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振兴攻略》溺子戏

41、第 41 章

　　雨雪铮铮，字字泣泪。

　　曲词和宾白相喝，人物与情境相织。

　　一道人是贱虫，一道血是翻滚。

　　恍恍惚惚间细数平生苦，凄凄呖呖里放号三誓愿。

　　恍然如梦醒——

　　一梦冷三分——

　　自戏终罢，众人含了半句凝噎在喉，久久不敢叹息。

　　散罢，散罢，江心秋月白声许久，针落可闻，泰然自若者，唯有此前见过话本的衡湫与宋林樾。

　　然而，二人亦是久未开口，给了众人平复心境的时间。

　　末了，宋林樾端了茶，微垂眼睑，指尖轻轻划动杯盏的声音，才堪堪教众人从戏中回神。

　　语焉喃喃：“关汉卿真乃神人邪……”

　　众人皆在语中，又在语中回了神。

　　变生肘腋，戏班中蔡婆婆扮相的老妇忽然跳下戏台，几步走至堂中掀袍跪了下来。

　　“望青天大老爷做主啊！”喝唳惊众人。

　　“贱民今日要状告郸城知州韩罗，冤逼良家妇，毒杀我孙婿，害死我良人！”

　　群座哗然——

　　韩罗听这话耳熟，也不再靠椅子，摆正了身子往那妇人脸上瞅，然，那妇人脸上具是浓妆，让他一时看不出是何许人也。

　　方才听戏，他便觉得眼皮直跳，常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两只眼都跳个不停，只得不住地擦汗。

　　汗已下，但心跳却未曾平复。

　　窦娥最后的三声诅咒仿如利剑直插他心口，不禁让他想起郸城最近发生的事。

　　城内大兴法事，百姓皆说是夜晚常觉有夜鬼敲门，战战兢兢，夜不能寐，韩罗没心思管，便叫人抓了几个传谣百姓下狱，以此平息事端，不料临行临淮城的前一晚，郸城粮仓二十万大米又被虫蛀蚀了个精光！

　　他着急上火，后来便有人通报，说是他那个县衙小舅子在地方办了个难缠案，审了个良家妇。那妇人自称冤枉，在堂上口出三道恶咒，听人报来，直教他对应上了郸城的诸事种种。当时他便让人去信，要斩那妇人狗头。

　　如今被这老妇当堂一喝，忽然有种冷寒窜上了尾骨的悚然，激得他浑身一颤，他破口大骂：“休胡言！尔是哪来贱民，竟敢诬告我堂堂四品州府！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老妇人面对他的骤喝，不露危色，继续朗声道：“贱民乃是前淮城难民，一家孙小奉旨到郸城避难，然而，郸城衙内拒不接受难民，还在城门口强收过路费，一人便是要一两银子！”

　　魏青勃然起身，脸上怒气明显。

　　老妇受了鼓舞，继续道：“贱民家境贫寒，根本拿不出银子，那衙内看我那孙女姿色不凡，便强抢为妻。后来郸城知州设宴府中，又是看中了我那已经嫁为人妇的孙女，便威逼衙内将她送至府上。”

　　老妇见韩罗要开口，便急急说：“贱民的孙女虽出身平凡，但也是教习过的，抵死不从，当夜若不是郸城巧发疫病，我那孙女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韩大人可真是胆子顶了天，朝廷指定的安置地都敢收过路费，那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站在一旁的宦官说道，让魏青的脸又寒了三分。

　　韩罗如坐针毡，虚汗直下却顾不上擦。

　　“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临淮城？”宋林樾适时问。

　　晋阳城比来临淮城的路近，妇人若是单单只为了讨个公道，上晋阳便好，何至于千里迢迢跑到临淮来，况且事出之时，还不到都察的时候，那妇人却选了临淮城，其中必有蹊跷。

　　宋林樾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贱民远赴临淮是因为郸城州府冤枉我家孙女毒害亲夫，要我孙儿将功补过，拿老身假死之事在临淮城医馆引起骚乱，破坏临淮都察，如此这般才肯放过我一家老小的命！”

　　堂上的大人们皆是按捺不住了，随着魏青起身，下到堂中来。

　　老妇一抔热泪直流：“我那良人被韩罗留在郸城为质，得知此事，为了鸣冤，已是撞死在衙门内的戒碑亭前，如若不是冤情大了天，贱民何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在官宴上惊扰诸位青天老爷，贱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还望大人为我做主啊！”妇人跪下一再磕头，片刻便红了额头。

　　韩罗哪还能坐得住，早已掀袍也跪了下去，从案桌后面爬了出来：“大人冤枉，冤枉！我确是爱慕那女子美貌，可全系那衙吏为了升迁悄悄将人送到我府上的，我亦是受害者，我全全不知啊，再就是什么将功补过、抹黑临淮之事，更是万万没有的啊！”

　　“没有？”魏青言语里带着几分狠厉。

　　他早先来都察，便已是察觉郸城不妥，刻意留心几分，原想着等监察御史回禀后再做处理，但他没想到，这小小郸城竟是藏有这么多龌龊！

　　“若是你真的全全不知，又为何会被人告到堂上，御史都察在此，本官劝你实话实说！”魏青扬了官袍，袖风打到韩罗脸上，扑得他心里一咯噔。

　　就在这时，六顺推着个瘦瘦条条的男子到堂上来。

　　还未等他说话，那人便是自顾自地跪下，兀自开了口：“大大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一干事等皆是听凭知府大人指使，小人皆是听命为之！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望饶命啊！大人饶了我吧！”

　　不是别人，正是赵膑。

　　众人一下被吸引了视线，只见被推上堂来之人长发散乱，面带枯容，眼下一团青黑看着怵人，目光直直无神，像是六窍失了三魂，只剩个壳苦苦支撑。

　　斜领官宦几步上前，在魏青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魏青忽然厉声道：“郸城州府幕僚赵膑，你的好知府都叫你做了什么好事，速速招来！”

　　赵膑边磕头边答：“小的全招，全招，毒害衙内，买通壮吏到临淮医馆闹事，私通临淮刑狱衙吏，以上种种皆是，全是韩大人让我干的，小的已经没什么可招了，全招了！求大人放过我吧！”

　　韩罗啐了一口，对着赵膑当肩一脚，恶声道：“你个畜牲！分明就是你这个腌臜货出的主意，现在竟敢脏在本府头上！”

　　那赵膑身材瘦小，当即被他踢翻了个个。

　　赵膑早已失了分寸，瘦薄的身躯支撑自己爬起来，衣裳下露出的手骨细得吓人，只是一味地说：“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韩罗见他像是染了疯病，只得急急开口：“大人，此人心智不全，说的话全是疯话，信不得真啊，大人！所有陷害之事全系此杂碎想出来的，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鬼迷心窍！大人，韩罗在任八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犯错只是一时的，我以后定当痛改前非！老妇一家惨祸，后半辈子我愿一力承担！万求大人网开一面！”

　　“大人，下官有一要事上报。”衡湫忽然道。

　　魏青愠怒在头，胡乱让衡湫开口。

　　“今日迁居临淮城的百姓居多，再一打听，多是郸城来民。我听他们言说郸城近来多有饿殍，然却不知开仓济粮，还大行法事，说是要捉饿死鬼。”

　　“大灾之后，这些巫蛊之事便停了，韩罗光知道要抓饿死鬼，却不知道赈济灾民，当真是衣食父母啊。”张戒忽然起身说道。

　　一而再再而三，魏青已是怒极，抬脚便是把韩罗踹倒在地。

　　宋林樾也已起身，徐徐道：“方才听老妇言，郸城闹了疫病？”

　　是了，这才是大事，方才情切，竟被漏掉了！

　　魏青不再与韩罗说什么，厉声道：“来人，将韩罗及其衙吏一并收押听审，我倒是要看看你韩子建私下里到底藏了多少腌臜事！”

　　韩罗的脸尽失血色。

　　忽然，外边跑进来了个小吏，见场面凌乱，只得扬声道：“——诸位大人！郸城暴雪！”

　　魏青的目光凌厉向他，韩罗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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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众人散场，衡湫站在门口看外面艳阳高照，心情甚好：“果然是人命关天啊……”

　　“原本三月大雪算不上奇事，倒是一折《窦娥冤》把韩罗送上了黄泉路。”宋林樾不知道何时走了衡湫身边。

　　衡湫抬了眼睛看他，满眼写着得意，她拿了茶，和宋林樾轻轻碰了个杯：“宋将军合作愉快啊。”

　　宋林樾就笑：“你对赵膑做了什么，他话都说不清了。”此人看着身上没伤，倒是失了魂的模样，触目惊心得很。

　　衡湫没做什么，只不过把他关在牢里，每天不让他睡，给他颠来倒去地放自己以前拍过的恐怖片罢了，她装模做样地喝了口茶：“没做什么，不让他睡觉而已。”

　　这是她的突发任务特殊卡牌奖励：

　　【卡牌名称：】致幻卡

　　功能：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姑娘，她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你找呀找呀找不到，她在丛中笑。

　　价值：500个积分点

　　蓝鹊在刑场上的假死，郸城闹鬼，暴雪，粮仓被蚀，全是这张卡的功劳，衡湫为了黑韩罗，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卫子寒刚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宋林樾还在，愣了一下，才道：“大人，魏荐大人和张戒大人找您。”

　　“带他们到官衙偏厅。”衡湫吩咐道。

　　卫子寒颔了颔首，退出去前又看了眼宋林樾，这才走。

　　衡湫理了理袍子也准备告辞。

　　宋林樾忽然说：“余下的稿子还写吗？”

　　衡湫漂亮的杏眼一转，抬头：“当然写，文学作品就要给人民群众希望嘛。”

　　“今晚继续？”

　　衡湫提裙跨门，挥了挥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