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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这是黎岛第一次听到沈为然这个名字。他不知道沈为然是什么人,但应该挺厉害的。因为他感觉程枫好像有点怕他,像是在躲着他。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程枫抓着他的肩膀身体一晃,却很理智地没有真的转过去。应该是怕被对方看到脸,认出来。

      程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声问葛太:“他离我近么?已经看到我了么?”
      “唔……”葛太煞有介事地盯着他身后某处看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两声,“其实我还没有看到他诶,刚才坐这里喝酒的两个你们圈里的人说他也来……你是真的很紧张诶?”
      “操。”程枫爆了句粗口,整个人松弛了不少,“那就是还没来。他来这种地方只会坐这里喝。”说着又抿了口酒,空杯子放到吧台上,扬下巴示意葛太再拿一杯,“他今晚应该不会来了。走备用入口要搬井盖爬脚手架,你能想象沈为然纡尊降贵,蹲地上沿街找井盖爬脚手架吗?”他笑出了声,“说实话,我这么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都想不出来。”

      葛太啧啧摇头,倒了酒的杯子推给他,问:“你们俩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冷处理?靠躲猫猫吗?”
      “嗯,猫猫让我躲几天再说。”
      “叼啊,一把年纪的老男人还卖萌,捡死人骨揍你啊。”

      黎岛最听不得什么死人骨,呛住了,端着酒杯一阵咳。鸡尾酒杯浅,剩下的那点儿差不多全洒了。
      程枫不紧不慢地掏出纸巾帮他擦,责备地看一眼葛太:“哎,你吓到我的小鸟儿了。”

      葛太也责备地看他:“小鸟鹅……程枫,好歹我也是个未婚女子哦?”
      “那,请未婚女子听好,第一,”程枫揽过黎岛,“这是我的小鸟儿,第二,我的鸟儿不小。”

      葛太哈哈大笑,已婚女子也没她放得开。

      黎岛明白过来对程枫挥拳头:“是岛——岛,不是鸟!去你的鸟!”
      程枫轻松躲开,两手抓着他的手腕,咬住他手里的酒杯衔到吧台上,舔舔嘴唇:“好甜。是杯甜还是你甜啊小黄鹂?”

      不要脸的程度再次震荡了黎岛脆弱的三观。他愣坐在那,气得一时间找不到骂人的词。

      “你等着,我真的要去捡死人骨揍你……”葛太扶额翻了个白眼,转身重新调了一杯爱丽丝,表情严肃地对程枫说:“喂,沈为然问我你在哪里,还跟我讲你不接他电话。讲真,有些事必须尽快讲明白……”说着一瞥黎岛,“对大家都好。”

      “我知道……”程枫目光黏在黎岛身上,看他小口小口地尝滋味,拘束得像个小姑娘,特别勾人。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回去就跟猫猫申请下。”

      “叼啊,我跟你讲正经的……”葛太话说一半突然打住,沉默几秒,抱起胳膊冷笑一声,“我看你不如回去问猫猫,能不能让你的想象力再丰富一点。”
      程枫挑眉:“嗯?怎么讲?”
      “沈为然真的来了耶。”葛太朝他莞尔一笑,“你刚不是说想象不到沈为然搬井盖爬脚手架吗?现在回头看着真人想象一下?”

      葛太的话和程枫的表情倒是让黎岛非常想看看那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沈为然了,可他刚要回头就被程枫拽了回来。
      “小黄鹂,走了。”程枫已然迅速放了自己手里的杯子,又抢黎岛手里的,“不喝了,我带你去舞池找女人。”

      黎岛死攥着杯子不松手:“我不去!”

      他当然不肯去!他已经在心里把沈为然划归为程枫劲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盘算着抱沈为然大腿、去站沈为然的队摆脱掉程枫这个变态流氓,然后请沈为然带路找爹。
      站队这种事,是他这类底层跟班少挨揍的必备技能,他把握十足。在S岛的时候,小洪哥手底下的人天天内斗划分势力,为了这家店或那家店的保护费归谁大打出手,而他就在小混混头子之间来回摇摆、跳跃、不停歇……

      “赶紧的,走!”
      “要去你自己去!”

      程枫急了:“不跟我走就默认你不喜欢女人!”
      “呸,那我今晚上还就喜欢男的了!”黎岛满不在乎,心说你看我然哥怎么收拾你的!
      “好,好!”程枫手指点他,“你等着。”

      “哎呀呀,再不跑要打照面了啊程枫……”葛太喜闻乐见地抱着胳膊看笑话。一直看着程枫侧身混入舞池才收回视线,给黎岛竖了两个大拇指:“厉害了。以为你是金丝雀,原来性子这么烈的。等下姐姐给你调一杯火烈鸟慢慢饮。”

      不过,当看到沈为然的时候,黎岛准备好的那句然哥无论如何叫不出口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瘦,白,精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胸肌锁骨半露在外,空心穿一件深V黑色收腰的麂皮长袍。轻飘飘落座在黎岛旁边的时候,长腿舒展交叠,不规则裁剪的破碎袖口和长袍下摆,像微风中将要离散的灰烬。跟他挨得越近,看得越真切,却越觉得遥远。
      惊为天人!
      而凡人是不敢和天人讲话的,连看也不敢,匆匆一瞥都要鼓足勇气。

      高脚杯盛着粉红色的液体放到黎岛面前,葛太热情地招招手:“为然,你今天好靓,调一杯北极星给你啊。”
      沈为然微微侧头,目光飘然掠过跳舞的人群、饮料和黎岛,融进了葛太的笑容里:“多谢。”

      北极星调出来是无色透明的,杯边抹一圈晶亮的盐,确如其名。黎岛凑在粉红色的杯边,眼睛小心翼翼地斜过去……

      除了黎岛,还有其他很多双眼睛在他身上兜圈子,偶尔目光相交,往往是对方先开口,他都只冷淡地摇摇头,继续低头喝酒。酒没得很快,葛太便一杯一杯地续给他。

      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他突然转头看黎岛:“你说。”

      黎岛咬着杯边,慌乱中又呛了一大口。
      “啊,咳咳,什……咳咳,么,什么?”酒精味太浓,他剧烈地咳起来,咳得脸和酒一样地粉红。

      沈为然在一旁看着他咳,等他安静下来,又冷冷地问:“你一直看我,想和我说什么?”

      出乎意料地直白。

      黎岛觉得自己的大脑也空白了,忘了要掩饰,忘了要转圜,忘了小跟班投靠新老大的所有技巧,在沈为然冷冷的注视中和盘托出:“你……是不是在找程枫?”他双手端着剩下的半杯火烈鸟去碰沈为然的杯,小心让自己的杯边低于对方的,然后仰脖喝干了剩下的酒,“他在那边跳舞。”

      葛太手里的不锈钢shaker飞了出去:“酒要慢饮,哎,不如小鸟你跟我过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沈为然打断她的掩护,目光更冷了。
      “我……我站你!我……”

      “怎么?他睡完你就翻脸了?不甘心就来我这里找存在感?”沈为然毫无笑意地勾勾唇角,“还是你以为,凭你自作聪明的小伎俩,就能让他感谢你喜欢你,让他明天就能改口叫你男朋友,取我而代之?”

      或许是两口下肚的烈酒开始挥发,或许是沈为然的话太奇怪,黎岛觉得自己突然间心跳起飞,开始晕头转向。

      沈为然站了起来:“你尽管争取,但不要来烦我,懂吗?”

      懂了,又不太懂。黎岛迷茫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所以是他搞错了什么。他把沈为然惹毛了,沈为然不会帮他了,还讨厌他。程枫和沈为然不是抢地盘的竞争关系,站队那一套在这里不适用,并且适得其反。这两个男人都很奇怪,可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鱼腥味……

      左耳尖锐地鸣叫,黎岛只身坐在吧台前没动,低音鼓点却变得遥远而朦胧,又变成了赤脚巨人的梦游。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他突然很想家,想学校,想念S岛一成不变的夏天,甚至想念快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他还很害怕,怕他的新生活就绊在这里,无依无靠,处处惊险,处处飘摇。

      “喂,小鸟?你还好吧?”葛太拍拍他,“哇你俩脸好红。我带你去找程枫?”
      黎岛使劲摇头,眼泪掉到吧台上:“不找他,我不找他……”

      “你……”葛太叹了口气,“我不想讲朋友坏话,但程枫他真的不适合做交往对象。玩玩就好了,千万不要跟他认真,越认真到最后越伤心。”她温柔地抚摸黎岛的脸颊,“你好纯,没谈过恋爱吧?程枫那个王八蛋……”
      黎岛还是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后来的事情黎岛就有些记不清了。

      大概是程枫抱着他问他是不是喝多了,是不是难受。他听见程枫问葛太给他喝了什么,听见葛太说龙舌兰调的火烈鸟,然后程枫捧着他的脸笑了,说这脸红的,还真成火烈鸟了。

      大概是好多人都喝得不清醒了,不认识的红发美女扑过来要亲他,把他吓得险些摔倒在地。程枫来抱他,顺势跟红发美女接了一个相当自然而漂亮的湿吻。
      大概是他挣扎着要躲,却还是被程枫打横抱起,倒进那个淡淡芬芳的怀抱。
      大概是他耳朵贴着程枫的胸口,程枫边擦嘴边跟他说,小黄鹂知道什么是绅士吗,绅士就是永远不要扫女士的兴。

      大概是他跟程枫说自己说错了话,沈为然好像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而程枫把他轻轻放到车子的副驾驶,跟他说没误会,还说不如回去就把事儿办了,省得委屈。

      大概是他骂程枫有病,而程枫告诉他,从存在中收获最大成果和快乐的秘诀就是过危险的生活。
      “放屁!”他大喊。
      程枫笑笑:“不是我说的,是尼采说的,那个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
      “简直放屁,吃饱了撑的!”他大喊,“不是我说的,鲁迅说的,大文学家鲁迅。”
      程枫轻吻他的额头:“我的小黄鹂,你怎么这么可爱。”

      再后来,他真的一点印象没有了。
      毕竟他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中间只有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强打精神。这一晚又不小心喝了酒,大脑便立刻躺倒。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复古优雅的酒店,软绵绵地陷在King Size双人床里。窗外仍然是黑天,而程枫支着上半身垂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程枫身上裹着浴袍,他身上也裹着浴袍。
      他触电一般噌地坐起来,起到一半,又在头痛欲裂和头晕目眩中倒了回去。他想问衣服呢,想问几点了,只是话未出口,莫名先涌上来一阵鼻酸。

      “生米煮成熟饭啦小黄鹂。”他听见程枫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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