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月寻》文在野

14、天都皇宫４

　　“来吧，来吧，我在等你。”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勉力起身，扶着潮湿的石壁，一步一步往前走，头上的流水仍旧哗哗流下，他无暇顾及破损的身体，右手被尖利的石头割伤了也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往前走，跟着脑海中的指示走。
　　前方传来人语声。
　　“听说绿水湖起了一场大火，那个林夜在船上。”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
　　“可不是，蛇姐姐要我们去找林夜，那晚在少林寺帮他取出东西，他非但不领情，还将打坏了我们，逃也似地跑了。”第二个人轻声说道，仿佛有人在窥听他们的对话，林一不得不全神贯注，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你说当初蛇姐姐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寂寂无名的林小子……”话语忽然停了下来，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黑暗的地方。
　　石子滚动的声音，接着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哎呦，不要吓人了，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更别说是那个快要死去的林小子了。”第一个人打闹着说道，但是她的声音里也有一种不确定。
　　“大家别说了，蛇姐姐近日来心绪不宁……”第三个人想要她们不要讨论，但她的话却如向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卷起意外的旋涡。
　　“听说国王密令，杀掉林夜。”第一人迫不及待地打断第三人的话语，兴奋地吱吱喳喳说道。
　　“啊，”另外一个人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惊恐，“林夜真可怜，被兄弟出卖，国王密令谁也违抗不得。”
　　“嘘，不要让蛇姐姐听到了，她近日来头痛加剧。”对话还在继续。
　　林夜亦步亦趋，与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听到了了不少关于脑袋里面的东西，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月寻从侍卫里取出来的东西，想起了月寻对侍卫的评价。
　　“你来了。”
　　面对转弯处的两条岔路，林一毫不犹豫地往着感觉走，直到见到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她的裙摆露出一条绿色的长长的蛇尾。
　　“我是蛇姬。”她右肩插有碎木，脸上一侧有烧伤痕迹。
　　“可以握住我的手吗？”那个女人问道，枯瘦的一只手荡在空中。
　　林夜伸手，握住，蛇姬几乎是以虔诚的心情抓住他的手，喉间发出怪异的响声，死鱼般的眼睛定格了一般，没有任何转动。
　　几秒种后，她发出满意的响声，伸出分叉的舌头舔舐唇边。
　　林夜静静等待，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停了，而他相信这个人便是此行的关键。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蛇姬还很虚弱，粗重的喘息声几乎掩盖了说话的声音。
　　林夜耸了耸肩膀：“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徘徊，你能够让这个声音停止吗？”
　　蛇姬点了点头，这是林夜才发现，她的绿色眼睛瞳孔细如墨点，并不会随着光线强弱而变化。
　　“没有办法，这样你才能来我这里。你是个只有一行字的角色，我给了你生命，另一种不一样的生命。”蛇姬笑道。
　　“是吗？”
　　林夜再次点头，他似乎在无意之间卷入了许多年前的纷争，他刚想接着询问，蛇姬右手一拍，石椅扶手凹陷，林一眼前一黑，耳中风声呼呼。
　　“跳向你的命运之剑吧。”
　　扑通，林夜跳入一潭死水，浮上水面时，正好看见头上石板合上，最后的一线光在他眼前消失。“我还没有……”林一嘟囔道。
　　他感到身后有一股强烈的视线，才转头，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真巧。”他说道。
　　“是啊，”我幽幽说道，“一声不吭就走了，真是大丈夫行为。”

　　我屏住呼吸，望着眼前这一方死水，这里曾是苏城取水之地，后被蛇姬占领，苏城人便不来这里了。
　　我深深吸一口气，双手高举头顶，一下子钻入水中，游鱼般游向水池内部，不及一盏茶时间，他灰头土脸地被卷回池边，大口喘息。
　　如此者三，我边喘息边望向水池内部，水面溅着水花，仿佛无底洞，我筋疲力尽，绝望地把头埋在臂弯。
　　一个人停在了我的身边。
　　“怎么，你还要杀我吗？”我心中念着一个人，实在是无暇顾及自身安危。
　　青云耸了耸肩膀：“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说完后，青云便抓住我的衣领，用力一跳，朝着水池内部奋力游去。我感到一股旋涡卷住我们，但旋涡没有能够阻止青云，我们平稳地前进，越过长长的旋涡。
　　我憋着一口气，任由青云拉着他，恍惚间，我的眼前亮起一道白光，有如神明，将我拉回现实。
　　青云将我拉上岸，我大口大口喘气，明亮的白光在眼前晃荡，青云的侧脸随着光线扭曲，我微微能够看到青云身后的纹身，巨大的洞穴，一个少年抬头仰望星空，少年头上的鳞片……
　　毫无预兆地，青云的脸庞与某个记忆中的少年、纹身里的黑色身影重叠，我听到陌生的自己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青云的脸慢慢成型，我看到一双清澈忧郁的眼睛，尖翘的鼻子，长脸蛋，右耳尖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大概吧。”青云给出了模糊不清的答案，我朝远方望去，红痣在白光闪耀。
　　“他在那边。”青云伸手，我搭上了他的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你们真是可靠的朋友，我也曾有过朋友，后来他们都不见了，或者死了。”蛇姬悠然说道，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我感觉蛇姬似乎要吃了他一般，那野兽般的眼睛从上至下搜刮青云的身体，又自下而上一点一点凌迟青云。我胃里翻波涌浪，一股恶心升至喉咙，我害怕我一秒便呕吐起来。
　　青云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轻轻一割，鲜血便从他的手臂里流出。
　　“老太婆，林夜呢？”青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蛇姬身躯一震，嘴巴微张，身子往前倾，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眼睛里全是欲望。
　　蛇姬用力，整个身子瘫在潮湿的地面，两手并用，一点一点爬行，如朝圣的虔诚教徒，爬至我们脚边，蛇尾摇摆着。她抬头张口，血液滴入她的口里，缓解了她的痛苦。
　　青云蹲下，在蛇姬耳边轻轻说道：“蛇姐姐，林夜呢？”
　　蛇姬不可置信地望着青云，眼里全是恐惧，她忽然后退，退到石椅后面，探出头来惊恐地望着青云：“我们见过吗？”
　　“蛇姐姐，林夜在哪里？”青云苍白的脸庞冒出了细汗。
　　“我真是猜不透你。”蛇姬仰天大笑，忽然用手一拍，我们感到一股大力将他们往上拉，接着是一股强力的旋涡卷住我们，如若不是青云及时拉住了我，恐怕我就要命丧黄泉。
　　砰！水花四溅，两人跌到深水里。
　　在远处的绿水湖里，一条绿鳞甲的大蛇从江水窜出，咆哮，声震天地，鳞片闪耀着清冷的光芒。
　　绿色大蛇的七寸之上，插着一把黑剑。
　　大蛇三角头一转，钻入湖水，顺着湖水深处游去。

　　“啊……”林夜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我游到他身边，他倒是好，笑着看我，“忽然不痛了。”
　　我一把甩掉他的手，转身离开。
　　“你……”我忿忿道，明明那么关心他，他却一声不响地走了，但我放心不下，便转头，林夜已经不见了。
　　“林夜！”我叫道，青云也不见了，幽黑的潭水里只有我在激起涟漪。
　　我钻入水底，一片漆黑，双手四处乱摸，但关心则乱，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单纯靠着本能寻找，潭水寒冷，一股冷气侵入我的身体。
　　我跃上水面。
　　“我在这里。”林夜虚弱地叫道，我用力一打水面，激起的水花打到我的脸。
　　我游到岸边，呼出阵阵白气，双脚差不多麻木了。
　　他们忽然出了神似的望着我。
　　“干嘛，我又不是怪物……”天上下起了大雨，“为什么……”
　　幽绿鳞片闪闪发光。
　　“哇……”我立刻来了精神，青云不由分说背着林夜，我们三人死命奔逃，绿幽幽的大蛇紧随身后。
　　前方有一丝亮光。
　　那是一间小小的石室，我们三人跳进那石室，绿色大蛇被卡在门口，蛇信子仍飞来。
　　房间中央有一把青铜剑。
　　剑前立着一个男人，地下躺着一个女人，女人流出的血污了这地。
　　明雷。那男人是明珠的哥哥明雷。
　　明雷微微侧脸看了我们一眼，接着他拍拍双手，用力握住青铜剑的剑柄，双手用力，青铜剑却纹丝不动，仍是半截插在石头上。
　　明雷脚踩石块，脸庞涨成酱青色，他还在奋力拔剑，倾注全身的力量。我微微感到气氛有些奇怪，自青云看到这半截剑后，脸色便蒙上一层阴影，眼睛红肿，似有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们静静看着明雷以各种方式试图拔出青铜剑，终是无果。
　　晶莹的泪水流过青云的脸颊，他不可自已地捂住脸庞，低声呜咽。林夜缓缓拍着青云的背部。
　　林夜右手握住青铜剑，这剑造型简单，剑柄位置刻有“武”字，林夜感觉奇异的力量自指尖传来，这力量兼有勇气、伤悲、悔恨与些许的欢乐。这剑的前主人真是一个感情丰沛的人物，其情绪通过这剑传下去，林夜手臂轻轻往上，咔擦一声，林夜发现剑身中部有一道血痕，鲜红如新。
　　明雷默默看着林夜，心情随着青铜剑的升上而坠入低谷。
　　青铜剑只是微微一动，随即坚如磐石，林夜再也不能拔出。
　　“等等，这剑……”我忽然恍然大悟，这剑便是老金战神玩具的佩剑，虽然玩具剑细小，可我还是从青铜剑的纹路看出来了。
　　“战神……”我转头，之前阿凤身边的那个高大男子摘下黑巾，赫然便是战神。
　　“战神，你也来了？”我叫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战神有些不解地望着我，我拍着他的肩膀：“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大王子吗？”
　　战神十分利索地轻轻一拔，那青铜剑便拔了出来，闪耀着幽幽青光。
　　明雷现出嫉妒的目光。
　　大蛇撑破石门，明雷乘机扑向林夜，被青云一把拦住，大蛇在小小的石室里蹦跶，我紧紧拉着林夜，不让他离开我。
　　“青云。”林夜叫道，青铜剑轻轻一挥，大蛇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明雷和青云消失了。
　　一个小小身躯走过来。
　　蛇姬忽然老了，满头白发，她坐在青铜剑之前所在的石台上，生命的光彩正一秒秒逝去。
　　蛇姬将手放在阿凤身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他忘了我。”蛇姬的身形幻化，从一条青蛇，渐渐变形，流出铅色液体，流入阿凤的身体。
　　“你是……自动化机械人。”我惊呼道，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我原本是一个人，天人之战后，我获得了永生的资格。”蛇姬只剩下半截人形，“那是一切的起源，我们几个人朝着云端进发，那一战彻底改写了我们的命运。”
　　原本奄奄一息的阿凤，忽然睁开眼睛，眼睛发出幽幽红光。
　　阿凤深深吸进一口气。
　　战神几乎是感激地望着蛇姬。
　　“因为你是武的儿子，我才如此做。”蛇姬望着战神说道，“你拔出了你爸的剑，也要走上武的道路。”
　　蛇姬只剩下一张脸。
　　“青云是故人之子，请你们救他。”这是蛇姬最后的请求。
　　蛇姬睁着泛白的眼睛，战神将她的眼睛合上，脱下衣服盖住。
　　我的脑海里浮现那艘飞船。
　　拥有着机械人技术及时间旅行技术的飞船，降落在这片异世界土地后，究竟会迸发出何种火光？

　　云端报：
　　消息一：绿水湖畔的青铜剑已重现人世
　　消息二：少林寺天人之战遗物显露圣光，武林人士纷纷涌进少林寺。
　　春申三号君

　　愈合后的阿凤似乎有了某种疗伤的能力，她在房间里与贾正义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便对他的伤情作出判断，开了药方去中药铺取药草，贾正义在她的照顾下脸色日益红润。
　　与此同时，外面关于少林寺的传闻甚嚣尘上，大量的武林人士前往少林寺，寻找传说中的天人之战遗物。
　　青铜剑重现人世的消息也传得很凶，几乎人人都在想象着青铜剑的模样。
　　“不如给它起一个名字。”这是一个凉夜，战神坐在院子里，擦拭青铜剑，青铜剑融化了月光，幻化夜的色彩。
　　战神不语，其实我从没有听过他的声音。
　　“青节剑如何？”我知道那一定是成功的，早已扬起笑容了。
　　战神摇摇头。
　　“切，不理你了。”我坐在他对面，别转脸去。
　　林夜身披单衣，与阿凤一起出来。
　　“你的病如何了？”我急急跑到林夜面前问道。
　　林夜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对比前几天，还是好了不少。
　　“好多了。”林夜坐下，倒了一杯茶，手没有颤抖，阿凤忽然拉着我到树下。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你看。”阿凤将刀刺入手臂，没有血流出，伤口也很快痊愈。
　　“不用去天人之战，你便获得不死之身了。”我企图缓解她的紧张情绪，她只是苦笑。
　　马蹄得得。
　　一只黄狗翻过院墙。
　　“大黄？”林夜惊讶道，接着一个黑影跳上，遮盖了月光。
　　黑影逆光，手中有剑，大黄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奔到林夜脚边。
　　战神挥剑，那黑影头身分家。
　　我皱眉，失去了头颅的人伸手接住脑袋，此刻我才看清楚他是飞羽。
　　“他疯了。”大黄犬叫道，“他和那个阳星子走入那个迷雾森林，不多时，他大叫着奔出，状似疯狗。”
　　狗说疯狗，我奇异地望着大黄犬，“原来你会说话。”
　　飞羽并不着急将脑袋接回身体，他冷冷地望着我们，目光呆滞。
　　“他很危险，武功忽然强了千百倍，所到之处，一片焦土，他是杀人机器。”大黄犬虚弱地说道。
　　我望向林夜，他只是点点头。
　　我窜出，林夜比我更快，我们的身影有那么一秒的交合，他接过我手中的软骨剑。
　　他挥剑斩向飞羽的右手，飞羽的脑袋随着右手落地，我用力一踢，“战神，接住。”
　　战神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人头，他竟然轻巧地避过了飞羽的脑袋，脸上是难得的恐惧。
　　阿凤伸手接住。
　　我飞向阿凤，在半空中对着战神做一个鬼脸。
　　他只是轻轻一笑。
　　我取出阿凤腰间的匕首，剖开飞羽的脑袋，将芯片取出。
　　我将芯片放在月光下细看，这是新造的仿生芯片，与那些黑衣人的不同，一股液体流过，飞羽头上的伤痕自动愈合。
　　我说不清飞羽是人类还是机械人抑或别的其他什么东西，他睁开眼睛，目光茫然。
　　“多么糟糕的一个世界。”他灰心地说道。
　　我将他的头颅扔向他的身体，他伸手接住，将头颅接回去。
　　“许久不见，明珠小姐可好？”飞羽倒是不含糊，一开口便问明珠。
　　“她好得很。”我笑道，“倒是你，回来得狼狈。”
　　他脖子上的伤痕自动愈合，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细线。
　　“不过你们骑马来……”我问道。
　　“骑马？我们一路奔来的。”大黄犬睁开眼睛说道。
　　一支箭穿云破雾，旋转着射向我。
　　阿凤伸手接住那黑箭，我循着黑箭的方向望去，钢人立在房顶上，手中弓箭拉满。
　　“你们的朋友在少林寺。”他冷冷地说道，等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三支黑箭已经飞了过来。
　　一转眼，钢人便失了踪影。
　　“青云先生还好吗？”额头冒着热汗的贾正义裸着上身，推门问道，“飞羽？”他惊喜地叫道，“你回来了。”
　　贾正义光脚奔过来紧紧抱住飞羽，“姐姐一定很高兴。”
　　飞羽只是笑，略有担忧地望着我们。
　　翌日，我们朝少林寺出发，贾正义背伤还未完全痊愈，他恋恋不舍地望着我们离开。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天他快马奔驰，回到绿云山庄取了林夜的剑。
　　贾正义抽打着马鞭，马鼻咻咻喷出热气，绿云山庄就在眼前，贾仁在门口与人吵架，死拉着那人的手不放。
　　“姐姐，我买来的剑飞在哪里了？”贾正义奔过门口的爸爸与姐姐，直奔入姐姐的房间。
　　他一眼看见挂在房间墙壁上的古剑，笑着取下。
　　“正义，要去哪里？”贾正义的姐姐原本要出门找他，她双手乱摸，着急地问道。
　　“姐姐，我遇到了林夜，我要把他的剑给他。”贾正义飞跃上马，用力抽了马鞭，马蹄翻飞。
　　“正义，回来。”贾正义的姐姐叫道，“你给我回来。”许多年后，贾正义的姐姐都在后悔当天未能将他叫回来。
　　接着她就被贾仁拉着手臂钻入山庄，山庄大门关闭。
　　“外面人心不古，你在这里最安全。”贾仁絮絮叨叨道。
　　两人都没有回头，贾正义也没有在家里停留一分一秒。
　　等到她离开绿云山庄的那一天，外面的世界早已改变，她捧着一束花，凝望着天空，眼神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