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振兴攻略》溺子戏

69、第 69 章

　　衡湫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来时肩背酸痛，连打了三个哈欠才觉得精神些，怪只能怪这是她穿书后第一次熬夜，竟是有种“夜猫子不敌当年勇”的感觉，不过，看到了清晨的日出，很满足。

　　梳洗罢，侍女帮她把早饭端到了暖阁里，用过饭后，就听他们说有位公子求见。

　　衡湫原以为是来找宋林樾的，不想竟是来找她的，觉得新奇，毕竟她在京城并没有什么朋友。

　　把人请到偏厅后，半晌也没见人进来，衡湫便又拿出解馋的话本子来看，半刻钟后，才知那人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透过偏厅的虚帘，只见那人捧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进来，一路走还一路掉，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

　　衡湫只好起身相迎，帮忙把上面的礼盒搬了些。

　　蓦然露出的一张脸，让她觉得熟悉，但却是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待把东西放下来之后，那人展颜一笑，作了一揖：“在下尤成霖，小官人好久不见！

　　“你不是今年的登科状元吗？！”衡湫才忍不住惊讶，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竟然是你？！”

　　当初百年祈福神树刚刚落成，衡湫让六顺他们帮忙在山脚下吸引客人，刚巧这就是那日第一个上山祈愿的人，因此衡湫颇有些印象。

　　她原先只觉得这个小书生好忽悠，没想到他竟会是状元郎！

　　如此看来，书中三年后才登科的少年英才，竟是因为她早早把风云带到了京城。

　　尤成霖也很意外，解释道：“昨日，我奉旨搜查袁府，看到小宋将军把你抱出来，恍惚看到一眼，觉得眼熟得很，回去后才忆起临淮的神树，今日特来拜访，果然是小恩人！”

　　衡湫有些哭笑不得：“惭愧，昨日虚惊一场，给尤大人添麻烦了。”

　　“别这般说，我本就与袁党立场不同，抄家是喜 事。”尤成霖摆了摆手，“那日在临淮，若不是小官人，我怕是赶不到京城了，成霖今日有此成就，多亏了小官人。”

　　客套起来了……

　　“尤大人天赋才学，就算是没有我，将来也是前程似锦、官禄亨达，不过时间早晚而已。”但衡湫这句说的是实话。

　　“我从小住在寺庙里，只喜欢读些经史，走科考这条路就是来碰碰运气，被赶下山时，也没想真的来，就想在外面混够时间，回去跟住持说考不过，就又可以回去游山玩水了。”尤成霖笑起来，露出一对漂亮的虎牙，“但有时候真的没有回头路走，下了山，便回不去了，小官人治好了我的腿，我没了借口，几番无奈几番愁，连半途而废都不行……”

　　老凡尔赛了！

　　多少人苦读多年都考不上，他确实随随便便一考就考上了，尤成霖从小自负才学，却从不想入仕，想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该是你的，逃不免，避不掉……

　　衡湫再一联想他借力打力动摇皇上对袁疑若的信任开始，便觉得有些人就适合走这条路的。

　　“这般听，还是我的不对了？”衡湫反问道。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尤成霖忙道。

　　“我给小官人带了些补药。”说着，又指了指衡湫额角上的伤口，“还有去疤的软膏。”

　　衡湫谢纳，把人请到偏厅用茶。

　　忽然，尤成霖看到了衡湫随手放在案几旁边的小说，颇有兴趣地拿了起来：“豪门女修……”

　　“近来京城顶出名的话本子，你也感兴趣？”衡湫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这书是在集市上淘来的，说是不二出的绝版！”

　　尤成霖翻了几页，神色凝重，忽然道：“此书是我写的。”

　　“真的？！”衡湫大惊，忙跑到尤成霖对面坐好。

　　尤成霖颇有种大号掉马的感觉，无奈道：“年少时和住持游历四方，最喜山水游仙诗，后来就对修道感兴趣，不过和皇上那种求仙问道不同，我是喜欢除魔降妖的乐趣。”

　　衡湫撑着下巴道：“我喜欢里面冰灵根的二师弟。”

　　“小官人真是慧眼！”尤成霖笑道，“这可是个大魔王！人有情，妖亦有泪，世人皆以为妖血是黑，妖心是冷，但却不知，心黑血冷的是我们自己……”

　　……

　　日渐午时，日头暖融，乳燕夹蝶飞。

　　宋林樾回来时便听见里面舒朗的笑声，侧头一看，昨日躺在怀里的人，捧着本书和尤成霖在说笑。

　　他看了一会儿，没去打扰，只去厨房叫人备了午饭，先回了书房。

　　等衡湫把人送走之后，才知道宋林樾回来了，转头去书房找人，却发现他在做手工。

　　衡湫坐在椅子上，撑着脸看他：“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宋林樾小心地把步摇上的碎珠花粘回去：“平日少见你有朋友上门拜访，就不想打扰你。”

　　衡湫咯咯地笑起来，解释道：“小安不知跑哪去了，我有些无聊，所以聊得久了些……”

　　宋林樾听着笑声，心跳快了几分，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情。

　　“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啊……”衡湫趴在了桌案上，“因为不好意思在送礼物的人面前戴。”

　　宋林樾有些意外，忽然小声说：“送给你，就是想看你戴的。”

　　衡湫被他说得臊了起来，声音闷闷地催促：“那你快修好。”

　　羞红爬上了耳朵尖，宋林樾应了声：“好。”

　　衡湫自己也红了耳朵，便没好意思打趣他，转移话题：“今日进宫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袁疑若在殿门外跪了一夜，皇上让大理寺彻查，袁弥已经下狱了。”宋林樾手上的动作没停，神情专注，“但所有的证据都断在了袁弥这里，从走私军器到杀人，走的全是袁弥的私章。”

　　意料之内，衡湫问：“安王呢？”

　　宋林樾的手停了停：“昨夜皇上气急攻心，安王和太子都在殿内候着……”

　　“如今就看端午官宴的局势了……”衡湫的指尖敲了敲桌面，忽然对宋林樾道，“我要进宫。”

　　-

　　午后夏雨沥沥，消溽暑，池塘的青荷沉香。

　　一顶轿子从宫里出来，一路慢悠悠地，直到袁府大门前才停下。

　　车轿上的人被人搀扶下来时，一双狭长的眼里尽是老态龙钟，鬓角的黑发似是一夜白头，手背上的褶皱掩住发乌的青筋。

　　袁疑若看着大门上的牌匾，叹道：“还以为回不来了……”

　　家臣唐鸠搀着他往里走，脚步极慢。

　　路过莲池时，看到上面的落叶，问道：“衡湫呢？”

　　“不见了……”

　　袁疑若压着声音：“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唐鸠低垂着眼睑，低声道：“我们昨日去衡府看过了，那里的管事说衡湫就没回去过，府里也就衡湫的侍女蓝鹊回去过一两回……”

　　袁疑若眼里透着狠厉，看着池面四起的涟漪，不快明显：“如今皇上对我信任尽失，不过是看我辅政多年，又年老体衰，才勉强放我一条生路，若是任由宋林樾他们继续查下去，我们便是死罪难逃，为今之计，只有以绝后患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了……安王那边如何了？”

　　“安王近来颇得圣心，生母静妃也被准入承明殿侍奉，只不过……”

　　“不过什么？”

　　唐鸠的声音更低了：“皇上至今未提过易储之事……”

　　“既然没有时机，便自己造一个……”袁疑若的眸子沉了沉，“两日后是端午官宴，府库里的玉观音送到宫里去，就说是袁疑若为保皇上龙体安康，特地寻的。”

　　一个月前，袁疑若因为玉观音，宴请八方客，可繁荣光景如云烟，到如今，花钱消灾苟延残喘，唐鸠的身子弯得极低，听了令，从大殿中退了出去。

　　四周渐渐消了生息，静谧得惊人心弦。

　　袁疑若倚在榻上小憩，不到片刻便被噩梦惊醒，他坐起来，全身虚汗，却不敢叫任何一个人进来，颤巍巍地起身，又往偏厅的密室去。

　　花瓶转动，画帘宕开，一声橘猫叫，惹得他警觉回头，可一个人都没有……

　　密室里，袁晴背过袁疑若在用饭，粗茶和馒头咸菜便是晚餐了。

　　袁疑若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寒声道：“你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啊……”

　　袁晴的身影一僵。

　　“竟敢和宋津勾结在一起……”袁疑若冷笑出声，“如今生死不明，可怪不得我了，我原本可是想给她说门好亲事的。”

　　袁疑若冷眼看了他半晌，才觉得心中郁结消散：“表妹，你不要怪我……”

　　一束熹光传进来，又消散——

　　袁晴慢慢放下来筷子，扶着木桌起身，走到床榻对面的一盏小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

　　两日之后，皇上身体渐安，端午官宴照常举行。

　　京中最出名的戏班子在申时便鸣锣开场，鬓边戴花的宫女步履款款，行过处，清香不绝。

　　衡湫今夜不便出面，只敢跟着车马偷偷来。

　　宋林樾下马车时，衡湫掀了帘子偷偷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道：“万事小心……”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拂平她的蹙眉，嘱咐道：“回家等我。”

　　与此同时，袁疑若的马车进了宫，一道黑影出现在他们身后，翻进了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