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振兴攻略》溺子戏

63、第 63 章

　　衡湫在偏厅等了许久，袁疑若才姗姗来迟。

　　她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地回想起今日皇上和苏公公的态度。她进京匆忙，怕是漏了消息未曾得知。十年前，袁家刚刚起势，袁疑若是靠着一个相术玄师俘获圣听，至此在朝中平步青云，可是既然是玄学，谁又能证明真假？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袁疑若已经在她对面坐下来，言语温和：“离京五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舅舅一眼。”

　　衡湫浅浅地笑着：“这不是没想起来吗？衡湫也不知舅舅这么心急啊。”

　　袁疑若的笑容僵了一僵。

　　衡母是袁疑若的表妹，衡湫尚在京城时，袁疑若就鲜少和他家来往，不熟才是应该的事。

　　袁疑若似乎也想起来了，自顾自地换了话题：“你在临淮一个人饱尝苦辛，今日奉旨进京也算是熬到头了，想来以后也不用再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吃苦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叔叔伯父都在西阖，也不知道去他们帮帮忙，一个人干熬了五年……”

　　“也还好，算不上辛苦，临淮风光秀丽，水也养人，还有不少特色美食，乡里乡亲也相处得很好，这五年并不白过。”衡湫挑了句搪塞人的话。

　　有侍女来叩门，袁疑若招手让人上了菜：“……你此番奉旨进京，皇上今日又招你入宫，可有说什么？”

　　衡湫低头抿了一口茶：“皇上说我在临淮政绩显赫，要留我在京中做官。”

　　“留京？”

　　袁疑若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江之蔺已暂任临淮知府，衡湫的职位被人顶替了，还奉旨入京，肯定是要在朝中任职了，她本就是四品知府，想来官职不会太低。

　　“留京也好，你本就是京城人，这里才是你的家。”

　　衡湫淡笑不语。

　　家吗？

　　原来是有个家的……

　　“江家遣散，江之蔺又流寓出京，倒是不想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袁疑若随口问道：“江之蔺是什么时候到临淮的？”

　　衡湫的筷子停了停，忽然想起小系统跟她说过江之蔺的故事，袁疑若曾派人追杀过他……

　　如此这般，袁疑若这么着急找她，定然跟江之蔺脱不了干系。想来许是江之蔺查到了什么，又被袁疑若发现了，这才会落得个贬官的下场……

　　衡湫定了定神，答道：“去年除夕前，在临淮城郊的村子里遇到的。”

　　袁疑若蹙了眉：“他去那村子里做什么？”

　　衡湫半真半假地说着话：“说是原本要投奔好友，但走到那个村里，盘缠没了，不然也不会被我遇见了，至于他的朋友，他也没太告诉我，只说了那人姓季……”

　　“啪”的一声筷子落地，周围的侍女家仆骤然噤声，偏厅里针落可闻。

　　只有衡湫恍然未觉，抿了一口汤，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盘缠不够，就留村子了，我们两家是旧相识，旧友落难，不好不接济，我便把他带到府里了。”

　　“他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衡湫放了杯子，问：“阁老想知道什么？”

　　袁疑若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骛，却又听到她说：“如今阁老也知江之蔺成了临淮的新知府，那本是我的职位，他一个被贬庶民，是踩着我上去的，却半句实话也未曾透露给我，若不是魏青大人都察，还我政绩，想来今日革职的便是我衡湫，我恨他都不及，又怎会坐下来跟他对谈呢？”

　　袁疑若随即笑出声来，场面渐渐回暖：“确实，他们江家全都是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如今你在留在京城，不怕没有官职，莫要与他这等鼠辈计较，有失身份。”

　　“阁老说的是。”衡湫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是阁老胸襟宽广。”

　　袁疑若笑着摆摆手：“也罢，夜也深了，今日就在府里住歇下吧。”

　　衡湫起身，婉拒道：“多谢阁老好意，不过今日进宫，皇上同我说衡府已收拾妥当，希望我能回去看看。”

　　袁疑若走在门口的步子停了下来，声音夹着夏夜的风：“这两日的事你听说了？”

　　如有实质的威压倾了过来，衡湫的身形不着痕迹地一抖，但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盯着袁疑若。她还记得书中有道，袁疑若此人性情善变，为人阴骛，一双三角眼，能洞彻人心，对上他时，永远不要相信他的话，也永远要小心说话。

　　方才见面时，衡湫还不觉得此人如传说般那样危险，但厅中两次风云变化，可证明，这个穿着黑色暗纹宽袍的老人确是个笑面虎无疑……

　　“听皇上口风，猜到了一点。”衡湫谨慎答道。

　　“老夫当时年轻，亦是受那道士蒙骗，我见他有长生不老药方，眼底里想的便只有皇上，哪还有心思顾着其他，更是没想到他竟会编撰出什么临淮有冲龙脉之事，还得临淮落后数年，百姓流离失所，是老夫失职啊……”

　　“舅舅何必跟我说这些。”衡湫轻声道。

　　舅舅二字一出，袁疑若面上松动了几分，半晌唏嘘道：“你爹的死，舅舅很抱歉。”

　　“陈年旧事，怎么能怨阁老呢？”衡湫自嘲地笑了两声，抬着步子从厅内走了出来，经过袁疑若身边时，停了半步，轻声道：“毕竟，我爹是病死的啊……”

　　夜里起风了，风里带着炙夏的闷热，蒸得人发慌。

　　袁疑若的家臣从后面低着头走了出来，恭敬地问道：“阁老，您觉得衡湫的话可信几分？”

　　“不管几分，这个人都留不得。”袁疑若看着衡湫方才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江之蔺既然在临淮出现了，派人盯住他，看看他有没有去找季疗，若他有异动，把人杀了。”

　　家臣低声应了。

　　袁疑若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巾，看着天边的月色擦手：“因为道士，皇上已经不信我了，科举之后，李鸿晋又失了帝心，整日往我这跑，问我怎么办……”

　　袁疑若骤然声大，把手巾扔到地上：“我能怎么办？！活该他斗不过太子，他是真蠢！我说尤成霖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选了宋家，往上想去，就是科举案生了嫌隙！”

　　家臣见怪不怪地垂首：“如今只怕安王也有异心，若他不与我们结盟，我们日后又该如何走？”

　　袁疑若冷笑道：“他若想撇开我们自己称帝，那我袁疑若将来就是废昏立明，匡复大齐的义士！”

　　“如今安王刚解了禁足，正使劲想往皇上跟前凑，在下是怕安王操之过急，反而误事……”家臣适时提醒道。

　　“先不管他，竖子难成事。”袁疑若摆了摆手，“王贺找到了吗？”

　　家臣愣了一下，低声道：“……还没。”

　　“废物！”袁疑若抓着长襟一抖，脸上的愠色明显，“一个王贺抓了半年了，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我养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阁老息怒，小的马上派人继续去查。”家臣拜了再拜，得了应允后，便退下了。

　　袁疑若把人挥散，自己却忽然转身又往偏厅里去，在左侧的柜阁上选中了一个白瓷瓶，用力往下按了按——原本遮住墙壁的画卷轰然移动，里面竟藏了一间密室！

　　穿过窄道，里门幽幽的烛火透了出来，推开门，一个白裙的中年女子正靠在床头看书，烛光打在她脸上，眉宇间与衡湫有八分相似。

　　她一动不动，似乎眼里只有书，对于进来的人，置若罔闻。

　　“阿晴啊，小湫儿回来了。”袁疑若站在门口忽然道。

　　袁晴翻书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了神情，翻过下一页，并不应声。

　　“她在临淮政绩卓著，被皇上召回来了，如今还要封赏，以后就要一直留在京城了。”袁疑若也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自己在屋中找了椅子坐下，“怎么？你不就不想见见她？”

　　“不想。”

　　“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出落有致，亭亭玉立，比你年轻时还要漂亮。”袁疑若轻笑了两声，“对了，刚刚她还到府中用饭了，就在外面，与你一墙之隔，你听见她的声音了吗？”

　　袁晴合上了书，将它放好在一边，书边的毛料显示出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袁疑若，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说吧。”

　　袁疑若满意了，端着茶杯来，又端着茶杯起身，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叙旧罢了，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外甥女，心里高兴，不过你不想见就算了，反正，你也已经因为故意杀人，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狱里，谁知道你会在这呢？”

　　留下几声轻吟吟的笑，袁疑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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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湫出了府门，直走进了长安街，刚往西侧走过几步，一个身影就从房顶上跳下来。

　　“怎么样，找到了吗？”

　　小安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衡湫纳闷，“袁疑若还能把人藏到哪去，像他这种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从他在西阖的银库选址就能知道……”

　　衡湫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小安看着衡湫眉头渐深，忙道：“可能是我找得不够仔细，兴许有密室也说不定……”

　　一瞬之间，巷子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把衡湫拉了进去。

　　衡湫失声尖叫，下一秒就撞上了宋林樾的眼睛。

　　他胸口起伏剧烈，手心全是汗，匆忙道：“没被欺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