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振兴攻略》溺子戏

33、第 33 章

　　“我错了。”

　　“错在哪了？”

　　“……我错在不应在百姓面前拔刀，不应冲动，不应想着用武力镇压百姓。身为知府司狱，应当以百姓安康、城防安全为重，百姓是咱们头顶天，我卫子寒今日行事鲁莽，让知府和先生临危赴险，是失职。”

　　“再有，身为衡大人的近卫，我未尽到保护大人的职责，反而让大人因我受伤，此事全错在我，我定当痛定思错，杜绝再犯，以后行事必先思虑三者，克己自讼，将大人与先生的教诲铭记在心……”卫子寒背着检讨，忽然顿了顿。

　　江之蔺掀眼帘看他，眼神静幽幽的，手上功夫也没停，修长的指节有条不紊地帮衡湫上药包扎。

　　卫子寒瞥见衡湫右手上裹着的白纱，以及还露出来的淤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嘶……”衡湫轻轻出声。

　　“痛了？”江之蔺转眸看她。

　　“还成，有点感觉了。”衡湫开着玩笑。

　　江之蔺拿看卫子寒的眼神看她，说话亦是幽幽的：“当然有感觉，又不是断了。”

　　衡湫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她也不知为何被江之蔺这样看，总会没由来的怕。

　　江之蔺见她终于乖了，开口询问六顺：“那些人现在如何？”

　　六顺带刀站在边上，身拔挺直，听到是问他，朗声道：“抓回来的那群人在牢里骂骂咧咧一上午了，现下应该是累了，在牢里歇着呢。”

　　闻言，衡湫点了点头，问他：“您觉得该如何？”

　　江之蔺瞧了她一眼，道：“你是知府。”

　　“我病了，您说的算。”衡湫晃了晃自己伤残的右手。

　　江之蔺不理会她的讨好，但也松了口：“……带到堂上去。”

　　几人一齐动身，衡湫和卫子寒跟在江之蔺身后。

　　“衡大人，你为什么在江先生面前都不敢说话？”卫子寒跟衡湫咬耳朵。

　　“只有我吗？你不也一样，叫你背个检讨，大字不识几个还不是老老实实背了。”衡湫也觉得怪极，明明江之蔺看起来温温和和，但在他面前你就是不敢放肆。

　　这人虽然看起来好说话，脾气秉性也好，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气质儒雅间有种磅礴的沉淀，想来跟出身与教养关系莫大。

　　长公主出身宫廷，中书令簪缨世家，教出来的孩子又岂会是一般人，江之蔺如此年纪已官至中书侍郎，才气和阅历自然不可小觑，就算远出京城，周身气质里的高贵出尘是散不去的标记。

　　衡湫叹了声，她爹给她定的这门亲事，怎么看，怎么像是高攀了人家。

　　卫子寒拧着眉问：“你跟江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衡湫叹气：“我不是说了吗？我爹给我定的娃娃亲。”

　　“可江先生比你大很多。”卫子寒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与他一般高大的男子。

　　“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衡湫不解，你们古代难道不是都流行这种吗？

　　卫子寒右手搭在刀架上：“江先生看起来过于稳重了，同样是温文儒雅，不知为何，与宋将军相处却让人轻松很多。”他深思道，“江先生像长辈更多一些。”

　　听到这个名字衡湫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傻卫，你手上那刀伤拜谁所赐还不知道呢，就在这巴拉巴拉地说人家好话。

　　前边，江之蔺忽然停了步子，转过来看他们。

　　两人忙快步跟上。

　　-

　　好久不坐太师椅，衡湫端着脸，抬起左手轻抚了一下扶手，杏眸低低地看不出心情。

　　几个壮汉今日在牢里算是喊累了，如今，看衡湫在高堂上不急不缓的样子，反而心里“咯噔”了一声。

　　“今日在林氏医馆门前闹事，起因经过结果全系为何，速速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胆敢有半句谎话，今日就在牢里过夜吧。”衡湫坐下，冷着张脸，业务娴熟地开始背诵电视剧破案的经典台词。

　　“官老爷天地良心！”眉心带痣的壮汉往前跪了几步，“我们不过是想为家中老人讨个公道，怎能说是闹事，这不是平白污了我们一片孝心吗！那大夫治死人，知府不帮着伸张便算了，怎还能乱抓无辜！天理昭昭，大人难道就不怕夜鬼敲门吗！”

　　“吼什么？”衡湫将目光落到他身上，“口口声声说是替家人伸冤，你不妨说说，这位老人同你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何替老人家卖惨啊？”

　　眉心带痣的汉子被噎了一下，不知为何这位官老爷关注的是这个，但想起来别人告诫他的话，只能一五一十地说：“……我是那老人家的同村。”

　　外面前来听审的百姓，已经有人蹙眉了。

　　还真跟都市新闻报道的一样，家里有人出事，最激动的往往不是受害者家属，而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衡湫左手支着下颌，姿势闲散：“据本府查知，那位老太和老汉膝下只有一个孙女，现下正在医馆陪同老人看诊，而且据我所知，那两位老人十年前便从村里搬走了，你算的哪门子同村？”

　　“……我，我与老人情深意重，见不得老人被欺，仗义执言有何错？”眉心带痣的壮汉挺直腰板。

　　“情深意重？”衡湫轻笑了一声，“老人家还没死呢，你便在大庭广众下大放厥词，诅咒老人家去世，这便是你说的情深意重？”衡湫厉声反问，“若我与你交好，我现下唤人去街上敲锣打鼓说王鲁死了，这份恩情你要是不要？”

　　王鲁见直接被点了名字，心里一慌：“你！你这个妇人，怎可说出此等恶言！”

　　衡湫从笔架上取了笔下来：“有些人表面看着冠冕堂皇，心里头却是烂的。”衡湫意有所指，“你们从郸城千里迢迢往临淮，只怕不是想讹林大夫这么简单吧，究竟是什么目的呢？本官劝你一句，早些如实招来，可以少受皮肉之苦……”

　　高堂上的女子坐姿随意，言语轻慢，面对堂下人的高声疾呼，神色如常，像是在看一只乱吠的疯狗。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威压，让王鲁后背渗出了冷汗，寒风吹得他发抖，他只得咬牙坚持：“小人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今日知府大人要屈打成招，我王鲁第一个以身试法，替天下有心人讨一个公道！”

　　衡湫黛眉轻挑：“不见棺材不落泪，将那人带上来。”

　　王鲁错愕着往后看去，不过片刻，就看见两个穿着轻甲的官兵压着一个褐袍瓜帽的男子上了堂，看清面容的那一刻，他冷汗直下……

　　衡湫惊堂木一拍，那人直接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绕了吧，饶了我吧。”衡湫还没问他，他便开始瑟瑟发抖了。

　　站在身后的江之蔺适时往前走一步，提醒道：“此人是郸城知州坐下幕僚，方才在牢里，有人对他用刑了……”

　　衡湫小脸一肃，低声道：“用刑？！”

　　“泼了辣椒水……”

　　衡湫转过头来，看到这人脸上多出水肿，眼睛裂红得睁不开，她捏了捏笔毫：“赵膑，你受何人指使带这帮人到临淮闹事？”

　　王鲁原本挺直的背一下就弯了，方才的底气一下散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赵膑颤巍巍地，话都说不清楚：“大，大人，我就是，看那老太可怜，快死了，也没，没钱下葬，才出主意，找了人来帮忙……”

　　这番言辞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那你千里迢迢从郸城往临淮来做什么？”

　　赵膑想要讨好的露出一抹笑，只不过他刚被用了私刑，这会儿笑起来，倒是有几分狠烈：“郸城，城打仗不是，最近都道临淮城，发展好，就过来看看，想在这里扎根落脚……”

　　衡湫不为所动，她的语气轻柔，是不大高兴的意思：“……可我听说，先生可是郸城知州座下幕僚啊。”

　　赵膑愧疚地笑笑：“知州大人座下先生千千万，我，无名小卒一个，在知州大人府上吃了几年白饭，自知没什么本事便走了。”

　　“所以说，你见那老汉与老妇大病不得治，就想法子帮他们到医馆骗点收殓钱？”衡湫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案桌。

　　“正是，大人，看在我此番行为全系出于好心，便放过我吧！小人真真没做什么坏事！”赵膑一拜再拜。

　　“是嘛，本官可不这么想啊……”衡湫站了起来，宽大的袖袍间，露出一小截白色的纱布，“赵先生既然有钱帮着老人家雇人上门要钱，怎么就不舍得出钱替老人家备草席呢？一口棺材钱不比雇这么些人来得便宜？”

　　“这不是晦气嘛……”

　　衡湫轻笑出声，像银铃一般：“赵先生，你找的这些人上来说的可是要林大夫杀人偿命啊……”

　　赵膑忙低头又跪下去：“小人真真是只叫了他们来要钱，其他都与我无关啊！”

　　衡湫左手捏着毛笔，抵上他的肩膀，那身板果真又薄又瘦，靠着笔杆传过来颤抖。

　　“赵先生为什么来的，不如今夜在狱里好好想想？”

　　赵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跌坐在地上，如丧考妣：“不不不，大人！我谋财不害命，为财不为命，不为命……”

　　衡湫不欲再听，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都带下去，耳侧就已经听到外面听审的百姓指指点点。

　　“那人被用私刑了……”

　　“逼良为患啊……”

　　“那赵膑可能只是想靠着这□□赵大夫一笔，回去平分，大伙不就都有钱了嘛！”

　　“说到底也是做了恶事啊。”

　　“那也不能动私刑吧，那赵膑也没做错什么。”

　　衡湫皱了眉，抬手按了按。

　　棘手。

　　江之蔺抱着大氅走过来：“大人从何得知王鲁的底细？”

　　方才从医馆回来，两人便一直待在一起，也没人来送过消息，但衡湫在堂审案，却是洞悉所有的模样，还有刚刚言语间故意透露出来的狠辣……

　　衡湫自然不会告诉他是系统提醒的，随口说：“猜的。”

　　江之蔺看她神色不郁，轻声唤：“小湫儿？”

　　衡湫松开眉头，看向仪门外，松开了手中的笔：“给我查赵膑。”

　　“啪嗒”一声，毛笔落地，一转眼，不知滚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