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入君心》阅梵

46、成亲（下）

　　尽管家人一再劝阻，颜兮还是毅然决定出嫁。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马上就到了出嫁的日子。

　　这一天，洛京城内的百姓都翘首以盼，甚至有些小摊小贩干脆歇业半天，生怕错过精彩的一幕。毕竟今日成婚的双方，一个是从天而降的相府千金，家世显赫，且本人还有医术傍身；另一个却是不学无术、声名狼藉的王府世子，连市井百姓都鄙夷不屑。若非皇家赐婚，谁敢相信这两人会缔结姻缘？

　　今日的颜兮凤冠霞披，红唇皓齿，不似素日不施粉黛的模样，更加美得动人心魂。看着盛装的女儿，岑母再也无法强撑，走到一旁又哭了许久。

　　颜兮拜别父母兄长的时候，岑父只说了一句话：“兮儿，如若在王府过得不如意，就回家。”

　　颜兮哪里听不懂父亲的深意，哪怕日后真过不下去，和离又何妨，舍了夫家回娘家，岑府永远是自己的后盾。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岑相府门口一直排到街道转角，仅是搬运嫁妆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真真是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但凡是迎亲队伍必经之地，早早就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岑相府真是下了血本，如此多的嫁妆，都快赶上公主出嫁的礼节了。”

　　“谁让人家是岑相府唯一的千金呢。”

　　“嘿，你们看，世子爷也太帅了吧。”

　　“你们女人就是肤浅，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哼，你倒是生一张这样的脸给老娘看啊！”

　　“你……你也不瞧瞧你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子爷呀也就这张脸能看点，听说他昨天晚上还去青楼了。”

　　“不是吧，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怕得罪岑相府？”

　　“谁知道呢，可惜了这岑府千金。”

　　“可惜倒不至于，听说这岑姑娘的脸……”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其他人就窃笑作一团。

　　“丑女配纨绔，也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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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这些人在小声谈论，奈何习武之人听力异常敏锐，这些话都一字不落地进了颜兮几人的耳中。

　　颜兮数日来的情绪积压，在这小小的花轿中四散开来。她虽是为了家人才答应这门亲事，平日对一切也都淡然，但毕竟是女子，总归对未来的夫婿还是有过憧憬有过期盼的，也曾想要爹爹和阿娘般的一世一双人。

　　花轿一颠一颠间，颜兮的思绪愈加飘远，直到轿子落下才惊觉已经到了王府门口。

　　恍惚间听到喜婆提醒世子踢轿门，颜兮等了一会，迟迟没有动静。突然，轿帘被掀开，颜兮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不由分说地牵着她出了轿门。

　　喜婆慌乱地上前阻止：“世子，这，这不合礼法……”

　　周围围观的人也纷纷传来惊讶的声音：“今日乃大喜之日，世子爷也太荒唐了。”

　　一位夫子打扮的老者摇头叹息道：“置祖宗礼法于不顾，这这这……成何体统。”

　　“嘘，小声点，被王府的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颜兮此刻根本听不到外界的议论，她本能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奈何对方似乎早就觉察到了她的意图，非但没有如愿，反而还因为用力差点撞到了司马靖泽的身上。

　　司马靖泽无视周遭的声音，牵着颜兮绕过早早就准备好的火盆。

　　此刻跟在后面的喜婆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声喊道：“世子爷，新娘子要跨火盆方能驱邪避祟，吉祥顺遂啊。”

　　喜婆扯着嗓子急嚷嚷，府内的宾客都循着声音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司马靖泽这般行径发生在皇室宗族实属荒谬，在周遭的议论声中，颜兮和司马靖泽草草完成所谓的成亲之礼后便被送入了洞房。

　　云苓寻了一个间隙偷偷跟颜兮小声说道：“小姐，这世子实在欺人太甚，今日竟让你如此难堪。”

　　自决定嫁给司马靖泽的那一刻起，颜兮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难堪的准备。“意料之中，若是他真的循规蹈矩，名声又何至于差到那般。”

　　“可……这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小姐怎么说也是堂堂相府千金，他怎么敢。”

　　颜兮没有接话，她现在想的是接下来该与司马靖泽如何相处。

　　颜兮今日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压根就没吃几口东西。云苓心疼她，关切地问道：“小姐，饿坏了吧，我去找些吃食给你。”

　　恰巧这时喜婆进来了，她也是耳尖，云苓说的话被她听了去：“世子妃，世子还没掀盖头，您现在不能吃东西。”

　　“可世子爷估计还得有一会才过来，我们小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喜婆从来没有遇到今日这般情况，新郎无视礼法就算了，到了新娘子这儿竟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窝了一肚子的火，理智全无，逮着云苓就说了一通：“世子爷没掀盖头不进食，这是礼法。还有我说你这丫头，怎如此没有规矩，你现在还未改口叫世子妃，可是对我们世子爷有何不满？”

　　云苓正欲辩解，颜兮开口了：“喜婆莫要责怪云苓，她也是担心本世子妃。”

　　喜婆一听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眼前这位虽说话少，但身份摆在那儿，除了世子妃这一层身份，仅相府千金这个名号就不是她能够得罪的，她赶紧赔罪道：“世子妃说得是，是老身的不是。”

　　颜兮没有理会喜婆的道歉，她继续循着方才的话说道：“世子并非拘礼之人，一点吃食而已，想来他是不会介意的。”

　　“这……”喜婆听出了颜兮的警告和嘲讽之意，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

　　屋里一下子陷入诡异的沉默中，突然一个冷冽的男声响起：“世子妃怎知本世子不会介意？”

　　喜婆喜出望外，世子爷来了，她这一关算是蒙混过关了，赶紧殷勤地迎了上去：“世子爷，您来了。”

　　司马靖泽没有留半分眼神给喜婆，背着双手，慢慢踱步至床前。

　　颜兮虽看不到来人，但可以感受到对方正在打量她，且伴随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双方僵持了片刻，还是司马靖泽先开了口：“世子妃还没回答！你怎知本世子不会介意？”

　　颜兮内心嗤笑，以问作答：“世子爷是拘礼之人吗？”

　　司马靖泽嘴角扯出一丝弧度：“牙尖嘴利”。

　　喜婆没有看到司马靖泽的表情，仅从二人的对话判断，她此刻只想赶紧结束仪式走人，于是小心地提醒道：“世子爷，该掀新娘子的盖头了。”

　　方才随司马靖泽一道来的还有些爱看热闹的宾客，喜婆话落后都跟着起哄，直嚷嚷着要一睹新娘子的真容。

　　司马靖泽眉头轻蹙，不由得想起自己中毒那晚看到的面容，不知为何，内心一点都不想让他人看到她出丑，他沉声吩咐道：“都出去！”

　　几个平日里仗着和司马靖泽有几分交情的世家纨绔子弟应声道：“世子爷，您这就不厚道了，咱们等了这么久，怎能不一睹世子妃的芳容呢？若是没见着，今儿个咱说什么都不走了。”

　　众人附和道：“对对对，不走了。”

　　司马靖泽正想直接将这群人赶出去，突然看到门口一脸焦虑的隐六正望着他。

　　隐卫现身必有大事，这是司马靖泽定下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隐六不可能在他的新婚之夜出现。

　　司马靖泽回头看了一眼颜兮，眼中浮现几分不忍之色，很快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对着门口那群起哄的人说道：“你们不走，本世子走。”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司马靖泽已经踏出了新房。

　　刚刚吵着要闹洞房的人，这会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懵，谁也没有料到司马靖泽会来这一出。

　　司马靖泽一走，其他人也不好再久留，大多用一种或怜悯或看戏的眼神望了望颜兮，随后也陆续离开了。

　　云苓沉着脸将所有的丫鬟打发出去，一把关上房门，隔断了他人的闲言碎语。

　　颜兮手一扬，一把将盖头掀翻在地。今日的颜兮并没有戴面纱，绝美的脸庞上明显可以看到几分薄怒，司马靖泽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她，今晚更是狠狠的打了岑相府的脸，这事，没完。

　　“小姐，你……”云苓此刻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颜兮。

　　“既来之则安之，你家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颜兮很快平复了心情，退一万步讲，司马靖泽闹这一出，至少今晚她不用想要怎么应付他。

　　司马靖泽疾步走到书房，隐六已经等候在此。

　　“怎么回事？”

　　“回少主，隐七出事了，生命垂危，现在青羽姑娘在照顾他。”

　　“到底发生了何事？”

　　“具体属下不知，隐七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只说了‘王妃’二字便昏迷不醒。”

　　“母妃？”司马靖泽有些难以置信。

　　“应该是，隐卫不会称其他人为王妃。”

　　司马靖泽瞳孔微震 ，此前吩咐隐七查探依阑国，为何会牵扯到母妃，中间究竟有何关联？心中有无数的疑惑，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隐七的伤势，他必须亲自去春风楼一趟。

　　司马靖泽吩咐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隐六有些犹豫：“少主，世子妃那边？”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属下告退。”

　　司马靖泽换下喜服，趁着夜色，轻车熟路地去了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