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入君心》阅梵

47、约法三章

　　颜兮本以为昨晚换了一个新环境会睡不着，没想到睡得倒是踏实，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只是为何外面如此安静？

　　“云苓？”带着一丝慵懒而沙哑的声音从帷幔中传了出来。

　　云苓就在屏风之外，颜兮话落她马上就进来了：“小……世子妃，您醒了？”

　　第一次听云苓这样叫自己，颜兮很不习惯：“嗯？是不是昨晚被喜婆吓着了？”

　　“没……没有。”云苓往屏风方向偷瞄了几眼。

　　颜兮以为云苓是不习惯王府的生活，便没有在意，随意地披了一件衣裳走向梳妆台。

　　从梳妆镜中看到云苓欲言又止，开口问道：“怎么了？”

　　云苓指了指屏风外面，小声道：“世子爷在外头。”

　　颜兮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哦”了一声。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难怪云苓这么反常。虽有些吃惊，颜兮依旧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而在外面的司马靖泽将里面二人的对话全部落入耳中，那丫头知道他在外面，听里面没有起身的动静，司马靖泽没有出声催促，手执茶杯耐心等待着，看她什么时候出来。

　　过了好一会，颜兮才戴起面纱缓缓走出屏风，他现在不配见到她的真容。见到司马靖泽，故作惊讶：“世子爷，您怎会在此？”

　　“这是我的房间，为何不能在此。”司马靖泽在颜兮面前不自觉用‘我’自称。

　　“原来，世子还记得这是你的房间。”

　　司马靖泽见颜兮用淡定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知道她在生气。

　　司马靖泽吩咐云苓道：“你去门外候着，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这……”云苓为难地看着颜兮，见颜兮点头才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颜兮坐到了司马靖泽的对面：“世子爷这是唱哪一出？”

　　“昨日之事，抱歉。”

　　“世子一大早到此，怕不是道歉这么简单吧？”

　　“确实有一事相求，我知道世子妃医术高超，想请你救一个人。”

　　“世子说笑了，宫中德高望重的御医无数，你不去找他们找我何用？”

　　“我想救之人御医救不了。”

　　颜兮扯了扯嘴角，尾声上扬：“哦？是救不了还是不能救？”

　　“不能救。”

　　“世子这个时候倒是坦诚。”

　　颜兮没有再多言，皇城中人，谁没有点秘密，哪怕是这个声名狼藉的世子也不例外，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未必是好事。

　　见颜兮没有拒绝，司马靖泽问道：“世子妃想要什么条件？”

　　经过昨日之事，颜兮已将自身的处境看透，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是如何让自己过得顺心些，至于其他的，与她无关。“我可以答应救人，但不保证一定得救得了。若世子冒险一试，须同我约法三章。”

　　“好！”

　　“世子都还没听我说什么要求，答应得未免太快。”

　　“世子妃不妨说出你的条件。”

　　颜兮开门见山：“其一，你我成婚是圣意所为，有些事情若非我愿，世子不可强迫。”

　　司马靖泽没想到这丫头会提这样的要求，感情这是防着他呢。司马靖泽不屑于强人所难，只不过这会倒想想听一下她会如何作答：“不知世子妃所说的有些事情是指？”

　　纵使颜兮再淡定，也被司马靖泽的这一反问弄得有些恼怒，他一个花街柳巷的常客怎会不知自己所指，显然就是明知故问：“世子不想救人了吗？”

　　当前救人要紧，日后有的是时间探讨这个问题，司马靖泽开口道：“当然想救，这个条件我答应你。还有呢？”

　　“其二，两日后陪我回门，我知世子不拘礼法，但若是家人为难，还请世子担待。”

　　司马靖泽发现这丫头真是聪明，昨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怕是只有认命的份儿，她却能想到用回门一事来维护自己及岑府的声誉。“不知世子妃想要我如何担待？”

　　颜兮最讨厌司马靖泽的一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于是没好气道：“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做得到吗？”

　　“你这丫头还真是敢说。”

　　“不是世子让我说的吗？”

　　昨日他也是身不由己，只能那么做才能骗过暗处的无数双眼睛，这事本就自己理亏：“我可以答应陪你回门。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司马靖泽话落，就听到王府下人在门外催促他和颜兮去给老王爷敬茶。

　　俩人都没有理门外的声音，颜兮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第三，行医是我毕生所愿，免不了要抛头露面，还请世子成全。当然，我也不会干涉世子，咱俩各自安好，如何？”

　　“可以。”

　　颜兮没想到司马靖泽会这么爽快答应，心里还是有几分存疑，就怕这是他的缓兵之计：“希望世子说到做到。”

　　“不相信我？”

　　颜兮没说信不信，她问司马靖泽：“人在哪儿？”

　　“书房，一会直接过去，一应药材书房都有。”

　　“你父王那儿？”

　　“随后再去。”

　　“好”颜兮将自己常用的针囊放入袖中。

　　司马靖泽带着颜兮直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下人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快要消失在转角处才听到有人大声喊道：“世子、世子妃，老王爷在正殿……”

　　颜兮第一次进司马靖泽的书房，一眼望去，见书架上全都摆满了各类书籍，一个不学无术之人，这些书真的是糟蹋了。

　　走到里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颜兮正想开口询问，只见司马靖泽走到书桌旁，拧动砚台，书架后面随即出现了一道暗门。

　　隐一听到外面的动静，这会已经迎了上去，他的双眼布满红色血丝，隐隐有泪光。

　　“隐七怎么样了？”

　　一向沉稳的张大夫这会也束手无策：“气息越来越弱，快不行了。”

　　司马靖泽看向颜兮：“拜托！”

　　颜兮走近一看，只见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男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身上各处包裹着大大小小的纱布。颜兮侧身坐在床榻边，轻轻搭上隐七的脉搏。

　　气若游丝，确实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张大夫在一旁将大概情况说了一下：“他的伤口老朽已经悉数包扎处理过，但一直昏迷不醒，恕老朽无能，实在不知是何故。”

　　颜兮对张大夫问道：“可否看一下您开的药方？”

　　“当然可以。”

　　这些天都是隐一在抓药，药方随时放在身上，他很快将药方递给了颜兮。

　　颜兮快速看了几眼，是寻常的治伤药方以及续命人参。随即，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囊，抽出一枚银针快速刺入隐七的手指上。

　　张大夫见状，正想说隐七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却见颜兮取出那枚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

　　“这……是老朽疏忽了，老夫见他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便没有往中毒方面去想。”

　　隐一也在一旁惊呼：“中毒？”

　　颜兮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们解释，此人命悬一线，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用巧劲把隐七的下巴掰开将药塞了进去。

　　仅有解毒丸还不行，必须辅之以针灸。颜兮在隐七周身脉穴行针，用了近半个时辰将毒素全部逼至右手小指处。

　　此间几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直到颜兮说了一个“刀”字，张大夫才慌乱反应过来，他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一把小刀双手递给了颜兮。

　　颜兮接过小刀，利落地划破隐七的小指，黑色的毒血缓缓从指尖流出。

　　待毒血逼出后，颜兮重新搭上隐七的脉搏，确定脉搏正常才松了一口气，此刻她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见颜兮开始收拾针囊，司马靖泽开口问道：“如何？”

　　“小命保住了，但是余毒未清。”

　　一旁的张大夫听后迫不及待为隐七切起了脉，确实已无性命之忧。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姑娘有如此能耐，于是拱手作揖：“姑娘妙手回春，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

　　隐一听后马上介绍道：“张大夫，这是我们世子妃。”

　　张大夫实在太过震惊，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是世子妃：“恕老朽眼拙，见过世子妃。”

　　颜兮颔首回礼：“张大夫，您谬赞了。”

　　张大夫心中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世子妃，请问……”

　　“走吧，父王还在等我们。”司马靖泽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司马尧虽然平日里嘴里一直嫌弃自己的儿子，其实只是内心羞于表达。这不，今日天还未亮就起来去给司马靖泽的母妃上了香，絮絮叨叨告诉她儿子终于成家了。

　　司马靖泽和颜兮快到正厅的时候，隐约听到司马尧正在骂骂咧咧训斥下人。

　　王管家搓着双手在门口焦急等待，见到司马靖泽和颜兮赶紧迎了上去：“世子，世子妃，老王爷今儿个一大早就在等着你们过来敬茶，已经耽搁了好些时辰，他这会正在气头上呢。”

　　“知道了，谢谢王伯。”司马靖泽嘴角噙着笑对颜兮说道：“一会可能得受点委屈，怕不怕？”

　　颜兮见司马靖泽一副看戏的表情，这人真的是正经不过三秒，横竖这门亲事也就这样了，颜兮白了司马靖泽一眼：“世子都不怕，我怕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成。”

　　司马靖泽有些无奈，这丫头三番两次怀疑他的可信度。

　　司马靖泽和颜兮并排进了正殿，一起行礼：“见过父王！”

　　看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司马尧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你们看看什么时辰了，礼仪学到哪儿去了，成何体统。”

　　不等二人回答，司马尧继续说道：“一大早不来敬茶，鬼鬼祟祟跑到书房去，你们是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哪有鬼鬼祟祟，司马靖泽想开口解释：“父王……”

　　“没让你说话！”

　　司马靖泽耸了耸肩,不说就不说。

　　看着司马靖泽这个样子，司马尧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将怒火转移到颜兮身上：“世子不懂，你这个做世子妃的也跟着胡闹？”

　　“父王，您说我就说我，牵连无辜不太好吧？”

　　“逆子，本王还说不得你们了？”

　　“当然说得。所以，父王，我们还需要敬茶吗？”

　　“你……”

　　王管家赶紧给司马尧顺了顺气：“王爷息怒，新人该敬茶了，一会世子和世子妃还得进宫谢恩呢。”

　　司马尧别扭的“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颜兮一直看着父子俩在争论，虽然有些剑拔弩张，但又莫名有些和谐，她自我安慰或许她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

　　端着茶水的丫鬟见状立马走到司马靖泽和颜兮面前。

　　司马靖泽嘴里噙着笑端起茶杯，压根就不怕他父王生气，双手将茶递了过去：“父王，消消气，请喝茶吧！”

　　司马尧没好气地看了司马靖泽一眼才接过茶杯，昨晚酝酿的那些嘱托话语这会竟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就只喝了一大口茶，什么也没说。

　　轮到颜兮敬茶，她双手持杯，恭恭敬敬将茶递给司马尧：“父王，请喝茶。”

　　这次司马尧很快就把茶杯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后将茶杯递给下人。他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木质盒子，一手托着盒子，一手轻轻抚摸着，眼中尽是思念之色，过了好一会他才看向颜兮，神色无比郑重：“颜兮，如今你已是逸王府的世子妃，这是他母妃留下的东西，她曾说过这是留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今日为父替她转交给你。”

　　颜兮没有想到这是先王妃留下的东西，礼物太过贵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看向司马靖泽求助。

　　司马靖泽此刻同样神情凝重，方才玩世不恭的样子荡然无存。他看了看司马尧，而后才用略带低沉的语气说道：“收下吧，这是母妃的心意。”

　　颜兮点头，双手接过盒子：“谢父王，谢母妃！”

　　“去给你们母妃上柱香后就进宫吧。”司马尧方才那股气势早已泄了下去，他挥挥手示意这对新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