球，好像跟方迟较劲似的左突右围地强硬着要上篮投球。两个人都有些身体碰撞，火药味极浓。
　　女生们也成为了两个阵营，站在边上为方迟和彭磊加油。
　　汤惜想要转身找贺晨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在场边。
　　在方迟一个上篮投球的时候，彭磊抬手盖帽，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一起，然后在一片惊呼声里摔倒在地。
　　汤惜第一个冲上场，她跑到方迟身边，急急的问：“你没事吧！”这才看到方迟的膝盖上蹭出了一些血。
　　汤惜抬眼看了一下彭磊，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冷冷地站起来也不顾比赛是否结束自顾自的走掉。
　　汤惜扶着方迟站起来，有些埋怨地说：“干嘛那么拼命？”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的一脸灿烂：“汤惜愣他一眼。”
　　后来她去水池边洗手的时候，看到彭磊也在，他的手臂蹭出了血，正对着水龙头冲洗。哗啦哗啦的水声，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汤惜迟疑地从荷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一张，但……他头也没有抬地从她面前冷冷地走过，那一刻，有风扑面而来。她手里的纸巾就这样缓缓地落在地上，那么明亮的阳光，刺疼了她的眼睛，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没有人明白，她的心里有怎样的难过。那些细微的，在彭磊冷漠里受到的刺疼，慢慢长成了一片荆棘，扎在了她的心里。他给她的永远都只是一个背影，不管她想要怎样的靠近，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是硬生生的。
　　在那以后，彭磊和方迟再也没有同场打过篮球。
　　不管怎样，在面上，才拉开序幕的高中生活是平静的。他们三个人像往常一样，一同上学一同放学，说笑打闹，骑着单车穿行在街道时，总是让贺晨骑在最里面的位置。
　　因为刚开校的缘故，班主任对同学还不太熟悉，所以就决定她先认命班干部，等到半学期后再来由同学投票选举。其实也就是根据中考的成绩来敲定。贺晨的排名是班上的第二名，所以班主任让她担任学习委员。也是在那个时候汤惜才知道彭磊的成绩竟然是排在全年纪的第一名，他被老师认命为班长。而那个临时的体育委员苏胥也转了正。
　　“方迟，听你们初中班同学说你打篮球很棒，你就加入我们篮球队呀！”课间的时候苏胥跑到方迟的课桌前。
　　“没什么兴趣！”他懒懒地回答。
　　“你会没兴趣？” 汤惜八卦地转过身去，坏笑着说：“是不是觉得篮球队高手如云，你怕丢脸呀？”
　　“一边去！”方迟没好气地说。又对苏胥说：“我真的不想参加。”
　　“是因为彭磊？”苏胥脱口而出：“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呀？”
　　“跟他有什么关系？烦人！”方迟大力推开桌子，椅子在地上拖出一个很长的声响，他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出教室。在跟彭磊在狭窄的过道上相遇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让谁，肩膀碰撞在一起狠狠地擦肩而过。
　　汤惜的心里叹了口气。
　　而关于方迟和彭磊的不合竟然衍生出好多个版本。版本1是他们是在争夺谁是新一年的校草。版本2方迟和彭磊同时喜欢一个女生，他们是情敌。
　　这个版本在汤惜看来还算靠谱。版本3方迟和彭磊很早就认识，他们是一对已经分手的同志。汤惜听来这个版本的时候笑得几乎要抽筋，她想要是让方迟知道他一定气得吐血。她不得不佩服其他人的想象力和传播速度。
　　课间的时候，甚至别班别的年级也会有女生来他们班教室外面想看看高一二班两个花样美少男。
　　不管怎样，高中生活对于汤惜来说，也是崭新的。方迟好像变了些，不再上课伏在桌上睡觉或者看漫画书。有时候汤惜在前面偷懒想要打瞌睡或者打开书桌板吃零食的时候，他就在汤惜的后面踹她的凳子，她回过头去瞪他一眼，想要继续偷懒的时候他就再踹，让她不安宁。只是有时候不经意地回头，余光会碰到彭磊，而他的目光却永远是掠过她的。她的鼻翼会微微地酸楚了一下。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难，难的是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就好像你永远只能站在一个角落里，那么黯然地看着面前华丽的舞台。你知道你永远不能成为主角，所以只能一再地隐忍自己的内心。每天早上，汤惜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都要默默地整理自己的心情，她只允许自己把彭磊放在心里，不会允许自己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不想让已有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彭磊喜欢贺晨，方迟也喜欢贺晨，而她不清楚贺晨的态度，有时候觉得她喜欢彭磊，有时候又觉得她喜欢的人是方迟。她好几次都想直截了当地问贺晨，却又在最后的时候收了声。她害怕知道答案。她更担心的是，如果贺晨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彭磊，她会怎么做呢？她相信贺晨一定会成全她的，她从小就是那样让着她，她也还是个孩子，甚至比汤惜还小了三个月，但却一直那么谦让着汤惜。
　　所以，汤惜不会说出来。怎样，怎样，也不说。
　　国庆节放假前，陆菁菁里找汤惜。
　　“我的生日，想请你们到我家做客。”她微笑着说。汤惜愣了一下，开校到现在她跟陆菁菁并不熟，她们之间也没有讲过几次话，却没想到她会来邀请她。
　　“哪天？”
　　“三号，会有很多同学来……希望你跟贺晨还有方迟也来。”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时间，我会跟他们说一下。”她迟疑一下回答。
　　“行。”她停顿了一下，又问：“贺晨和方迟……他们，他们是什么关系？”
　　汤惜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想明白后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他们三个人成天在一起，怎么没有人来问她和方迟是什么关系呀？难道就只误会他们吗？她笑了一下说：“我们从小住在一个院子里，感情很好。”
　　“他们……”陆菁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心地问。
　　“好朋友。”汤惜回答，她想这应该也是彭磊想要知道的答案吧，而陆菁菁会把这个答案转告给他。她的心里纠葛了一下，脑海中闪现出方迟的样子，她到底希望贺晨跟谁在一起呢？她自己都不清楚。
　　骑着单车放学的路上，汤惜就把陆菁菁的邀请说了。
　　“不去。”贺晨直接地拒绝。
　　“你呢？方迟？”她扬声问。
　　“跟她又不熟！”他又说：“汤惜，你也要过生日了哦。”
　　“我？”汤惜想了一下，她平日里只过阴历的生日，而阴历每年都在变，她自己总是记不住，不过她根本不担心，因为贺晨和方迟会替她记得。
　　“是哦！”贺晨雀跃地说：“今年是十月十一日呢！”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方迟问。
　　“想要欧洲十日游，最好还有像韩庚那么帅的男生做伴游……”
　　“做你的美梦去吧！”方迟骑着单车靠近她，伸出手来轻轻敲她的头。
　　国庆的那几天他们每天都窝在方迟的房间里，看书和打电玩。在二号的那天汤惜接到了陆菁菁打来的电话，问她明天会去她家吗？她只好说明天要去亲戚家。陆菁菁的语气挺失望的，又问贺晨和方迟能不能去。她也帮他们找了理由。她在电话里祝她生日快乐。
　　是在国庆开校后，从同学那里听来了一个消息……在陆菁菁的生日会后，彭磊和她交往了。
　　而在汤惜生日的头一天，她竟然收到了一封情书，写信的人意外的是苏胥。他说他喜欢她，觉得她漂亮、单纯而可爱。
　　也许有的疼痛是要在最初的震惊后才能慢慢地深刻起来，关于彭磊和陆菁菁的事就像一枚小刀，轻轻地刮着汤惜的心脏。然后，一点一点地疼了起来。
　　他们说，彭磊和陆菁菁在初中的时候关系就很要好，只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表白，在陆菁菁生日那天，她终于对彭磊表白了，而他也早就喜欢这她，所以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贺晨好像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有几次当汤惜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彭磊在贺晨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里有疼痛，有忧伤，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汤惜的心里滴滴答答地充满了无望的气息。
　　苏胥在给汤惜的情书里写着：“你生日那天可以提前一点到学校吗？我有礼物想送给你。”她有些诧异他竟然知道她的生日，也很诧异他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贺晨。好像从小到大，所有的人喜欢贺晨更多一些，有时候她也是嫉妒的，甚至也暗暗地想要变成贺晨那样的女孩，乖巧柔顺，面庞温婉，声线轻轻巧巧，清纯得让人心疼，但她却总是学不太像，只是一会儿就又露出大大咧咧的本来面目，会大声地说话，会撒着腿的疯跑，喜欢穿的永远是衬衣和牛仔裤，为了省事一直留着利落的短发，会跟男生吵架甚至动手，会在坐公车时看到不让座的人伶牙俐齿地奚落，也会跟着一帮的男生踢球和喝酒……以前的她，只是有些些的嫌弃这样的自己，却在遇到彭磊的时候，变成了更多更多的嫌弃。
　　所以苏胥说喜欢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感动的。
　　那天她让她妈跟贺晨说有事，先走了。
　　“你有什么事？许明鑫狐疑地问。
　　“……忘记带作业本回家，早点去学校写作业。”她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有些谎是被大人逼着撒的，她不能告诉她真的理由，只能胡编乱造一个了。
　　“你们吵架了？”她问。
　　“没有！”汤惜不耐烦地说：“我走了！”
　　她走到教室楼下的时候，仰头看到二楼的栏杆着伏着一个人。晨曦里，朝她大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把手圈在唇边大声地说：“汤惜，生日快乐！汤惜，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在空旷里响来开，她的心，暖了一下。她想原来她也不过是虚荣的女孩，也希望有一个男生能够视她为珍宝。
　　她上楼的时候，苏胥朝楼下奔来，咚咚的声响在楼道里回响，她的心微微地有些紧张。
　　他们在走廊的转角处遇到，他的脸上漾着很温暖的笑容，递过来一个包装得漂亮的盒子，用丝带打着蝴蝶结。
　　“谢谢。”她轻声地说，接过来的时候有些迟疑地说：“可是……”
　　“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想要和你做好朋友……”他急急地说。
　　“苏胥，谢谢你！”她由衷地说。
　　“打开来看看，喜欢吗？”
　　她小心地撕开包装，看到的是一个水晶球，里面有一对憨态可掬的小熊。摁开开关，会有“献给爱丽丝”的音乐响起，而小熊背后的风车转动起来，水晶球里的会有雪花飞舞。
　　“真美。”她的手轻轻地抚上去，抬眼的时候对着苏胥绽放一个笑容。他在她的笑容里失了神。其实她从未曾注意过他，他是个很普通的男生，单眼皮，小虎牙，笑的时候嘴角会有梨涡，性格平平。她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对他除了感激，别无其他。
　　听到走廊有声响的时候，他们不再说话，默默地进到教室。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坐着，他转过身来朝她笑，她也笑了。她突然觉得十六岁的生日其实也很美好，因为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男生是真心喜欢她的。
　　贺晨跟方迟一起进教室的，一见都她，贺晨就问：“怎么提前走了？”
　　“嗯。”她含糊不清地说。抬头看了方迟一眼，他今天有些沉默。
　　“放学后我们给你庆祝生日吧！”贺晨抬手抱抱她：“生日快乐！”
　　“我能不能邀请一个人？”她聂诺地说。
　　“谁？”贺晨诧异地问。
　　她把苏胥给她的信递给贺晨。她接过去看过，然后转过头问她：“你喜欢他？”
　　“不，不是喜欢，是觉得感激吧……贺晨，你经常收到情书，但这是我第一次，你也知道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写情书给我。”她轻声地说。
　　“惜惜，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可爱，会有很多男生男生喜欢你……可以不让苏胥来吗？”贺晨犹豫着说，把信折叠起来还给汤惜！。
　　“为什么？”她不明白地问，在她看来，贺晨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她只当苏胥是朋友，并无其他。
　　“我们习惯了三个人……”贺晨轻声地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方迟，又对汤惜说：“我们的生日不是都我们三个人一个过的吗？”贺晨的理由很牵强，但汤惜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整天方迟在后面特别安静，没有踢她的椅子也没有用圆珠笔捅她的肩膀。课间的时候她转过身方迟说话，他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让汤惜有些生气。
　　“方迟，生日礼物！”放学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车棚取单车，她笑嘻嘻地问他。
　　他懒懒地回答了一句：“没准备。”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她恼怒地问他。
　　“我没生气！”他说。
　　“明明就有。”她气咻咻地说。
　　“我们去吃惜惜最爱的五花肉吧！”贺晨打着圆场。
　　正说着的时候，苏胥也过来取单车，看到汤惜的时候，冲她笑了一下。
　　哗啦一声，方迟的单车撞倒了旁边一大排的单车，就像多骨诺牌一样，吓了汤惜一跳。
　　“方迟！你发什么神经！”汤惜气极。
　　“惜惜……”贺晨赶紧把单车停好，去扶那些倒下去的单车，苏胥也立刻过来帮忙码车。而方迟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地骑着单车走了。气得汤惜直跳脚，大骂：“方迟，你是猪！”
　　贺晨也连声地喊：“方迟！”但他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肯定是生理周期！”汤惜愤愤然地说：“谁也没惹他，今天还是我生日呢！”
　　“惜惜……”贺晨看了一眼苏胥，欲言又止。
　　一路上，汤惜都在骂方迟。贺晨说让她先去烧烤店，她回家去找方迟。汤惜说不用了，他在今天还发脾气，完全就是不想给她过生日。她愤愤地说了他一大堆，末了，问贺晨：“是不是？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他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本来想一大早就给你，结果你却先走了。”贺晨轻声地说。
　　“我，我今天有事呀！”她的声线低了下来。
　　“苏胥往你书桌里放信的时候，我跟方迟都看到了……我想他是生气你没有告诉他吧！”
　　“告诉他？难道我什么都要告诉他呀！真是奇怪，你以前收情书也告诉他吗？”汤惜没好气地说：“这个小心眼，就因为没有告诉他，我收了封情书就发这么大脾气？”
　　“惜惜……”贺晨忍不住打断她：“你不觉得吗？方迟一直都在想要保护着我们？希望我们不要受到伤害？”
　　“他……”汤惜不自觉地开口。
　　“从小到大，他都好像在扮演着我们哥哥的角色，我们哭的时候，他会来哄我们，我们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会来帮我们出头，我们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总是告诉我们不要担心……惜惜，我们都太习惯了他的照顾，所以会忽略他的感受……他有时候很敏感。”贺晨静静地说着，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讨论过方迟，他们是太过熟悉了。
　　贺晨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当他觉得我们有事瞒着他的时候，他会感觉到失落……惜惜，他有时候就像个孩子，所以发发脾气，任性一下……”
　　汤惜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方迟会是这样想的。
　　在过一个红灯路口的时候，她们停了下来。汤惜看到贺晨的目光落在了某一处，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彭磊和陆菁菁。
　　他们的单车并排在一起，她在跟他讲着某个好笑的事吧，她的侧脸是生动的笑容，而他也侧过身朝着她微笑，这一幕是岁月静好的模样。车流穿行里，那些喧嚣就退了下去。
　　汤惜和贺晨都有些沉默。
　　绿灯亮的时候，她们都刻意放慢了速度，跟彭磊和陆菁菁之间的距离更远一些。
　　“你先去烧烤店等我们……我去找方迟来……那个臭脾气的家伙！”汤惜对贺晨说。
　　她朝她笑了一下，点点头。
　　汤惜刚骑到院子的时候，看到方迟并没有回家。他抱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看着兜兜他们玩着跳方砖的游戏。小时候他们也玩过这样的游戏，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一个房子的模样，分成很多个空格，剪刀石头布，看谁先跳到终点，谁就赢了。汤惜跟方迟比剪刀石头布的时候，总是会耍赖，出慢一拍然后手势变掉，或者跳格子的时候乘他不注意多跳一两格，为此她跟方迟吵过很多次，但最后都是她耍赖成功。
　　看到他在院子里就知道其实他也等着她们回来，汤惜的心里笑了一下。她想起贺晨的话了，她说他一直在想要保护着她们，做着哥哥的角色。细细想来这是真的，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会挺身而出，不管对方是否人多，他总是会毫无犹豫地把她护在身后。还有，每一次她要被她妈打掌心的时候，他总是会和贺晨及时地出现，有好几次他都对她妈说要打就打他好了。一想到他的好，之前因为他发脾气而气鼓鼓的心情就烟消云散了。
　　“小气鬼！”她蹭到他的面前，用手肘推了他一下。他冷哼一声，没理她，然后站远了一点。
　　她觉得他的样子真是好笑，像个赌气的小孩，靠近他再推他一把，他又走远一点。反复几次，他终于火大：“你到底想干嘛？”
　　“今天我生日哦！平生唯一的十六岁生日！”她有些委屈地说。
　　他的声音就放软了下来：“不是有人给你过了吗？”
　　“苏胥？”她故意夸张地说：“真是太感动了，他竟然知道我的生日，还送我很漂亮的礼物！”
　　“重色轻友！”他咬牙切齿地骂。
　　她从书包里拿出他写的情书，扬了扬：“我汤惜十六岁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呀，真是可喜可贺，我妈该放心了，看来我不是嫁不出去……”
　　“嗤，现在就想要嫁了？就苏胥？”方迟鄙视地说。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说：“当然还是得让你跟贺晨过目呀！你们不同意，我就不嫁了！”
　　“真的？”他的声音突然愉快起来。
　　她慎重地点点头：“你跟贺晨对我才是最重要的，他不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他咄咄逼人，又想起什么的问：“你不喜欢他？”
　　汤惜笑起来，又用手肘推推他：“有一点喜欢吧，毕竟是第一次有男生说喜欢我呀！我也没有瞒着你们呀，你们一问我就说……你想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呀！告诉贺晨还差不多！”
　　方迟没好气地说：“本来想一大早就送你生日礼物的，结果周阿姨说你忘记带作业本一大早去写作业，一听就是假话，就是欺骗我们的话！”
　　“那是骗我妈的！”
　　“那你一大早到底干嘛去了？”
　　“跟苏胥约会去了？”
　　“啊？”
　　她吃吃地笑：“他送我生日礼物，让我早一点去学校。我想好不容易有个人喜欢我，可不能伤了别人的心。”
　　“你还不是贪财！想收礼物！”他讽刺她。
　　“才不是呢！”她大声地说：“等他生日的时候，我还他一份礼物就好了。”
　　“你觉得苏胥怎样？”方迟继续问。
　　“还好。”她莞尔：“难道你喜欢我？所以嫉妒了，吃醋了？”
　　“嗤！”他大声地抗议：“我还不是怕你饥不择食，是个人就扑上去！”
　　她飞起一腿朝他踢过去，他已经有所防备笑闹着跳开，她追着他跑，两个人闹得不亦乐乎，他突然收住步子停了下来，她没头没脑地撞上去，碰到他的后背，疼得“哎呀”一声。她恼怒地揉揉自己的鼻子，听到方迟嗫声地喊：“许阿姨好！”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打结。
　　汤惜跳到方迟的面前，才不管她妈在不在，抬起脚还是踢到了他，像是赚了很大便宜一样地笑：“看你往哪里跑！”
　　“惜惜！你就知道欺负阿迟！也就是阿迟让着你！”听上去是在呵斥汤惜，但却一点责怪的语气都没有。倒是笑得很欢喜的样子。
　　“对了！贺晨还等着我们呢！”汤惜猛然想起来。拽着方迟的胳膊就走：“赶紧，她都等急了！”
　　“许阿姨再见！”方迟不忘打个招呼。
　　汤惜风风火火地说：“妈，我晚上回来收礼物，你要是没准备就封个大红包给我吧！”
　　“财迷！”被她拽着的方迟笑着说。
　　两个人赶到烧烤店的时候，看到贺晨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托着腮静静地沉思着，即使他们两个在玻璃窗外朝她挥手，她也没有察觉到。
　　当汤惜走进餐厅的时候，怔了一下。因为在正对着门口的最里面一桌，是彭磊、陆菁菁还有几个陌生的男生女生。那几个人打扮得很不像学生，染着棕色或者黄色头发，穿着很朋克的衣服，旁边放着大吉他。
　　彭磊也看到了她，却假装没有看见样别过面孔去。她下意识地扯了下方迟的胳膊，察觉到他没有反应，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也正看着那一桌。
　　“贺晨，等很久了吧！”汤惜和方迟坐下，贺晨这才看到他们。
　　“没关系。”贺晨笑了笑，但眼神有些躲闪。
　　正说着的时候，陆菁菁走了过来：“汤惜今天你生日呀！”她笑得很热情。
　　汤惜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刚才让贺晨和我们坐一桌，她不愿意，说跟你们约了，你生日。”陆菁菁解释地说：“你们三个人感情真要好……你们要跟我们坐一桌吗？我们也帮惜惜庆祝一下。”
　　“刚才贺晨不是说了不用了吗？”方迟开口，冷冷地说。这让陆菁菁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陆菁菁还想要说什么。
　　“我们跟你们不熟。”方迟随即说。陆菁菁默默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刚才，有什么事吗？”方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贺晨。
　　她摇摇头，脸色却有些苍白，努力地微笑：“没事。”
　　就算是汤惜这么不敏感的人，也察觉出贺晨的神态有些异样，她有着心事。不过好在没一会儿彭磊他们就先走了，他们经过的时候，汤惜咬了咬嘴唇，硬逼着自己没有抬起头来。
　　他们走后，汤惜才觉得自己放松下来，可以大口的吃肉和说笑。贺晨一直帮他们烤着食物，方迟也一边帮着她一边夹菜给她，让她先吃。
　　回家到楼下的时候，贺晨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条石榴石的手链，颗颗殷红色的小石子饱满莹润，还有红色细绳编的流苏，漂亮得让汤惜惊呼。她当即就戴在手上，大力地抱住贺晨，感动地说：“谢谢！”
　　“石榴石是你的幸运石，希望你天天开心！”贺晨伏在她的耳边说。
　　“礼物呢？”汤惜摊开手问方迟。
　　“没有！”他坏笑起来：“如果你实在要，就给你一个吻好了！”
　　“呸呸呸！”她恶心地大叫起来：“你自己还是留着好了！”
　　“真不要！”他走近一步，一脸的戏谑。
　　“去死呀！”她骂他：“小气鬼，礼物都不送，等你过生日我也不送！”
　　“我要送的呀，是你不要！”他继续戏弄她。
　　她摆摆手：“散了散了！我回家了!”
　　她扭过头故意只对着贺晨说：“再见！”理都没理方迟就咚咚咚地跑回家了。在上楼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看到贺晨和方迟的背影，在那么皎洁的月色下他们的背影温暖而妥帖，她的心，那么轻缓地拉出幸福而满足的情愫来。
　　一到家，她就舞着手臂跟她妈看：“漂亮吗？贺晨送我的礼物，好喜欢呀！”
　　许明鑫扫了一眼。
　　汤惜哼着歌打开自己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偌大的纸盒。用玻璃纸包好。她哇啦哇啦地大叫起来，狂喜地冲到客厅抱住许明鑫的脸一阵狂亲：“妈，你最好了！还记得送我礼物！真是太感动太感动了！”
　　许明鑫被她亲得直躲闪，笑得不可抑制：“那是阿迟给你的，一大早就送过来的，结果你已经走了！”“是什么？”她妈也跟进来。
　　“不知道呢！”汤惜一边说一边拆着包装，结果发现拆开了一层，里面又是一个纸盒，包得扎扎实实的，她不得不一个又一个地拆。
　　“要是我拆开了里面除了纸盒啥都没有，他就死定了！”她气咻咻地说。她妈也忍不住笑了：“这阿迟还多有心的！”
　　“这叫有心呀？完全就是在搞笑！”汤惜已经很费力地拆到了第六层。
　　她抬起来摇了摇，是有点重，确定里面放着东西，这才耐心地又继续拆下去。
　　一直到第十个纸箱。终于看到了礼物，她再一次大叫起来。吓了她妈一跳。
　　汤惜失声地“啊”一声。
　　“他送的呀！”她的嘴角浮起感动的笑容，嗔怪地说：“还说没送礼物，结果又要让我感动一把。”
　　她松开她妈，蹦跳着回到房间，打开包装。
　　“是什么？”她妈也跟进来。
　　“不知道呢！”汤惜一边说一边拆着包装，结果发现拆开了一层，里面又是一个纸盒，包得扎扎实实的，她不得不一个又一个地拆。
　　“要是我拆开了里面除了纸盒啥都没有，他就死定了！”她气咻咻地说。她妈也忍不住笑了：“这阿迟还多有心的！”
　　“这叫有心呀？完全就是在搞笑！”汤惜已经很费力地拆到了第六层。
　　她抬起来摇了摇，是有点重，确定里面放着东西，这才耐心地又继续拆下去。
　　一直到第十个纸箱。终于看到了礼物，她再一次大叫起来。吓了她妈一跳。
　　“是什么？”她凑过来看。
　　“妈，妈！”她忍不住一连地喊着她：“关灯，关灯！”
　　许明鑫走过去把开关摁灭。
　　在黑暗中，汤惜轻轻地按了个钮，房间里立刻就变成一片星星的海洋，亮色的星星，浮动的月亮，微氲的光线，从那个小小的投影仪里投射出来，如梦如幻的画面。
　　汤惜站在一派的星海里，傻傻地抬起手来，握住了一个，又一个。那种快乐从心底深处透出来，是感动的，是喜悦的，是美不胜收的。许明鑫也被这幅画面吸引住了，啧啧地说：“这孩子真是有心。”
　　汤惜转身朝楼下跑去。许明鑫没有阻止，她知道她是去找方迟了。
　　她得谢谢他，谢谢他送一个星空给她。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她过六岁生日的时候，大家围着她让她许愿，她双手合十，许的愿望是：我想要一颗星星！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那只是她童稚的想象，想要一颗星星挂在窗口的位置。这个愿望她都快忘记了，却没有想到在十年以后的今天突然又想了起来。原来方迟一直都记得，记得她曾经的那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生日愿望。现在他送给她了，即使那不是一颗真的星星，但却是一整片海洋的星星，让她在夜里可以枕着它们入睡。她的内心是怎样的震撼和感动呀！
　　她噼里啪啦地拍着门，扬声地喊着：“方迟，方迟！”
　　门被拉开一条缝，方迟探出头来，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有海飞丝的清香扑面而来。
　　“等……”他还没有说完，汤惜已经一头撞开门，大大咧咧地闯进去。
　　“你的礼物……”她还没有说完突然收了声，咽了咽口水。刚才方迟正在洗澡听到汤惜的敲门声只好裹着浴巾出来，原本想让她等一下，没想到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自顾自地就闯了进来汤惜就盯着他愣了下，其实夏天里游泳她也见过他不穿上衣的样子，只是突然觉得面前的方迟有些不一样，说不清的感觉。
　　“看够了没！”他讽刺地说：“我还没冲洗干净，你等会儿！”说着他就把汤惜留在客厅，自己进了浴室。
　　“你爸妈又不在家呀!”她在浴室的门口说，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她的心竟然莫名砰跳了几下。
　　“恩！”他在里面应着。
　　汤惜坐到方迟的书桌前，看到书桌前他们三个人的照片。是有一年在公园的时候方迟他爸拍下的。贺晨和汤惜分坐在秋千上，方迟站在贺晨的身后推着她的秋千，汤惜嘟着嘴巴在生气，她怪方迟只推贺晨不推她。而方迟和贺晨却笑得一脸灿烂。
　　“在笑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方迟也走进房间，低下头探个究竟。汤惜笑着一仰头突然愣住了，他的脸就在她的面前，那么近的距离脸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到，几秒的停顿后，他的唇那么倏然地压了下来，在她没有反应前盖在了她的唇上。
　　起先是静止的，是绵软的，是温润的，就像荷花叶上一滴露珠，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滑落了下去。汤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那么清楚地看到方迟的眼睛，睫毛抖动的动作，然后轰然的一声巨响在心里炸开来，她大力地推开方迟了，他踉跄了一下没有站稳重重地坐到了地板上，脸上是错愕，是惊吓，是连他都不明白的难以置信。
　　而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她。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这才感觉到脸像是发烧了一样滚烫起来。
　　“阿惜……”方迟喃喃地。
　　“都跟你说了不要你这个生日礼物了，你干嘛还要送！”汤惜皱着眉头，故作轻松地说：“就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吧！”
　　“阿惜，我……”
　　她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人家老外表达友好的方式还不是贴面吻。”又冲他挥挥拳头，说：“不许告诉何晨！”等不及方迟再说什么，她故作潇洒，毫不在意地转身朝外走去，甚至还头也不回地对他摆摆手：“晚安！”
　　一直到拉开门，关门，进电梯，下楼，回房间，合上门，她都犹如梦游一般。缓缓地顺着门背滑下去，抱着膝盖的时候才察觉到了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她的手抚过嘴唇的时候，刚才的一幕像是放电影一样的回放了过来，她回头，他伏下身来，他们差点撞上，然后，然后他的唇就覆了下来。她的大脑混乱地犹如一堆杂草，都是横七竖八的念头，他为什么会吻她？这是她的初吻呀！她也恨透了刚才自以为潇洒的表现，她竟然让他不要想太多，其实想太多的人是她呀！
　　为什么？因为喜欢她？不，怎么会，要喜欢也应该是贺晨。而他也被吓到了，是的，他错愕的反应也是因为那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是，意乱情迷。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她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方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也会有很多亲昵的动作，会牵手会拥抱，甚至会睡在一张床上，那也不过是几岁时的事，再大了的亲昵也就是打打闹闹，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这样的亲昵，这样……关乎爱情的动作……亲吻应该是恋人之间的事。可他却对她做了。
　　整个夜里，她都失眠了，投影仪的星空那么美，那么梦幻，而她却在这样的星空里让自己辗转反侧。在第二天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就当昨天的那个吻是朋友之间的，她不想要失去方迟这个朋友，所以不能让这个吻成为他的一种负担。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会像以前那样的要好，那样心无芥蒂。是的。
　　第二天汤惜在窗口的时候，看到方迟已经先到院子里了，他坐在单车上，抬头望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躲到了一边。然后慢悠悠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直到她看到贺晨也下来了，这才背着书包下楼去。
　　“今天你爸出车回来，说是给你补过生日！”许明鑫在她的身后说：“放学后早点回家。”
　　“嗯。”她乖巧地应着，然后下楼。
　　看到贺晨和方迟正说着话，她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尽量自然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你的眼睛怎么也肿的？”贺晨打趣地说：“你也失眠？”
　　汤惜扫了一眼方迟，他的眼睛也肿肿的，没睡好的样子。
　　“我没失眠，我做采花大盗去了！”她嘻嘻哈哈地说笑过去，然后骑上单车朝前。
　　“你看到阿迟送你的礼物了？”贺晨骑在最里面，笑着问。
　　“看到了。”
　　“是不是很惊喜？”
　　“是又惊……又喜！”她故意用夸张地语气说，转过身看看方迟，他一脸的不自在，两个人的眼神碰撞到一起的时候，迅速地避开。
　　“阿迟说你会喜欢的，他可是攒了很久的零用钱，还把压岁钱给取出来了！”贺晨说。
　　“谢谢！”汤惜由衷对方迟说。她已经决定把昨天的事忘掉，她不想要让自己表现得很计较的样子。
　　他们在车棚码车的时候，彭磊和陆菁菁也在停车。陆菁菁主动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但方迟并没有理她。
　　“她在跟你打招呼呢！”汤惜小声地说。
　　方迟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这个坏脾气！”汤惜骂了一句，跟贺晨追了上去。
　　今天是贺晨要去老师那里学小提琴的日子，以前每次她去学琴的时候，汤惜和方迟就会在附近的凉亭里写着作业等她下课。但今天一想到要和方迟单独相处，汤惜就有些犹豫。她想了想说：“贺晨，我今天不等你了，我爸今天出车回来，我想早点回家。”
　　“嗯，行，我自己回家好了，你跟方迟都先回去吧！”
　　“不，不！让他等着你，你单车技术还那么差，得有人护送你！”她急切地说。
　　方迟扫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你一个人等我太无聊了！”贺晨笑着说：“阿迟，你跟阿惜一起回去吧。”
　　“不……”汤惜还想说什么。
　　“好。”方迟已经答应了，如果她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只好不再反对。
　　他们两个人骑在放学的路上，就像以往的每一天样，但好像又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不一样。汤惜尽量地找着话题，说说笑笑，但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她甚至不能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她会看到他的嘴唇，然后内心一片慌乱。昨天的事情太过突然，她简直要被震懵掉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昏昏沉沉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还是没有办法很坦然地面对他。
　　“昨天……”方迟好不容易等她不再讲话，迟疑地说。
　　“昨天晚上我开了整夜的投影仪。”汤惜岔开话题：“好喜欢呀，一定很贵吧！”
　　“汤惜，你听我说。”他打断她。
　　“哎呀，不是告诉你不要多想……不要放心上啦！”她知道他还要提昨天的事，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先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他突然说。
　　汤惜的手不自禁地捏住刹车，单车嘎然停下，她差点摔了下来。好不容易狼狈地扶好车，站稳，摆摆手：“你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他把单车停到一边，走过来扶住她的笼头。她拼命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出戏谑找出搞笑的痕迹。
　　“你不是喜欢贺晨吗？”她迟疑地问。
　　“喜欢她，但喜欢她跟喜欢你的感觉不一样……”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深呼一口气：“阿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昨天，昨天不是朋友之间的……是你，只是你，我才……”
　　汤惜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她朝他的胸口打过去一拳：“方迟，你别再开玩笑了！”
　　“阿惜！”他的眼中划过痛楚，她的心软了一下，却只能继续把它当做是一个“玩笑”。
　　“快走啦！”她眨着眼睛说：“我要回家看看我爸送我什么礼物！”
　　“阿惜！”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而她头也不回的，只是仓促地逃离。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昨天已经够让她觉得突然了，但今天却更让她感觉到更加突兀。她从来没有想过方迟对她怀着这样的感情，他们太熟悉了，对方的一点一点都那么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秘密，但又是什么时候起，他们各有了各的心事呢？
　　她的心里怀着对彭磊隐忍而压抑的暗恋，即使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她却还是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有时候她甚至想，这样也好，每天都能看到他，每天都能跟他坐在一个教室里，站在同一个操场上，就已经够了。她只是暗暗地观察着他所有的细节，写作业时的认真，回答问题时的笃定，开班会时的掷地有声，打篮球时的帅气潇洒，还有他跟别人交谈时的温暖笑容。
　　他已经把她屏蔽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当那些冷漠如利器一样扎在心里的时候，她总是会不断地微笑，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这没有什么，这真的没有什么。是吗？
　　她几乎是逃回家的，许明鑫在厨房里忙着晚餐，汤东年已经换了便装在餐桌上摘着一兜四季豆。
　　“爸！”她欢喜地奔过去，搂住他爸的脖子。他跟的车次每次出去都要三四天的时间，回家休息一天，又要出车一趟，在火车上的时间比他在家的时间都还要多，每次他回家都是汤惜开心的日子。
　　“生日快乐!”汤东年有些愧疚地看着女儿：“今天给你补过生日！我给你带了礼物，在你的房间里！”
　　汤惜欢喜地冲到卧室里，看到她爸给她买的是一件橘黄色的外套，她立刻换上身，试试了，然后沮丧地走出房间：“爸，太小了。”
　　“小了？”汤东年惊讶地问，然后走过来看看：“原来你都长这么高了，袖子短这么长一截。”
　　就听到许明鑫在里面把锅铲摔来摔去的声音：“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知道管，女儿生病不回来，女儿生日不回来，连女儿长多高了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当劳模吗？也没见你多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别人搬家的搬家，买房的买房，我呢？就只能住在筒子楼里……”
　　“妈！”汤惜忍不住说：“爸今天才回来。”
　　“回来！回来干嘛？这里是旅馆，回来住一夜又走！我不上班不工作吗？我上了班还要回来做饭收拾照顾老的照顾小的！你倒是轻松！”许明鑫愤懑地说。
　　汤惜叹了口气，她知道其实妈是盼着爸回来的，只是一回来又要吵，又要抱怨，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压抑和沉重。
　　“今天说好跟女儿补过生日的，我不跟你吵。”汤东年好言地说。
　　“补过生日！你问问你自己，女儿长这么大，哪一年你是在她过生日这天陪着她过的……”许明鑫越说越激动，干脆饭也不做了，走出来站在客厅里吵。
　　“妈！别说了！”汤惜劝和地说：“我肚子都饿了，饭什么时候好呀！”
　　“不做了！”她一甩围裙，转身进到卧室。
　　汤惜跟她爸无奈地相视一眼。汤东年进到厨房继续切菜做饭，汤惜就坐到刚才她爸坐的位置继续摘四季豆，摘了一会儿才看到自己把不要的部分丢进盘子里，要的却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才发现自己走了神。
　　刚才在想些什么呢？脑子里都是方迟说喜欢的情景。她是太过迟钝了，所以直到他说出来才明白。如果经过昨天，她还能假装那只是个意外，但今天他明明白白地说了出出来，她就不得不想一下该如何和方迟相处了。她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因为一想到她的生活里没有莫仓廪，她会变得茫然无错起来，
　　“铃……”电话铃突然地响起来，让汤惜吓了一跳。
　　“去接电话呀！”爸在厨房里扬声说。
　　“恩。”她站起来，拍了拍手，走到电话旁边，却磨蹭地有点不敢接，她很害怕这个电话是方迟打来的。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
　　“喂？”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是我，彭磊！”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汤惜的心里发出一声尖叫，但面上却是静静地，她甚至平淡地问：“哦，有事吗？”
　　“贺晨，她出车祸了……我只有你家的电话，你告诉她父母一声，在协和医院，急症室。”他有些急切地说。
　　汤惜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喂，喂！”彭磊的声音把她从空白里拉了回来。
　　“她情况怎样？”她颤声地问。
　　“医生还在急救，你快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汤惜手里的电话就缓缓地落了下去，她扶着桌子，让自己不摔下去。
　　好像一柄刀划在玻璃上，发出很尖锐的声响。
　　“爸！”她突然大叫一声，这时连许明鑫也从房间里出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别哭，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贺晨，贺晨她，出车祸了！她出车祸了！在协和医院急症室，给她家打电话！”她一说完，就冲出门去，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几乎看不清阶梯，奔跑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捏住了，好像要喘不过气来。
　　她骑着单车只是没头没脑地朝医院奔去，连红灯也等不及直接冲了过去，有车辆嘎然刹车的声音，但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空洞的默剧，她只是朝前，只是向前，她在心里怨恨着自己，为什么不等着贺晨一起回家呢？明知道她骑单车的技术非常地差劲却还是由着她一个人。
　　医院里永远都有种消毒水的味道，有很长的走廊，还有很明亮的灯光。
　　“急诊室在哪里？”她拦住一个医生问。
　　“前面尽头左转！”医生刚一说完，她已经朝前跑去，她撞到了别人，连道歉也顾不得说，觉得虚弱，觉得恐慌，觉得无助。
　　彭磊呆呆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白色的衬衣上有嫣红的血色，他抬起头注视着她的时候，是那么沮丧，那么迷茫的眼神，眼里噙满了泪水。
　　“是我……她只是为了躲避我……”他颤声地说。
　　“她，到底怎样了？”
　　“很多血，她留了好多血……我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上她的，好可怕……”他的声音变得很凌乱。
　　她走过去，坐过去，蹲到他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他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是灼痛的，这样痛苦不堪的彭磊，让她潸然泪下。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喃喃地说。
　　“只是意外，这只是意外！”她竭力地安慰她，他的头慢慢地伏下来，伏在她的掌心里，好像这样才能获得力量。
　　她只是静静地安抚着他，这个她一眼就喜欢上的少年，这个冷漠的、倔强的、自尊自傲的少年，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汤惜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方迟。他的眼神充满了疼痛和怔然，他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们，而汤惜却无法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乱糟糟的。
　　有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他们不约而同的迎了上去：“她怎样了？”
　　“不要太担心，她的家长呢……”
　　“他们马上到，已经联系上了。”方迟回答。
　　“她究竟怎样了？”汤惜追问着。
　　“第三肋骨断裂扎进肺部，现在还需要观察……
　　她会没事的。”医生宽慰地说。汤惜踉跄了一步，眼泪又淌了下来。
　　贺晨的父母这时也赶了过来，汤惜和方迟的父母也来了。三家大人跟医生去了办公室，详细具体地了解情况。
　　“叶阿姨！”汤惜看着脸色苍白的叶婉清说。
　　“她不会有事的。”叶婉清轻轻地揽了揽她：“贺晨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
　　贺晨被护士推出来送进观察室的时候，她毫无知觉。所有人都围在她的身边，她的脸上罩着氧气罩，面色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有血浆袋和液体袋挂在上面，一滴一滴地流进她的身体里。
　　他们喊着她的名字，明知道现在的她不会醒来。
　　她被推进去的时候，汤惜偎在许明鑫的怀里哭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的贺晨，她永远都是那样静好的模样，在她跟方迟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就微笑着看着他们。当他们互不理睬的时候，就劝着他们。其实她是他们三个人中年级最小的，却又是最乖巧懂事的。
　　那一夜，汤惜没有回家，她坚持要在医院里等着贺晨醒来。彭磊也没有走，方迟也没有走，到半夜的时候，方迟下去买了些热饮和熟食上来，他递给汤惜也递给彭磊。
　　彭磊看了方迟一眼，接了过来。
　　“喝一点热水，你这样会熬不住的。”方迟替她打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以后不准她骑单车了。”她轻声地说。
　　“嗯。”他点头：“她不会有事，阿惜，你也不能有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睡着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依着方迟的肩膀，她没有动，觉得那么地安心，她侧了侧身看见坐在对面的彭磊，他静静地低垂着眼，在等待着贺晨醒来。汤惜就依着方迟的肩膀，再一次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那么安静的走廊，彭磊在，方迟也在。
　　她相信，贺晨一定会听到他们心里对她说的话，醒来，最亲最好的朋友，请一定一定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