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月寻》文在野

15、少林寺之战

　　三人一狗总是容易引起关注的。
　　特别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只黄狗的时候。
　　客栈内，店小二在左右飞快游走，添茶送菜。
　　“小二，要一盆牛肉，一壶酒。”一大汉高声道。
　　“许老二，你还是吃这么多啊，小心变成大肥猪。”一声娇笑传来
　　“三娘，你莫说笑了，我身体刚好，现在正是恢复的时候，大夫也叫我多吃呢。”许老二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毕现。
　　店小二大大咧咧道：“吃得是福呢，客官都是有福的人。”
　　“哼！许老二你不是刚从苏城那里回来，现在谁不知道苏城绿水湖青铜剑重现人间。”角落里一位头戴斗笠，脸色阴郁的人说道。
　　“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也是刚知道苏城的事情，我半个月前便已回去，这点风老怪可以作证的。”徐老三边说边指着靠近窗边的精瘦老人。
　　整个客栈静下来，似乎都在等着那老人发话。
　　老人鬓角发白，额上满是交错的皱纹。一道疤从眼角直到颌下。他缓慢的伸手，轻饮，半晌，才摇头道：“不可议论，不可议论。”
　　众人脸上均微微变色，风老怪在天都国德高望重，消息灵通，连他这般地位的人也对这件事缄口不言，看来这是扬城是真的惹上不得了的人了。
　　不知是谁又开口，客栈才重新热闹起来，只是每个人心下都闭口不谈扬城。
　　渐渐地，客栈里已只剩下月寻和风老怪这两桌。
　　“不上去？”飞羽问道。
　　“不急。”月寻微笑道。
　　一阵风吹来，带着初春的气息。
　　“近来可好？”风老怪开口道。
　　“不好，到处被人追杀。”林夜轻轻道。
　　“你为何出来？”风老怪言语里满是叹息。
　　“私事。”林夜放下酒杯。
　　“不论公事私事，你的生命已不是你一人的了”接着又重重的摇摇头。
　　“我不会回去。”林夜又倒了一杯酒。
　　“月先生叫我传话给你。”林夜手一抖，酒壶洒了一些。
　　“不管如何，你不遵指示，你已被除名。”风老怪望着酒杯里的清酒说道。
　　林夜心中那根甜蜜的尖针好像耸动了一下，往着心脏又再狠狠刺扎了一下。
　　“可惜。”风老怪叹道，林夜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望着窗外。
　　风老怪望着窗外，一场腥风血雨是势在必行的了。
　　“下次见面便是陌路人。”窗外，两个头扎朝天辫的小孩在围着一株古树抓迷藏。
　　“我只是简单的一个人。”一阵哭声传来，穿红衣的小孩跌倒大哭。
　　“月先生的指示，我们都得遵守。”另一个小孩蹲下为跌倒的小孩见血的膝头呼气，不时安慰一句。
　　“与我的朋友无关。”小孩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颗糖。
　　少林寺传来一声呼喊。
　　三人一狗瞬间消失，小孩泪眼中只看到一阵旋风飘过，还有一只很丑的黄狗在空中朝她做鬼脸。

　　枯树缠绕，满地黄叶，灰暗的天空里不时传来乌鸦的啼叫声，前方阴影耸动，草堆断续发出沙沙声，贾正义抱着剑，依然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脚不离地，每次只是用脚扫过满是枯叶的地面。
　　他已经在这个枯树林里三天了。
　　三天前随着许老二、茂三娘离开客栈，往着少林寺进发，但是一进入这个密林，其他的人就接二连三失散。
　　之后他便在枯树林的不同地方发现那些人的尸首。
　　每个人的眼睛都毫不例外地插着灰色羽毛，一缕鲜血自眼睛中流下，被一根粗大绳子勒住脖子悬吊在树上，死去的身体随风摇摆，形状可怖。
　　贾正义从看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就开始注意这个树林的不寻常之处，那便是可致人死地的寂静。
　　没有任何声息。
　　昆虫声、鸟啼声、树间微小的响动声……仿佛统统被屏绝于这个枯树林，唯一存在的声音是自己的呼吸声和鞋子触碰枯叶的吱呀声。
　　于是，从半刻钟前啼叫的乌鸦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的心如吊在半空中。
　　刚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在远远的地方传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啼叫声越来越近。
　　贾正义脚步加快，企图远离这种如丧考妣的声音，叫声伴随着脚下枯树叶清脆的响声，贾情奔走许久还是没有成功摆脱掉。
　　就在他停下喘气的瞬间，天空掠过一只乌鸦。
　　乌鸦通体油光，灰色翅膀有节奏地扇动着，利爪闪闪发光，令人心中生寒。
　　一根羽毛在空中漂浮着，缓慢跌下。
　　贾正义还是没有任何放松，如何异常的画面令他心中警铃大响，他虽很少步出绿云山庄，履步天都国，但是每次飞羽来山庄做客时都会给他讲很多天都国发生的奇闻趣事。那时飞羽还享有“天下第一快剑”的荣誉，现在他是第二剑。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成功找到青云先生。
　　贾正义一周前听说少林寺藏有能够治疗姐姐失明的灵药，就瞒着贾仁深夜翻墙，偷偷拉开马厩里的纯种血汗马，挥鞭赶路，在苏城停顿的时候，青云先生跟他说林夜被抓，他一时失了方向。
　　林夜，那个天下第一快剑，他一直将林夜当作自己的对手，虽只有两面之缘，但他在心底里却是对他又爱又恨。
　　但如今自己却在这个枯树林进退不得。
　　第一次见到林夜的时候，林夜坑骗了父亲贾仁五百两银子，大手一挥，无耻地翻过绿云山庄墙壁，留下贾仁在绿云山庄与诸位请来欣赏林夜剑招的天都国人士面面相觑，贾仁还为了此事而大病一场，发誓此生不再聘请林夜作客。
　　贾正义脑海里迅速掠过种种画面，没有注意到天空的羽毛轨迹发生变化。
　　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羽毛在空中停顿，尖角直指贾正义眼睛，朝着贾正义喷射而来。
　　就在羽毛与贾正义眼睛还剩三寸之时，贾正义嘴角微扬，拔剑，挥动，入鞘，一气呵成，羽毛瞬间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谁在搞鬼？本大爷没有空跟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出来快快受死吧！”贾正义右手紧握剑柄，眼睛珠子快速滚动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又一只乌鸦掠过，掉下三根羽毛。
　　“同样的把戏不要玩两遍。”贾正义弓身，腿部蓄力，如弹簧一般弹向三根羽毛，同样的拔剑，挥动，入鞘，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吱吱吱，地下树叶里像是隐藏里面的昆虫在缓慢行动一般，微微抖动，发出细微的响声。
　　贾正义还停留在空中，枯叶如遭遇地震一般，剧烈颤抖，突然纷飞刺向贾正义，只见空中旋转着无数落叶，吞没贾正义的身影。
　　丁丁丁……
　　落叶里响声不断，剑光闪闪，从密林深处四面八方卷来一股又一股的落叶，融入到空中贾正义所在之处，瞬间膨胀成为落叶旋风。

　　“我觉得我们迷路了。”进入枯树林的第三天，飞羽终于拍手恍然大悟道，大黄在一旁垂头丧气表示认同。
　　“我感应不到这座树林的精灵。”林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双眉紧锁。
　　“我看到了血腥味。”月寻鼻翼轻轻扇动，往着树林里的一个斜坡走去。
　　贾正义血流如注，全身满是划痕，奄奄一息地瘫倒在斜坡上，手中仍倔强地握着剑柄。
　　月寻拨开贾情脸上的落叶，轻声道：“这里有个傻小子。”
　　大黄仍躺在飞羽怀里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懒得一动。
　　贾正义手里的剑引起了林夜的注意，他蹲下身子轻轻擦拭剑上的伤痕，剑鞘上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林夜心下黯然。
　　一只灰鸦在天空掠过，月寻十分厌烦地右手一扬，灰鸦瞬间暴毙，落在地上。
　　“贾正义你真是人不如其名。”林夜扛起他，月寻在后面调侃道。
　　贾贾正义能够感受到那三人嘴角微微扬起，眉梢眼角均是笑意。
　　贾正义现在是反叛的青春期，并且已经到了为他的名字苦恼的年纪了。
　　贾仁当年听从算命先生的建议，为他取名贾正义，黄风国的算命先生说他一生将会毁于“义”字。
　　贾正义十七岁的时候愤然离开闯荡江湖，凭着那一手“绿云十三式”闯出名堂，每每自报姓名时，都换来一声嗤笑。贾正义大怒之下，自称“绿云公子”。自此，天都国便有与天下第一快剑、第二剑齐名的剑客。
　　天都国第一滴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天都国人如此称呼他。
　　但是今天他被无形的敌人打败，落荒而逃。
　　还被救他的三人一狗耻笑他的名字。
　　“我猜你的兄弟叫做贾情义。”月寻笑道。
　　“你怎么来了？”林一拨动着火堆里的炭木说道。
　　“哼，我绿云公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贾正义赌气般的回答道，飞羽打了他的脑袋一下。
　　“那你现在可以走廊。”大黄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开片刻，随即合上眼皮，把脑袋陷入飞羽的双臂里。飞羽摸摸大黄的头，企图安抚大黄的情绪，出于一种直觉，飞羽觉得大黄踏入这个枯树林之后就显得极其不安。
　　“要你管，再说了，你们在这里三日，还不是找不到去少林寺的路。亏你曾在少林寺出家。”贾正义嘲笑道。
　　“在进去这个鬼山庄之前，我有个问题问你。”贾正义抬头，却发现月寻是在问林夜。
　　“里面有着你重要的人吧？”贾情从林夜的眼里看出了可以托付性命的东西，似乎这个男人跟关山之战时的样子大有不同，眼睛里有着更多的期待和希望。
　　月寻接过林夜手中的棍子，随手翻着火堆，点点星火从火里蹦跳出来。
　　“我需要确定一些东西。”月寻眼神坚定道。
　　林夜把目光移到飞羽身上。
　　“我有问题要解答。”季飞羽抱着大黄回答林一的询问。
　　满身绷带的贾情好奇地望着这样子的情景。
　　“你可以不用带着我们在树林里一直绕圈子了。”月寻掩埋火堆，拍拍手中的尘土起身道：“现在可以动身了。”
　　大黄呜咽一声，喉间发出古怪的声响。

　　四人一狗抬头望着少林寺的高墙，高墙上青藤攀缠，荆棘丛生，藤蔓彼此争高，状如妖魔鬼怪。
　　“往着山庄直走，经过三个院子之后就是带有湖泊的后花园，青云极有可能在那里。”林夜望着高墙说道，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气。
　　贾贾正义被眼前的藤蔓震撼到，藤蔓扭曲的形状更像一个受苦的罪人，尖叫、呐喊。
　　飞羽感觉大黄的身体在颤抖。
　　贾正义率先告别道：“后会有期。”纵身一跳，越过青色高墙，来到少林寺里面。他将腰间的另一把剑扔下，“这剑我不要了。”
　　其余三人随后飞起，才越过高墙就发现少林寺里满地的老鼠赤红着眼盯着他们。
　　贾正义已不知所踪，目力所及，只有无穷尽的赤眼老鼠。
　　月寻脚拍高墙，比其余两人更快踏上满是老鼠的土地，秋风扫落叶一般抬腿横扫，老鼠如飞般飞向其他地方。
　　林夜抽出剑，施展剑招；飞羽落地后施展腿上功夫。
　　一声长啸。
　　老鼠瞬间窸窸窣窣往着同一个方向集合，如叠罗汉一般逐层叠高，不一会儿就出现一个老鼠巨人。
　　“要是我们三个人也堆在一起，你说会不会比这个更强？”林夜摸着下巴思考道。
　　季飞羽翻了个白眼：“我要在罗汉最上面。”
　　两人跃跃欲试，月寻已经一声不响地往着老鼠巨人奔去，在接近巨人三尺之时矮身塌腰，力贯双掌，一下子纵入到老鼠巨人里面。
　　一道黑旋风自老鼠巨人里面升腾而起，逐渐扩大，最终爆裂开来。
　　“我觉得爆炸之前告诉我们一声比较好。”飞羽边擦着身上的血迹边说，突然发现手中一空，大黄也消失在少林寺里面。
　　“大黄不见了。”飞羽望向山庄里面，冷冽的月光下，屋顶、房檐、树木散发着逼人的冷气。
　　一只灰鸦站在屋顶上，灰黑眼睛幽幽地盯着三人。
　　飞羽身体如闪电电过一般，灰鸦掠过天际。
　　月寻向着两人走来，突然向前踉跄，地面向下陷去。
　　无边的黑暗瞬间笼罩着他们三人，耳际嗡嗡响，身体失重，无所凭借，飞羽双手胡乱向虚空抓去，十指一空，他心中的失落感就陡然增加，他实在讨厌黑漆漆的环境，也对一无所知的情况心生厌恶。
　　还在下降。
　　飞羽重重砸在一个坚硬的斜坡上，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滑着，他再次企图抓住什么，指甲刮蹭光滑的坡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砰！眼前一片漆黑。
　　飞羽发现自己在这样子浓重的黑暗里无法动弹，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他，他想要起身，无奈全身瘫软，四肢无力。
　　一道光亮。
　　火折子燃起，光芒逐渐靠近飞羽，火光映在明珠苍白的脸庞上，明珠的脸上有里着几分惊恐，但更多的是重逢的欣喜。
　　明珠单手搀扶飞羽，飞羽这时才发现明珠的右手绑着绷带，血夜沁出，绷带血色斑斑。
　　飞羽深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起身，略有疑问地望向明珠。
　　明珠拿着火折子的左右微微颤抖，火光摇晃。
　　他们的目光在烛光相合，默默情意随着微光摇晃。
　　吱吱吱，明珠身体如遭雷击一般颤抖了一下，明珠死命地拉扯着飞羽的衣袖往前跑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飞羽开口道。
　　明珠还是没有说话，火折子里的火光时大时小，身后的影子在墙壁上随意扭曲。
　　头顶传来一阵响动之声，仿佛千百只老鼠奔涌而过，两人停下，明珠吹熄火折子，两人屏息敛气，细心倾听着上面的声响。
　　“找到两只落跑的小老鼠，嘿嘿嘿。”一阵笑声从长廊里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
　　蓝色光芒从远处升起，自远而近，长廊上的左右灯盏自行亮起，长廊瞬间光亮起来。
　　两人被蓝光刺痛双眼，眼睛眯缝着，等到能够适应光线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结果看到的是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庞。
　　那张脸慢慢踱过来，竟是鼠头蟑目，形态猥琐，嘴角向一边歪去，鼻子外翻，两眼一大一小，头发中间空荡荡一片，两边发量也不一样。这张脸的主人还散发着肮脏的下水道气味，无数老鼠簇拥在他脚下，如同老鼠王国的主人。
　　“你们两个可以交代遗言了。”眼前那个丑陋的男子开口道，一股酸臭味从他嘴巴里散发出来，两人不约而同捂着鼻子。
　　“我会保护你的？”飞羽轻轻说道，随后凑近明珠低声道：“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天都国直属国王的七重天之一，老鼠。”
　　明珠笑了。
　　飞羽接着说道：“我也觉得这个称呼有点随便了。”
　　“你们两只小老鼠闭嘴！”老鼠挥手，潮水一般的灰鼠奔涌过来，长廊回荡着吱吱的响声。
　　“你待在后面”飞羽想要把明珠护在身后，明珠不，她倔强地望着飞羽。
　　“好吧，你喜欢就好。”飞羽选择与明珠肩并肩，明珠的手微微颤抖，飞羽默默握住她的右手。

　　前方，是七重天之一的黑牛，赫然就是碧眼寨的大铁牛。壮实的身板，手持斧头，凶狠地望着我。
　　“得罪了!”一阵旋风闪过，黑牛径往我劈去。
　　我抽出软骨剑，半空之中蹦出点点星火。
　　黑牛脸上微微变形，显然对月寻话里的那个仆童心有不满，但很快调整好情绪，手上用力拔出，月寻后退一步。
　　“七重天只听从国王。”黑牛使动手法，往着王子腰间砍去。
　　我双腿微屈，一闪而过，一瞬间就立在黑牛背后。
　　黑牛倒下。
　　斧头哐当一声跌在地上。
　　“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我看着自己的拳头说道，继续往着少林寺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