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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雾涛绵绵,树影深长,云外鸣声忽。

      最近停了雪,天气反复。

      衡湫第一次在这地方过冬,摸不清气温便受了凉,听到林知知说老婆婆有所好转,清晨醒后便去了医馆,顺便拿点感冒药。

      在隔间外候了片刻,林知知便出来了,她拿着帕子擦手,和她说:“老人家已经熬过了最凶的时候,今日若能醒过来,便无大碍了。”

      衡湫松了一口气,问道:“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呢?”

      林知知没说话,挑起一角布帘,示意她往里面看。蓝灰色布裙的姑娘,偏头梳了个马尾,扎着个白头绳,坐在床边,两只手都埋进了被窝,面容陷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态。

      林知知说:“待了两天了,不吃不喝,就这么干坐着,我同她说可以进去了,她才动一动,再就是一直坐在那不说话了。”

      衡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知知放下帘子,垂眸看她的手,问:“前几日一直没来得及看,衡大人的手如何了?”

      “有点感觉了,就是还不能动。”衡湫撩起自己右手的袖子给林知知看。

      林知知一边稍稍施力触碰,一边打量衡湫的神色,几次后,抿了抿唇,道:“怪我啊……”

      “是我自己逞能。”衡湫笑着说,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做了半个摊手。

      林知知明白衡湫是不想她过意不去,衡湫已经因为她受伤了,若她一直这般期期艾艾反而让衡湫为难,便说:“我帮你看看吧。”

      衡湫知她有歉意,这两日一直守在老妇身边,寸步不离,终于是见醒了,才觉得算是还了衡湫一半的恩,两人心思都巧,她亦不再多说什么。

      两日光景匆匆过,一场闹剧被薄雪覆盖,晴光一照,什么都散了干净。几日前被弄得一塌糊涂的药堂收拾如初,蒙尘的牌匾和小旗趁此机会翻了新,整个药馆看上去焕然一新。

      两人坐在侧堂,林知知煎了药帮她热敷伤口,染得衡湫一身草药味。

      卫子寒下了马,知道衡湫在医馆,便又匆匆赶过来。

      衡湫在听林知知讲中医知识,刚有以前电视机上那种“我做了一个违背祖先意愿的决定”那味,就看到卫子寒人高马大地跨门进来,她掀了掀眼帘:“查到了?”

      卫子寒先是看了林知知一眼,见衡湫神色如常,便低声道:“那位女子名唤蓝鹊,是前淮人。”

      原来,蓝鹊一家是前淮茶户,双亲早亡,家里只有祖孙三人相依为命,战事一吃紧,蓝鹊只得带着两位老人到郸城避灾,可刚到郸城,就被拦在了城门口。

      进郸城的“买路钱”是按户算的,但那群衙役看他们两个老弱一个弱女子,便狮子大开口,问他们要三两银子。

      蓝鹊一家本就不富裕,靠采茶勉强糊口,战事一来,不说茶叶卖不出去,良田都被踏平了。他们原就是为了避灾来的,哪有钱交过路费?

      三人一路从前淮逃命过来,已是风餐露宿,筋疲力尽,若是只蓝鹊一人便算了,但家里还有两位老人要跟着她受苦……

      那衙吏头子见她苦苦哀求,动了歹念,见她漂亮,便说让蓝鹊嫁给他。

      两位长辈都不同意,蓝鹊也不肯,最后几人只能被轰走了。

      冬日天寒,可晋阳又路远,他们能来到郸城已是不易,三人露宿一晚,祖母便病倒了,眼看着病情愈发严重,蓝鹊心一横,便跑去找了那衙吏。

      “然后呢?”衡湫蹙眉,既然衙吏收留了蓝鹊一家,他们又怎会再跑来临淮?

      卫子寒继续道:“半月后,郸城州府韩罗生辰宴,在府衙里摆了席,那韩罗在席上看上了蓝鹊,便让衙吏把人送到他房里。那衙吏跟蓝鹊成亲还不到十日,原不想答应,可韩罗拿着他的资历,今年又是他的升迁年,衙吏捱不过,只得答应把人送去……”

      蓝鹊也是个烈女子,坚决不肯一女侍二夫,那衙吏又是哄骗她,又是下了药才把人送进了韩罗房里。

      当夜韩罗欲行不轨,蓝鹊拼死挣扎,甚至用发簪划伤了他的半边脸。

      韩罗大怒,当即就要杀她。

      就在这时,城郊的难民区发生了疫病,韩罗一慌,鞋也顾不上穿,只得沾着一脸血去看。

      难民区有小儿饿死了,那些官兵处理得潦草,直接埋在了灾民区边上,原以为天气冷没事,没想到憋着憋着竟蔓延成了疫病。

      等韩罗解决完这事,再想起蓝鹊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她和那衙吏被一同收了监,等到韩罗想起他们时,蓝鹊已经跟一具尸体待了三天了。

      韩罗一口咬定是蓝鹊杀的衙吏,任凭她百口莫辩。

      最后是韩罗门下幕僚赵膑求情,让她将功补过,这才能留下一命。

      蓝鹊只得应了,带着祖母往临淮城去,祖父被留在郸城作了人质。

      衡湫想到蓝鹊一语不发的模样,不像是有心来帮韩罗找茬的。

      卫子寒补充道:“蓝鹊的祖父听说这件事后,在郸城州府大门前撞柱自杀了……”

      衡湫叹了气,难怪赵膑跟着来了,想来就是为了盯着蓝鹊。

      可人已经死了,郸城州府又这样苛待她,想要蓝鹊继续替他们办事,简直痴心妄想。

      林知知中途去换了药,把空间留给了主仆二人,听他们讲完正事才掀帘进来,见他们已经在聊别的事情了,才开口:“这药一日敷三回,早中晚各一次,半月后,手便能好了。”

      “……啊。”衡湫的语气里都是遗憾,“就不能赶在春社日祭酒前好吗?”

      林知知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临淮的社祭一般都会杀牛宰羊,在社树下搭棚屋,喝合春酒,想来哪一样大人都是沾不得了。”

      “???”

      你礼貌吗?呜呜呜……

      林知知看她委屈蹙眉,弯了弯嘴角,劝慰道:“半个月已经算快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大人的身体要紧,春社日明年再参加也不迟。”

      衡湫的脑袋耷拢了下来:“叫蓝鹊吧,我跟她聊聊。”

      -

      暖日初升,渔舟入汀江,骤芳;云幕倒遮,松竹盈青山,晴阳。

      冬末白日冷寒,熹光独翠冷月,光逾半;新蒲吹疾春满,晚霞粉饰春早,马蹄响。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衡湫原想减衣裳的,但江之蔺见她已经感染了风寒,今日又要去城门等按察使,便盯着她多穿了几件。

      衡湫这几日病着,又有旧伤未好,便只得听话。

      “听说此次前来都察的是国舅爷,那魏青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为人磊落,刚正不阿。”江之蔺送衡湫出门,“皇上许是对东部五州实绩有疑,前淮倭患未除皇上亦不敢托大,此次都察,不只是为了考核政绩,还有安抚民心之效。”

      衡湫点了点头:“国舅爷的权力不大,但听着身份尊贵,一般人不敢拿乔,在百姓眼中,也是皇天贵胄,皇上肯派这么一个人来交战地,便是想告诉东州百姓,此战可胜。”

      “此行袁家袁弥随行,又有宋家宋林樾护航,这是权衡之术,想来陛下对两家党争亦是有所提防,可这两家在朝廷位高权重,皇上既不敢抬宋家面子,也不敢给袁家脸色。”

      “皇后的母家魏氏一直都是朝中重臣,在文臣中很有话语权,之前你与我说,皇上抬了袁家女做妃,此次国舅爷来,怕也是想给皇后一个交代。”衡湫想起了之前讲过的话。

      “你不入仕可惜了。”江之蔺帮她系好氅衣的带子。

      “我不入宫也可惜。”衡湫开着玩笑。

      江之蔺知她在说笑,轻轻摇了摇头:“按察使过临淮少不了要吃流水宴,你右手不便,自己多加注意。”

      衡湫不在意道:“我今日出门前吃得多,在房中让桂嬷嬷喂我吃了饱。”

      江之蔺笑了:“注意手。”

      衡湫不再说什么,跟着卫子寒的车马去了城外。

      未时三刻,日头微斜,把人影拉了长,众影昏昏。

      百里之外,轰然马蹄响,旌旗蔽空而过,千里黄沙飞扬。

      沙鸥当空,皓宇下,宋林樾一马当先,压阵前头,在斜阳的辉映下,风姿胜过天边金华。

      衡湫将氅衣解下来,递给侍女,稍稍整理官袍,等到那车马停下,她快步过去问安。

      魏青掀了车帘,看到衡湫一脸欣喜,满脸的褶子都笑了起来,他高声道:“听闻临淮美食天下一绝,衡大人,本官想尝尝海底捞!”

      衡湫愣了一愣,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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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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