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光的星星》扑扑子

61、退圈

　　三月后。
　　Nirvana的最后一场演唱会造了非常大的势，宣告这个看起来岌岌可危，又硬挺几年的团最终走向解散。
　　但没有明面上提任星退圈的事。

　　不过万事都有痕迹，细心的粉丝在无数的细节里萌生不安。

　　比如齐宋传媒发了签约通告，名下艺人所做的商业活动都有转发宣传，唯独没有任星相关。
　　比如任星也没有发任何工作相关，甚至都还不知道其签没签约新通告，经纪人是谁。

　　比如明明刚拍完电影，上一部剧正在火热播出，却没有一点任星的话题，连齐司昀的话题都一天一个。
　　再比如，官宣的告别演唱会，任星的宣传照下写着一排很小很可疑的字：爱如星辰，无论何方，亦在四周。

　　每个人都在猜测，Nirvana除了队长，明明其他人全签在齐宋，而且齐宋明确对他也有意向，怎么会有“无论何方”的说法。
　　很多粉丝都在官微留言，却得不到回应，一时间热议，又被暗暗压下热度。

　　八倍镜粉丝再次围着这五人钻研，在迟迟等不到任星微博变动和各业务宣传的压力下，他的粉丝心中已经有了最不愿接受的猜想。

　　等演唱会开那天，任星最后看了一眼微博，私信里全都是带着不安的询问，甚至有长篇大论的感想、鼓励和祈祷。

　　他今天的头发是喷的色，深蓝之上加了银粉亮片。
　　一切和往常的商演没有区别，他们甚至更卖力，Nirvana全员得知这不仅仅是一场告别演唱会时，主动腾了半个月时间集中训练。
　　这一场也是有区别的，每个人的状态都出奇的好。

　　但他们越好，粉丝们就越慌。

　　现场，每个人的椅子上都摆放着他们五人选择的周边，井临和尤锡珂通过直播投票选定的“告别礼物”，而任星的周边是一支被仔细包装的向日葵。
　　没有形象图，也不是往常的应援色系。

　　但整个舞台，任星无论是咬字还是音调都异常在线，舞蹈更是精准踩点，他看着场下挥动的荧光棒和灯牌，有一时间的恍惚，分不清这是在成团夜还是最后一场演唱会。

　　他们的曲目跨越这几年，将出道到目前的热歌都串了一遍，亦如再一起走了这段纷杂又漫长的偶像路。

　　临近的粉丝跟着他们唱，居然每一首都能从头唱到尾，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希望每一个人都得到一个笑。
　　同时他仔细的看着一切能看清的东西，五年，这些是想要的也好，不想要的也罢，都给了他这个时期的追逐与欢呼。

　　他在越来越劲爆高昂的音乐里听不到这些欢呼声，但能看到“任星我喜欢你”“你要加油”“身体健康，好好照顾自己”的口型。

　　他莫名升起了不舍，腾起感动。

　　粉丝们也险些在欢脱或者震木耳朵的音乐里忘记这是最后一场演出，忽略困扰了三个月的猜测与不安。
　　每个人都在忘情的跟着唱，也摇晃着身体和手里的荧光棒、带来的玩偶或者应援物高高举起。

　　直到一曲的最后，有人看到闵恩皓先默默地退出了舞台，接着是王施振，尤锡珂和井临也双双消失。
　　任星独自飙完了最后一声高音。

　　他站在舞台中央喘息，久久没能动一下。

　　很多人都在发出拒绝的声音，粉丝在这一刻落下猜测，任星要走了，任星要退出娱乐圈！
　　他没有通告了，不接代言不演戏了，甚至歌也不唱了！

　　“不要！”
　　“任星不要！”
　　“任星你加油！”
　　“任星你不是说要火吗！怎么可以退出！”

　　说什么的人都有，任星把气息顺过来，按着耳返对着所有人笑，伸出食指噤声：“听我和你们聊聊天。”

　　他的声音清晰，场下的人完全静默了。
　　任星展现出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笑和柔，眼睛比任何时刻都明亮。

　　助理把椅子放到离粉丝最近的T型台上，又拿来话筒。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任星揉了一下眼睛，看似随意地拿起地上的矿泉水，“想了很多话，但最后好像都说不出口。”

　　人群又要开始想动想喊话，他抬手制止：“后面还有两首歌，我尽量说快点。”
　　已经有人开始哭了。

　　“不要哭，我很讨厌看到别人为我哭，要笑，”他是笑着说的，伸出食指噤声，“我这一路挺招人讨厌的，什么糟心的烂的新闻都有，没想到临到头还有粉丝喜欢，还花钱买票，给我举灯牌。”
　　“也是很抱歉，”他咽了口唾液，“在你们为了我去和别人吵的时候，我没有出来说一句话，我很懦弱，也很胆小。”

　　林峥渡站在后场看，心里否认：“你很勇敢。”
　　有粉丝也想喊，但被任星制止：“不要喊，就听我说完。”

　　“前两天下过一场雨，我睡醒了突然看天黑压压的，”任星继续，“以前我看见这样的天，会很害怕，很怕很怕，怕到手脚冰冷，觉得天快塌了，但那天没有这种感觉，我只想在这种阴天里，和心爱的人好好睡一觉。”

　　心爱的人，林峥渡没忍住笑起来。

　　“遇见你们真的很幸运，你们很好，没有做好榜样，抱歉，希望你们以后喜欢比我更值得喜欢的爱豆。”

　　场下的粉丝实在忍不住了，随着卫济岷和璀璨的倒台，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粉丝们不是看不见。

　　不知道是谁嘶吼出一句“我们不要其他的爱豆只要你好好的”。
　　任星的血液猛地滚了一下，双眼发红。

　　他再一次制止：“我会好好的，找到了更明确的方向，我得走了，希望你们也能找到适合的方向！”
　　他第一次在荧幕上哽咽：“有一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再见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他看见临近的人已经哭得没法看了。

　　“别哭，”他看着那几个小姑娘，“开追悼会才会哭，我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并且我会活得很好，比以前更好。”
　　小姑娘们抹掉眼泪，咬牙把灯牌抱得紧紧的。

　　被递上吉他，任星拨了两下：“下面，我给每一位粉丝写了首歌，《喜遇见》，希望你们喜欢。”

　　“之前一直没透露消息，”他眉眼弯弯，撑着吉他敲了敲，“就是让你们都不能唱，安静听我的。”

　　弦音没有合奏，真正的独奏，也没有伴奏，任星清唱起来：

　　“遇见的时候是心思怔忡，
　　是难以言表的无法释怀。

　　遇见时是命运齿轮怎么绕也抹不开，
　　是你再怎么叫我大胆都说不出的爱。

　　但所幸遇见，所喜遇见，
　　看你满眼，入你满怀，书写未来。

　　你说我老是学不会乖，把事情想得太坏，
　　却又白日梦一般，帮我勾勒出心中喜爱。

　　我们就这样遇见，实在奇怪，我也对你真是喜爱。”

　　“……”

　　调子很悠扬，很轻松，清唱出来也是让人很舒服。

　　此时的任星被一束光打着，不像明星了，像在学校操场给学弟学妹表演才艺的吉他社社长。
　　他突然有些哽咽，因为一浪一浪的人群里，突然站起来两个人，他们摇动着手里的旗帜，旗帜上是专属任星的应援词。

　　齐司昀和祝梁的喊声不大，他却莫名其妙的听得到。

　　祝梁：“我说过我要为你摇旗呐喊！”
　　齐司昀：“你他妈怎么就退圈了，我差点没搞到票！”

　　简单的调子十分上口，他唱到第二遍就有人跟着合唱，并且声音越来越大，都在回想几位年轻人踏上舞台唱跳的时候，一路走过来的点点滴滴。
　　酸楚也好，争吵也好，欢喜也好，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不舍、变成恭贺更好的未来。

　　伴奏这才起来，Nirvana的其他成员也再次上台，他们把这首歌的“喜遇见”唱得更喜，在每一个间隙和任星拥抱。

　　很多小彩片安静地喷出来，在体育场里飘散。

　　最后的一首歌是成团曲，很活泼欢快，节奏感很强，很多人都忍不住站起来跟着一起晃动身体。不知道是谁最先扔了一束花上台，越来越多的花束被扔到台上。

　　“你们会越来越好！”
　　“我还是会永远支持你们！”
　　“合体举世无双，分开星辰闪耀！”

　　歌之尾，人的离别也接近尾声，Nirvana全体成员站成一排鞠躬。

　　他们像是成团那天一样，一个深深的鞠躬，道的却是再见，看着无数的花从观众席抛上舞台。

　　“砰砰砰砰砰”，礼炮一样的五声之后，无数的向日葵花瓣混着彩色卡纸飘出来，如漫天的彩雪。

　　“是花！是真的花瓣！”有人喊。
　　也有人再也压不住哭泣：“卡纸里还有小纸条！每一张都不一样！”

　　是五个人作为Nirvana队员送给所有粉丝最后的祝福，任星写的是：那就从此时开始，忘记我吧！
　　抓到卡片的粉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越来越多的人从卡纸和花瓣里反应过来，扭头去看舞台，原先站了五个人，现在只有四位队员了。
　　没有人看见任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离开的，像是从来没来过这场演唱会。

　　尤锡珂在后台哭到快要崩溃。

　　任星的眼眶也红着，却捧着手机和林峥渡发消息。

　　林总问：
　　- 现在就开始删吗？

　　任星：
　　- 再等等。

　　林峥渡此时比粉丝还能挽留：
　　- 其实可以留着的，也是个念想，都删了我怕你以后想拿出来看后悔。

　　任星：
　　- 不会后悔的。
　　- 我只是等等。

　　再等一下，等粉丝们该到家的到家了，该结伴吃宵夜的吃上宵夜了，住旅馆的也都进了房间了。
　　等到凌晨，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

　　任星赶在十二点前，和昔日队友们简单的吃了个宵夜，看他们喝得东倒西歪，再次静悄悄地离开。
　　进了一辆停在路边许久的黑色SUV，他靠着林峥渡的肩膀，最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到时间了。”

　　林峥渡点头。

　　任星最先注销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再注销掉微信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