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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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湫接过江之蔺递来的大氅披上，单手端着茶入座，思索道：“今日是谁在刑狱里动用私刑？”
府衙内的司狱司掌管监狱事务，设有刑狱和司理院两处，全系由卫子寒分管，闻言他答道：“是二十天前来刚来的茅头小吏农强，我听今日值班的人说，是他负责看守赵膑。方才已经拷问了，农强说是想在知府提审前，在赵膑嘴里套点东西出来，好借此邀功，所以动了私刑……”
“把人给我看住了，他要是敢走出刑狱一步，我拿你是问。”衡湫头都没抬，左手搭在案上，用茶盖拨了拨茶沫。
卫子寒一愣：“大人是觉得……”
“过了腊八还出来当差，不是真穷就是目的不纯。”衡湫直接道，“平白无故他邀什么功？赵膑放在牢里，提审是迟早的事，要严刑逼供也得是在提审之后，农强着急上火的用刑，到底是在报私仇还是什么？”
“据说两人在此之前并不认识……”卫子寒摇了摇头，“应该不存在有私仇的情况。”
江之蔺站在衡湫身侧，忽然道：“大人怀疑他跟赵膑有关系？”
衡湫的目光落到了杯沿上：“先是安排人进了刑狱，再是安排人闹街，还险些弄出人命来，今日他在堂上一言一句看似唯唯诺诺，但仔细一想，连句实在的话都没留下……”她撂了茶盖子，“郸城知州的幕僚，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把自己都算计进去……”
“大人想不明白？”江之蔺按着那个还在发颤的杯盖。
衡湫倏尔抬头看他。
“年后就是监司都察了，按照往常的管理六年一考，今年该是大考了，而且今年朝廷必定会派按察使监察地方，不管军政，民政还是官德都要考察。”
“就算是大考又如何？”衡湫疑惑。
江之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我自京南下，途中路过郸城，郸城的知州大人……”他侧了侧头，好似在措辞，“……是个视百姓为衣食父母的官员。”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衣食父母，听着像是个好官。”衡湫不明所以。
江之蔺摇摇头，笑道：“可不是好官吗？他的金玉古玩，玉盘珍馐全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百姓可不是他的衣食父母吗？[1]。”
衡湫恍然，这郸城州府居然是个贪官！
她又问：“就算他担忧今年都察，接济难民，开铺施粥，篡改政绩才是首要之务，针对我临淮作甚，临淮离郸城山遥路远，就算他不想在东部五州考评中落下风，拿晋阳城开刀才是。”
江之蔺取来账目，翻给衡湫看：“我前段时间翻看黄册，发现最近一大批定居流民皆是来自郸城。”
衡湫长指敲了敲桌面：“先生想说，若是到时按察使来了，发现郸城流民都去了临淮城，定会生疑，然后把重点放在郸城，到时郸城想要逃避彻查难上加难，他就算做假账也藏不住，所以他想让临淮也弄出点动静来……”
“这是一方面。”江之蔺展开东部五州的地图，“前淮如今仍处战时，朝廷指派的郸城和晋阳作为难民安置点，其中晋阳知府张戒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官，前淮流民往晋阳去时，张戒顶着城中行商压力，硬是逼他们多上交了两成官粮，同时拨了一批官银在牙行租了一大片居民区供他们暂居。”
“反观郸城。”
江之蔺的手点了点郸城的位置：“郸城州府韩罗，每个流亡过去的难民在入城时，都要先交一两定银，然后被官兵带到郊外居住，住的都是行军用的帐篷，现在嶝山那片挤满了人，吃喝都是问题。”
“都察在即，郸城作为难民安置点怨声载道，人人都想往临淮城跑，临淮的名声越好，郸城便越难过，所以韩罗就让人来把临淮城名称搞臭？”
“为了挽回一点名声。”
衡湫趴在案上，叹道：“韩罗蠢了不是一点点啊。”
江之蔺跟着笑了笑。
忽然，六顺从门外进来，说道：“大人，有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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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自从初五后便停了雪，光澈遍野时，被埋在雪下的红梅露了脸，欲语还休地在早春面带羞涩。
檐上的薄雪消融，精致的轩栏竹窗相映，纹饰与雕壁欲盖弥彰，茫茫的景致终于在鹧鸪鸣叫中，粉墨登场。
宋林衡这个年过得舒心，今日亭心赏湖，也没染霜色：“元宵过后，便要随按察使往东巡查了，做好准备了吗？”
“此次除了按察使，皇上还让袁弥随行。”宋林樾想到昨日的圣旨，低头吹了吹茶沫。
“前淮还是战时，皇上自然不敢怠慢，国舅爷亲自巡察便是最好的态度，袁疑若放不下心是正常的，更何况他刚丢了个王贺，一个新年过去，他该忧心了。”宋林横的目光很远，看到对岸带着蓑笠的老人正在垂钓，“派一个袁弥去，便是怕你们在西阖城查出什么。”
“这个袁弥贪生怕死，老爹在朝上随口一提朝中有人与高丽勾结，他便坐不住了，连夜快马去了西阖城，行迹都来不及掩盖，袁疑若用这样的人，害的是他自己。”
宋林衡温和地笑了：“这般说来，当初王贺的事压着不报，倒是略胜一筹。放长线钓大鱼，一个王贺，最多能揪出袁疑若在地方的势力，到时候他推说自己鞭长莫及，皇上就是疑他，御史台也查不出什么，反倒让他摘了干净。”茶香的白雾绕，漫了一整个亭子，“这把火得烧到京城，他们才知道着急上火啊。”
宋林衡看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就问：“此次稽查东部五州，那里皆是袁疑若的眼线，你想查军器案，不容易，除了一个张一百，你无人可用……”
宋林樾顿了顿，半晌闷声说：“也不是没人……”
“你在东部还有朋友？”宋林衡倒是没想到。
“……太学时算是同窗，但，关系不算好。”
“阵营不同？”宋林衡问。
“……应该是同的。”
“他对不住你？”
“……我有负于她。”
宋林衡像是遇到了难题，他也没想过自家弟弟会做出对不起人家的事来，颇为为难地喃喃：“囊中有钱，不如朝中有友，若是这位小友能在大事上相助一二，他日到京中做官，我们宋家也不是不能帮衬一二……”
宋林樾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宋林衡看他神色，试探着开口：“不会是什么宿怨深仇吧。”
“……我已修书去了，希望她能不计前嫌。”
宋林衡笑了笑：“道歉这种事，一封信怎么能成。”
“那还要如何？”宋林樾一愣。
“阿樾啊，既然是道歉，就要学会投其所好。”
宋林衡走后，宋林樾站在亭中看梅许久，早春时节，红梅开得都小，像是雪幕上的点点红星。
风颂过来时，看到公子正在望梅沉思，便规矩行礼，前几日被教训了一顿，他只得乖了许多：“公子，卑职回来了。”
“信送到了？”
“嗯。”
两人静了一会儿，四目相对，风颂侧头看了看自家公子，只得大着胆子道：“公子有什么想要吩咐？”
宋林樾摸了摸鼻子：“衡大人看信了吗？”
风颂笑道：“看了，卑职递给衡大人时，衡大人当场就看了。”
宋林樾轻咳了一声：“那她可有回信？”
“没有。”
“……那她可有说什么？”
风颂想了想，忽然道：“衡大人说让你记得给林大夫写信。”
“……”
宋林樾愣了一下，错开他，抬步往院子里去。
“啊，对了，衡大人还说了！”
宋林樾脚步一慢，不在意道：“说什么了？”
风颂挠了挠后脑勺，似是不太理解：“衡大人说，字迹工整，态度诚恳，留待察看。”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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