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卑劣越快乐》铁桶僵尸

3、第 3 章

　　可惜，叶寻的胜利并没有维持多久。高越翘着腿，看着不远处动作亲密到扎眼的两人，然后把手里的酒瓶放在茶几上，咣当一声，他又一次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黑沉沉的，在一片惊呼声中，走向叶寻和惜月，然后一把扯掉那条还没来得及戴上的项链。
　　“啊，高越你干嘛！”惜月转过身惊叫道。
　　叶寻一向忍耐力极好，也忍不住生气，他大声质问道：“你太过分了吧！你伤着惜月怎么办？”
　　高越并不正眼看叶寻，而是拿起手里的项链，在指尖随意地甩动。
　　“还给我！”叶寻伸手去抢，高越手一抬，被轻松躲开。
　　虞惜月看高越存心挑事，软言劝道：“你别闹了好不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高越当然听不进去劝，他把项链垂在眼前打量，气定神闲地开口，“虞惜月啊虞惜月，你还真是什么垃圾货色都收啊？”说罢又撇了眼叶寻。
　　任谁都知道，他口中的垃圾货色指的是什么。
　　虞惜月的脸色也变了，她严肃道：“高越，你太没有礼貌了，阿寻是我的客人，你应该尊重他！”
　　然后，她朝高越伸出手，“把项链还给我！”
　　高越并不理会，冷笑一声，“尊重？他配吗？”
　　“配不配你说了不算，快还给我，再不给我我要生气了。”
　　“什么？”高越不敢置信地抬眉，腮帮子咬得死紧，眼里喷出愤怒的火苗，还夹杂着点失望和委屈，“你为了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跟我生气？行啊，想要是不是？”
　　说罢，高越手一挥，那条小小的项链就呈抛物线，穿过半开的玻璃门，落到了不远处的泳池里。
　　“你……”
　　叶寻顺着他的动作，望向波光粼粼的泳池，被气到哑口无言。
　　高越一脸无辜，对惜月说：“想要的话，让他去捡啊，反正……”他挑衅地看向叶寻，“他在你面前，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你让他做什么，他都欣然接受。”

　　老实说，在高越说出这句话之前，叶寻确实想去泳池里捡的，毕竟，这些人口中的破烂项链，可是他在餐厅弹了半年的钢琴才攒到的，可是，高越太会戳叶寻的痛处了，他知道怎么一击致命，他现在都不用像小时候那样，不需要给叶寻一顿拳脚，就能让叶寻溃不成军，毫无还手之力。
　　叶寻脸色惨白，僵立在原地，而始作俑者已经嚣张地扬长而去。
　　耳边的声音听不太真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叶寻想。
　　后来，叶寻很久都无法回想起这天最后的场景，他是如何狼狈地告辞，如何装作云淡风轻地跟惜月说晚安，或许都没有，他只是很不体面的逃走了，不顾一切地，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逃走了。
　　叶寻独自在酒店待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他知道再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得回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就一大早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叶寻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提前知会一，免得他回去的太突然，虽然高家兄妹可能已经把他回国的消息告诉家里了。叶寻打了母亲的手机，没人接，就又打了座机，让佣人转达一下他要回去的消息。
　　叶寻换了身衣服，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拿了回国前买好的礼物，就打车从酒店回家。对他而言，回那个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无法躲避，他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上次母亲在电话里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张口结舌，只说学业太忙，母亲总是幽怨地叹气，以表达自己的失望。长大后，叶寻变得既害怕来自母亲的失望，又怕她对自己不失望。
　　酒店距高家距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叶寻却觉得太快了，好像一眨眼就到了，下了车，看着眼前漂亮的拱门，精致的大理石浮雕，叶寻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拎着一堆东西，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就开了，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是张妈。
　　张妈看见站在门口的叶寻，嘴巴长的老大，愣愣看了好几秒才一拍手：“哎呀，叶寻少爷，你瞧我这老眼昏花的，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是我，您最近还好吗？”
　　“好！好！好！”
　　张妈一连说了3个好，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在叶寻身上扫描。
　　“哎哟哎我们叶寻少爷，真是越长越俊了，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看着又长高不少呢，快进来快进来，你说你回来也不让司机去接你。”
　　叶寻说道：“都一样，打车也很方便。”
　　张妈对叶寻一直很亲切，因为她是母亲叶雨浓聘来的人，是母亲老家那边来的，做的菜能让母亲吃到家乡味。不仅张妈，高家以前的佣人，都被母亲陆陆续续换了个遍。
　　“快进来，太太念叨你半天了，知道你要回来，原定的插花课都取消了，专门在家等你呢。”
　　叶寻闻言往客厅里瞧了瞧，客厅里空无一人，母亲并没在那里。
　　“太太在楼上休息，叶寻少爷您先坐着休息休息，我这就上去告诉太太你回来了。”说着就转身往楼上走。
　　叶寻叫住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泰迪熊，“张妈，不用麻烦，我自己上去吧！上次听我妈说您添了个小孙子，这个小熊替我送给小朋友吧。”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张妈受宠若惊，双手不停地往围裙上蹭，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泰迪熊接过去，“真是谢谢叶寻少爷，我家那小崽子皮的很，玩啥都一样，还辛苦你这么大老远的路上带。”
　　“一点心意，拿着吧，还有这个”
　　叶寻又拿出一大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她：“这个巧克力很有名，您拿去和其他人尝一尝。”
　　张妈没再推辞，高高兴兴地接过，“叶寻少爷，您早上还没吃东西吧？快坐着休息休息，张妈我专门做了你爱吃的。”
　　说着就扭头回了厨房。
　　叶寻扫视了一圈客厅，佣人一大早就已经清扫过了，一切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只是看起来有点陌生，很多家具都是新换的，是母亲喜欢的欧式风格，墙角的一架老钢琴也不见了，叶寻第一次踏进高家的时候，那架钢琴就一直在那里，突然不见了反而显得空荡荡的，缺点什么。
　　叶寻刚准备上楼，楼梯上就走下来一个女人，一袭米色的齐膝针织长裙，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散却优雅的发髻，妆容精致，穿着打扮，像要去参加某个富家太太的休闲茶会，半点没有烟火气，岁月对她格外宽容，本来就小巧的桃心脸，下颌越发尖了，看起来依旧柔柔弱弱的，一点儿也不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当年，她就是靠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美貌抓住了高镜台，以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年轻寡妇身份，嫁进了多少人挤破头都没进去的豪门。此刻她一双美目含着怨气，正死死盯着叶寻。
　　叶寻喊了声：“妈。”
　　叶雨浓幽幽看着叶寻，赌气般嘟囔：“要不是敏敏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知道呢，回来不先回家，跑去住什么酒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苛待了你呢，让你有家不能回。”
　　叶寻故作轻松，想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可真的走到跟前，却觉得怎么动都别扭，长时间未见的生疏像在他们母子之间形成了相斥的磁场，最终叶寻抬起手臂搂了搂叶雨浓的肩膀以示亲昵：“妈，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事情要先处理一下，我这不是一大早就赶回来了嘛，我给你们带了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叶寻为自己笨拙的样子感到尴尬，从他懂事开始，和母亲之间就很少有肢体接触，叶雨浓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丈夫的突然离世让生活的重担一下压在她身上，她从衣食无忧，朋友羡慕的全职太太，沦落到要靠自己早出晚归，一天打好几份工，这种落差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情绪低落，可能美人都容易顾影自怜
　　在叶寻记忆中，母亲那段时间很少和他说话，为数不多的交流就是检查他的功课，告诉他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他不要给死去的父亲丢脸，不要辜负她辛苦赚来的薪水。
　　好在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总有男人见不到母亲那么辛劳，时不时就会伸出援手。直到认识高镜台，到了高家，她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不用再为了生活奔波了，可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增多，好像也更忙了，叶寻也再没有机会扑进母亲怀里撒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