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振兴攻略》溺子戏

62、第 62 章

　　五月中旬，一辆马车低调地进了京城。

　　衡湫掀开车窗帘的一角偷看，入目便是京城繁华。

　　街道两旁商肆小铺林立，交错的酒旗飘摇，茶坊酒肆管弦宛转，十里长街青楼画阁，风帘翠幕雕车竞逐，新声巧笑入耳畔，各式杂货琳琅满目。

　　衡湫看风吹过来，带动一整个杂货摊的风车，不由叹道：“京城好生繁华。”

　　进了主城道之后，车马便慢下来了，小安走在一旁，听见衡湫感叹，便应道：“确实比我小时候要热闹很多。”

　　衡湫惊讶：“你是京城出身？！”

　　小安点了点头：“小的从小就是殿下伴读，后来殿下受封去了封地，小的也跟着去了，算起来好久都没回来了。”

　　难怪李鸿念知道衡湫要进京，八百里加急让小安策马追上，她原以为只是因为小安功夫好，卫子寒不在，李鸿念便给衡湫找了帮手，倒是没想过小安还是京城人氏。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从袁弥到前淮，再到如今，李鸿念向来标榜不涉政局，倒是因为她，几次破戒……当初她帮李鸿念在临淮树立民心，就是给他以后铺路，却没想郡王殿下虽独善其身，但也不是愚钝之人，你对他好一分，他便取三分来还。

　　这般想着，衡湫便觉得要对小安好点，对他说：“那这次进京，你可以回家看看了。”

　　小安腼腆地咧了嘴，露出一对梨涡：“谢谢大人，不过我爹娘都不在了，就剩一个姐姐，如今在王妃身边做事，小的在京城没家，要回也只有一个郡王府旧址可回了……”

　　衡湫啊了一声，又问：“你姐姐哪位？”

　　小安笑了：“我姐姐叫玲珑。”

　　衡湫恍然：“原来是玲珑姑娘。”

　　“我爹娘是洪水没的，姐姐卖身藏亲，还要养活我这个弟弟，郡王殿下见我们可怜，就把我们带回去了。”回忆往事，他倒是没有什么伤感，像是在陈述过去，“殿下还让小的念书习武，小的不识字，殿下却次次都带我去书院，殿下人真好。”

　　“你也好。”衡湫慈爱地看着他，“好孩子，我一定会把你好好地带回去。”

　　小安戳了戳自己的梨涡，很腼腆地表忠心：“小的才是一定会保护好大人的。”

　　衡湫还想聊天，前面的车帘忽然被掀开了，蓝鹊探进来一个脑袋，道：“大人，苏公公说，一会儿我们到驿馆梳洗后，便直接进宫面圣。”

　　衡湫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夜圣旨宣读后，六顺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和衡湫去京城的。

　　可六顺是他们家中唯一一个男丁，他还有乌兰姐和六奶奶，乌兰姐一个女子，操持家田和奶茶铺子，根本忙不过来，而且六奶奶年纪也大了，以后也不知会发生什么，衡湫没多想便拒绝了。

　　乌兰刚要站出来，蓝鹊忽然就提裙跪下：“大人救命之恩，蓝鹊没齿难忘，我命途多舛，苟活至今，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人若是愿意用我，蓝鹊这条命，以后便是大人的了。”

　　“你……”衡湫哑然，却把目光看向蓝奶奶。

　　只见蓝奶奶和六奶奶交握着手，笑容平和：“大人不必顾及我这个老太婆，蓝鹊若是合适，大人便只管带在身边，我啊，有六姐姐陪着呢。”

　　衡湫看着马车外单薄瘦削的身影，余光是年轻的少年，轻轻叹气，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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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承明殿

　　天琛帝一身明黄宽袍，年过半百，发鬓却鲜少见白，可一双眼中却是苍老之态，这会儿正拿着饵料在逗鹦鹉：“衡湫还没来？”

　　“回皇上，苏公公正领着人进来呢。”王简一身暗红色团花补子，跟在天琛帝身边，替他打扇子。

　　天琛帝抓着一把鸟食，要喂又不喂地遛鸟：“临淮到京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朕没让人休息，就把人叫进宫来，是不是太不知体恤了。”

　　“哪里啊皇上！”王简服侍皇上久了，什么话不会说，闻言谄媚道，“衡大人能来见皇上，那是她的福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累，皇上要让她歇，她还不肯呢！今晚夜里睡着，肯定要梦着皇上。”

　　天琛帝没应，脸上却是高兴的神色，喂了一把饵料，便听见外边说，人来了。

　　衡湫今日一身素粉色对襟，绣纹典丽素雅，显得她落落大方，由人领进来后规矩行礼：“下官衡湫，奉旨进宫，皇上万安。”

　　“多年不见，衡卿越发出落有致了。”天琛帝免了她的礼，让她入座。

　　衡湫在“临淮风水养人”和“遗传”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说：“女大十八变，哪能还和小时候一个样……”

　　天琛帝不无感慨地道：“是啊，上一次见你，你才刚刚到朕腰这儿，转眼都这么高了。”

　　衡湫只是浅浅的笑着。

　　天琛帝从王简手里拿过帕子擦手，也坐了下来：“此次魏青都察东州五部，很有成效，拿掉了一个韩罗，还看到了临淮的成绩，如今全国各地的春耕，都在用临淮的农具，临淮振兴，国泰民安，衡卿功不可没啊。”

　　衡湫又站了起来，谢恩：“皇上谬赞，衡湫任职临淮五年，如今才勉强让临淮跟得上全国振兴的脚步，实属惭愧，皇上不责怪，对下官来说，已是皇恩浩荡。”

　　“不必谦虚。”天琛帝起身站到窗边，一只蝴蝶恰巧停在了海棠花上，“临淮是块难啃的地方，朕原以为已是振兴无望，到底是多亏了你。”

　　衡湫隐隐觉得不对，就江之蔺的话来看，皇上对她不该是这个态度。

　　难不成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天琛帝转过身来，对衡湫笑道：“魏青说此番南下，见了不少奇珍异宝，还尝了不少特色佳肴，见了风土人情，朕瞧他说得这么兴奋，倒是有点后悔没有亲自去南巡了。”

　　果然，这个国舅爷就是忘不了吃，衡湫回道：“如今小宋将军得胜，五部渐渐太平，皇上若是想去，这时也不迟啊。”

　　“是了。”说起战事，天琛帝顿时喜上眉梢，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开国之后第一场大胜，“宋林樾争气，他们宋家还真是虎父无犬子，朕已经准备好论功行赏了，就等着他们班师回朝。”

　　“经此一战，大宋将扩之千顷，确实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衡湫跟着附和道，“那衡湫便先祝贺陛下开疆扩土，社稷安康了。”

　　天琛帝大笑了几声，心情好极：“好了，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飘荡这么久，想来也是惦念家里，既然回来了，赶紧回去看看吧。”

　　衡湫两眼透着惊讶，她记得衡湫的家已经因为命案被查封了……

　　但既然天琛帝这般说，断然不会有假，衡湫忙行礼谢恩，由苏公公指路，告退。

　　皇上站在窗边久久出神，始终忘不掉衡湫方才眼底明显的惊讶，半晌道：“王简，你说朕当初做的事是不是错了……”

　　王简小心道：“这怎么会是皇上的错，都是那假道士狗胆包天竟敢诓骗皇上，才让临淮荒置百年，让衡家蒙受了不白之冤。”

　　“衡府已经拆封了吧？”

　　王简小心从皇上手中接过了茶杯：“早拆了，咱家亲自派人下去打扫的，衡大人回去一看，自然能明白皇上的心意。”

　　天琛帝摘了花盆中的唯一一朵海棠：“此次拆穿袁疑若设的局，尤成霖有大功，跟着衡湫一块儿赏了。”

　　“皇上，那袁阁老该如何……”王简低着头，小声问。

　　“袁疑若……”天琛帝声音里夹着狠，把手里的海棠花揉了个碎，扔在王简脚边，“他这朵花红太久了，是时候让他败了。”

　　“喏！”王简喜笑着，“不知皇上想赏衡大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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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苏公公带着衡湫走在宫道上，蓝鹊和小安跟在她身后，四人看着宫墙的红墙青瓦，都觉得新鲜。

　　苏公公能混到皇上近侍，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路上一直讨好地跟衡湫说话，衡湫也不时地应上几句。

　　几人走过一个拐角，忽然站了个人，就处在门洞中间，像是在等人。

　　那人见苏公公，忙鞠了一躬，恭敬道：“苏公公万福。”

　　“拾安啊……”苏公公挥了挥拂尘，“在此候着，有什么事吗？”

　　拾安瞥了眼衡湫，恭敬地对苏公公道：“阁老知道衡大人入京了，想请这位久未谋面的侄女到府中一叙。”

　　苏公公看了衡湫一眼，对这拾安道：“衡大人从临淮远道而来，又舟车劳顿，刚刚见完皇上，此刻乏着呢，袁阁老若是真的心疼晚辈，就不该今日来。”

　　拾安自是知道最近朝中事，那日下朝，袁阁老刚府里就提刀砍死一个近侍，近来府里的下人走个路都不敢喘气。

　　今日，他奉命进宫，又听苏公公这般袒护衡湫，便觉得喘不过气来，换做是以前，他哪受过这样的气，但如今只能继续低声下气道：“咱家也是替阁老办事，还望大人和公公见谅。”

　　衡湫偷偷挑了眉，一进宫就抱上了皇上的大腿，确实出乎她的预料，但，送上门来的大腿岂有不抱的道理，当然是死拽着不撒手了！

　　她跟蓝鹊招了招手，拿过来一个荷包垫了垫重量后放在苏公公手里，温声道：“苏公公，想来袁阁老确实是想念我这个晚辈得紧，今夜我也无事，便去看看他老人家吧，毕竟有了这次没下次的……”

　　苏公公听她这么讲，眉梢染了笑：“行，那大人便去吧，不过还是要多留心，毕竟您是从宫里出去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咱家也不好跟皇上交代不是？”

　　衡湫笑了，这样的金手指给我来一打好吗？

　　她侧身问拾安：“你说是不是？”

　　拾安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阁老叫衡湫去，倒像是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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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林樾的马蹄又是越过一个草垛，面色凝重：“消息有误？衡湫怎么忽然奉旨进京了？”

　　风颂跟在他后面，二人原本是该跟着大军往西回京的，不想自家公子得了消息后，出门牵了马就跑，连将军都没告诉，如今已到临淮境内了。

　　“是苏公公来宣的旨，说是衡大人政绩卓著，要进宫领赏，江之蔺暂代临淮知府一职。”风颂在马上喘着粗气，不理解道，“公子，衡大人进京不是好事吗？”

　　宋林樾不说话，目光深邃，衡湫私底下那些行动，只有他知道，衡湫若是一直待在临淮才是最安全，奉旨进京领赏，在外人看来是赏，但在他看来就得另说了……这般想着，他的马越发快，不过两刻钟，两人便进了城。

　　临淮振兴后，荣和大街上越发热闹，人潮络绎不绝，两人坐在马上远远望见，便决定绕道而行，等赶到临淮知府，又是一炷香之后，不过，江之蔺刚好站在府门外。

　　宋林樾看着江之蔺身上和衡湫一样的官袍，问：“衡大人呢？”

　　江之蔺见他来，也是很意外：“昨日就已经出发了，算算时间，两日便要到京城。”

　　马蹄在原地乱走，暴露出马上人的不安，宋林樾犹豫间，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江公子究竟是哪方阵营……”

　　江之蔺笑了，用衡湫的话回他：“我是小湫儿这边的。”

　　宋林樾随即蹙了眉，没再说什么，勒了马绳转身就要走。

　　忽然，江之蔺对他作了一揖：“宋公子，江家多谢你。”

　　宋林樾坐在马上愣了愣，微微颔首。

　　来得仓促，去也匆匆，夕阳未落，两匹快马出了城，往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