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月寻》文在野

3、比武招亲

　　有些人等得不耐烦。
　　“喂，起来。”他叫道。
　　“怎么了？”我翻了个身，正梦到零号岛的他们。
　　“有人来了。”他警惕地说道。
　　我被他吵醒，猛地起身，撞到了他的额头。
　　“啊……”我摸着额头叫道。
　　“嘘。”他捂着我的嘴巴，一双在暗夜里发亮的眼睛十分有神。
　　“他们等不及了。”林夜拉着我的手，我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
　　窗户开着。
　　我们全神贯注，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轻，窗外依旧是一棵树，树后面是高高的院墙。
　　有夜明珠就好了，我心想，这暗夜为何如此漫长？
　　砰，一颗石子飞过，打中支撑窗户的棍子，房间唯一的光亮被挡住。
　　“这帮泥腿子。”我在心里叫道，“总有一天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吱呀，几乎是窗户合上的同时，房门被打开。
　　他的笛子用布裹住，所以并没有发出一点光，他将我拉下床，让我躲在一个木箱子后面，自己单枪匹马应对敌人。
　　滋，一个火折子燃起，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他用口一吹，笛子里的暗器瞬间刺向那人，扑通倒地。
　　房间里原本只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他一动手，房间一下子陷入寂静。
　　他目力较常人好，听力也不错，所以在黑暗中有优势，只要对方发出一点儿响动，他立刻吹动笛子，不一会儿，已经有三个人败在他手下了。
　　接着是长时间的胶着状态。
　　他忽然拿起茶杯，用力一抛，其他人郭冉上当，纷纷暴露自己的位置，只听到几下倒地声，林夜打开了火折子，点上蜡烛，光亮一下子照满整个房间。
　　地上躺着几个人，林夜向我走来，“怎么了？”他问道，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窗户上立了一只乌鸦。
　　软骨剑有了反应，铮铮作响，那灰色乌鸦羽翼丰满，瞳孔燃烧着火焰，一闪一闪。
　　我伸手，那乌鸦忽然在我手背啄了一下，我只感到一点刺痛。
　　林夜没来得及阻止我，他吹笛子，钢针射向乌鸦，乌鸦展翅破窗而出，几根羽毛在半空漂浮。
　　“你被乌鸦标志了。”林夜眼里闪过一阵慌乱，“这可比死更难受。”
　　“我遇过更糟糕的事情。”手背涌出一个小红点，我擦去，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
　　林夜为笛子安了新的钢针，领着我离开房间。
　　“去哪里？”我问道。
　　“他们肯定源源不断地来，我们在房间里打转，以免他们一窝蜂地涌来。”林夜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摸黑走过不少地方，有时发现前面有人，便拉着我转弯，像是在玩捉迷藏。
　　那些人也不敢在这里惊动其他人，所以这可以说是一场寂静的游戏。
　　可是圈子绕多了，意外总会不期而至。
　　林夜领着我向前慢慢走去，却没有想到一个人在这里打瞌睡，林夜直接撞上了那人，他把我一推，推入一个房间。
　　房间外是匆忙的脚步声。
　　他们两人都走远了。
　　这房间很空，不知道风从何处来，白布随风飘，我往前走去，见到一副棺材。
　　我掀开棺材上的白布，一张惨白的脸现在眼前。
　　难道这就是那个失踪的周可喜？
　　她长得英气逼人，丝毫没有母亲的影子，我轻轻抚摸着她的浓眉，却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她母亲联系起来。
　　“周可喜，告诉我，是谁杀了你。”我凑过去低声说道。
　　风更大了，呼呼吹着，房间的白布鬼气森森。
　　忽然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房门被推开。
　　我转头，两个黑衣人手持钢刀，看了我几眼，接着他们缓缓后退。
　　我皱眉，不明白他们的用意。
　　他们关上门，朝着其他地方跑去。
　　更为吊诡的是，一只手忽然抓住我，棺材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我。
　　“你是谁？”我低声叫道。
　　“客人。”那女子咬牙切齿道，“你又是谁，从没有在追月山庄见过你。”
　　“他们叫我周可喜，可我不叫这名字。”我见了这女子，心里说不出的亲切，便缓缓叫道。
　　“狸猫换太子，你只是个替死鬼，快走吧。”女子受了伤，缓缓起身，肩膀流着血。
　　原来这是一个衣冠冢，她压在身后的是一袭大红袍。
　　“她……死了，没有……”我惊讶道，“什么都没有剩下吗？”
　　女子笑了，笑得很惨淡。
　　“死无全尸，此刻尸体或许已经扔到海里喂鱼了。”女子十分虚弱，不住喘气说道。
　　“你是来救她的吗？”我忽然明白到，这是一场失败的营救行动。
　　“太迟了，她信错了人。”女子一拐一拐地走到角落里，撕碎衣服，为自己包扎。
　　“可以告诉我，周可喜发生了什么吗？”我在她面前坐下，诚恳地说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冒着她的姓名在追月山庄走来走去，我不知道说你傻还是愚蠢。”她闭上眼睛说道。
　　“什么人要杀周可喜？”我轻轻叫道。
　　“一个魔鬼。”她忽然睁开眼，我似乎看到了她眼里的无尽恐惧。
　　“你能自己出去吗？”我问道，房间的风呜呜吹着，好像周可喜的幽灵在风中吟唱。
　　“黎明之前，我会死在这里。”她怔怔地说道，“我比她好，还能留个全尸。”她的眼里已全然没有希望。
　　“跟我说说，周可喜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有些好奇道。
　　“不知道。”她眼里有些迷茫。
　　“可你是来救她的。”我疑惑道。
　　“我没有见过她，来得太迟，她已经死了。”她苦笑道，“我想这世上还知道她样貌的人，只有追月庄主和庄主夫人了吧，不过他们也活不长了。”
　　“有什么办法？”我叫道。
　　“你能活到黎明，我就告诉你。”她戏谑地说道。
　　“我会让你惊讶的。”我说道将她背起。
　　“你在干什么？”她叫道。
　　“让你安全离开这里。”我说道，“这里不是什么死亡之地，不能再有人牺牲。”
　　推开门，我顺着原来的路线绕回去，小心躲过那些暗夜里行走的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些人都在外面找我，没有想过我会回来，所以这里没有人守侯。
　　“你有什么离开这里的计划？”我将她放在床上，将她的衣服脱下。
　　“你干什么？”她叫道。
　　“换衣服，那群人肯定要到处找你，我引开她们。”我说道，脱了衣服，强硬将她的衣服换过来。
　　“你穿这件。”我给了她一件男式的衣服，那是之前在箱子里找到的。
　　“我的人会在明天或者后天来接我，你不用费心了。”她嘴硬道，我帮她穿衣服，将头发束起。
　　“你的头发这么长，怎么像我？”她嘲笑道。
　　我抽出软骨剑，抓住头发轻轻一割，头发便短了。
　　“你的样貌也不像我。”她继续说道，眼睛死死盯着我。
　　“这样呢？”我戴上黑色面巾，笑着说道，“我们交换武器。”
　　她用的是一把匕首。
　　“这剑不似人间物。”她仔细端详着软骨剑说道，用手轻轻一砰，手指便被割破。
　　“小心点，这剑嗜血。”我笑道，将她藏在床上，之后便出去找林夜。
　　及地长发不再，我有些不习惯，脑后少了一些真实的重量，好像我不再完整了一般。
　　外面有着摇摇晃晃的亮光。
　　灯笼里的蜡烛燃烧着，冒出一股细细的青烟。
　　我的影子被灯光拽得长长的，我贴近墙壁，游蛇一般移动，想要去找林夜，却偏偏遇到一个讨厌鬼。
　　前面有两个人影，我快速转身，弯进一间房里。
　　一股大力忽然从后拽着我，将我抛进一个温软的所在。
　　“小爷睡得正好，你就投怀送抱了。”刀疤男先是打了我两拳，我眼冒金星，只感到□□被撕扯着，右手还拿着匕首。
　　某种蛇样东西晃荡在我的身下。
　　我抽出匕首，只觉眼前一亮，朝着那蛇样东西砍去，接着一个翻身，用被子盖住他。
　　匕首往被子里上上下下砍了几刀，直到被子里面的东西不再挣扎。
　　饶是如此，我的手上还是染了血。
　　我走到装着清水的脸盆前，先是将手浸在清水里，感到一阵清凉，其实我也想洗脸，可房间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实在难闻，我将匕首扔到脸盆里，随意甩了几下，脸盆激起一阵水花。
　　我摸黑寻到一样纸质的东西，硬质封面，因为太暗，打开了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写着什么，我没有找到我的夜明珠。
　　走向门口时，脚下踩到一件金属物品。
　　我捡起，应该是令牌，手指摸着，上面刻有文字。
　　我打开门，两个人弯腰低首，“祥大人，抓到林夜了。”
　　他们都没有抬头。
　　我蒙上黑巾，模仿着祥大人的声线，“带我去看看。”
　　他们如幽灵似的在前领路。
　　沿途人人回避，无人敢抬头看我一眼。
　　“祥大人，是否将他送到金陵？”房间只燃着一枝蜡烛，林夜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剑。
　　烛光飘着，他们都弯腰低首，我开始明白祥大人的傲慢自何处来，他的世界比其他人高了半截。
　　“你们先出去。”我说道。
　　他们整齐有序地出去，关上房门。
　　我伸手，林夜还有呼吸，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的血手忽然掐住我的脖子，血口咬向我的脸。
　　“林夜。”我轻声道，他咬得很重，感觉脸上一块肉都要被他咬下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嘴上还是不松口。
　　“林夜，我是……”我是没有根的人，或许还算不上是一个人，我还没有名字。
　　“你可真大胆，冒着坏人的名招摇撞骗。”林夜松口，抬头望着我笑道，烛光在他眼里燃着微弱的光。
　　我取出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血，“真不知道你为何连命都不要了。”
　　林夜将头点在我肩膀上，“为什么天还未亮？”
　　“有光就行。”他背上插着的是祥大人的剑，“是他伤了你？”
　　“他有着无穷的资源。”林夜喘息道，“你不会想要跟他斗的。”
　　“那我们走着瞧。”我说道，命令手下将林夜送回祥大人的房间，他们很乖，从不提问。
　　一行人如同鬼魅游行在走廊，烛光拖拽着长长的影子。
　　半途，遇到了那两个追杀那女子的黑衣人。
　　他们手持利刃，警惕地望着我，似乎并不肯定我的身份。
　　“将他们拿下。”我是用那女子的声线发号施令的，故意将手中的令牌取出，指着他们说道。
　　那两个黑衣人立刻冲上来。
　　我的三个手下也奔上去，双方于空中错过，刀光剑影间，他们的脸闪过阴寒的光芒。
　　“走。”我用了祥大人的声线叫道，其他人继续扛着林夜随我无声离开。
　　打斗还在继续。
　　到了房间门口，我嘱咐他们将林夜交给我，他们低着头，缓缓退回黑暗。
　　“你还好吗？”我问道，林夜一路流了不少血。
　　林夜怔怔地望着那床上的一团东西。
　　粘稠的血顺着床沿滴下。
　　林夜起身，颤抖着走向黑暗的床。
　　他缓缓掀开被子。
　　一个黑影扑来，祥大人被我割伤喉咙，无法说话，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巴。
　　“你还没有学会教训吗？”我调转匕首砸向他的脑袋，他咕咚一声砸在地上。
　　“天下之大，也就你一人能如此放肆。”林夜似乎有些惊讶，愣愣地望着我说道。
　　“金陵是什么地方？”我将祥大人搬到房间角落里，用绳子将他绑起。
　　“一个只进不出的所在，一处坟墓。”林夜说道，他体力不支，缓缓倒在地上。
　　“是谁杀了周可喜？”我扶着林夜问道，他有些恍惚地望着我。
　　他似乎有话要说，可背后一线亮光照进来。
　　“糟了，天亮了。”林夜惊叫道，“今天也比武。”他想要起身，却因身体伤得太重，一只脚忽然无力，滑了过去，再次倒在地上。
　　如果妈妈见不到我，她一定会伤心得晕过去的。
　　“林夜，你暂时不要出去，晚上我再来看你。”我说道，他却还想要起身，想要去擂台上比武，想要兑现他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林夜，今天不比武，你好好休息。”我灵机一动说道，“你相信我。”他望着我，眼神十分复杂。
　　“你不骗我？”他握着我的手。
　　“骗你我就是何寻月。”我脱口而出，原来在我心里，何寻月就是一个骗子。
　　林夜缓缓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擂台开始前，周庄主会敲钟，钟声响了，我就出去。”他终于妥协道。
　　我给他敷了药，在门前用祥大人的声音叫道：“你们今天统统守在外面，不得进来。”
　　“是。”他们是执行命令的稻草人。
　　但我还是从窗外跳出去，关了窗之后便朝着房间奔去。
　　父亲在房间门口饮泣。
　　“爸爸……”周惊天失神地坐在门口，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爸爸，我回来了。”我在他身边坐下。
　　“以后不要走太远。”爸爸的白发一夜之间又添了不少，“外面很危险。”
　　“好的，爸爸。”周可喜的房间几乎被院子围绕，前面有一座假山，假山流着清澈的河水，是从旁边的小溪引过来的。
　　“爸爸，我要纸和笔，还要很多人。”我拉着周惊天的手撒娇道。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周惊天擦去脸上的泪说道。
　　毛笔蘸满墨水，我写了整整五张白纸，涵盖天文、物理、化学、诗词、数学……
　　“爸爸，今天有多少人参加比武大会，就准备多少份试卷。”我嘱咐道，爸爸也不问什么，直接取过纸张，蹦跶着他的小短腿跑出去。
　　“该梳洗了。”我一转身，妈妈微笑着说道，拉着我，将我的手浸在脸盆上，“雪过不留痕。”
　　一抹血染开，像盛放的鲜花。
　　“物过必留痕，再怎么努力藏，要找到的还是会找到。”脸盆里的我们随着水波晃荡。
　　“你来追月山庄八日，可有什么见闻？”妈妈问道，我们的脸还在水波里扭曲。
　　“人心是无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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