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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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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兄!”
“戚少商!”
朦朦胧胧中,那个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戚少商那蓄势而发的一拳用尽了他十分的内力,而祁慕连挥出的一掌还是打在了他身上。
他倒在地上,意识又开始有点模糊。
是梦吗?
他似乎听见那个人一声声叫着他“少商”,语气已经失去了一贯的淡定。
气息似乎越来越弱了。
浑身软绵绵的,受伤的右肋又开始发麻。
颈上有点凉,似乎有几根手指搭在自己颈部的脉搏上。
然后头被稍稍抬起,隐约闻到一股清幽的气息,让他想到冬日站在冰雪覆盖的梅树下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拂在脸上?
像是风。
忽然额头上一凉,仿佛有一朵梅花被风吹落,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带着冰雪的一点凉意。
他的心猛地一跳,身子竟飘飘然起来。
“戚大侠还打算继续装死?”
耳边轻轻的一声清斥。
接着后脑又碰到了坚硬的地面。
戚少商睁开眼,视线中出现那人的脸。
明明是嗔怪的话,脸上却并没有怒气,只是有点微微发红。
“不敢。”戚少商弯了弯嘴角,微微笑了笑,挣扎着坐起来。
刚才他只是一阵头昏,很快就清醒过来,却怀着些许恶作剧的心态继续躺着不动,屏住气息。
也许只是想看看那人会不会还那么镇定。
但刚才额头上那带着凉意的柔软一触,让他心头一跳,气血沸腾,顿时露了馅。
面前的人目光如早春破冰的湖水,双颊似朝雪轻染了霞光,薄唇微张,呼吸略促,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
戚少商胸中一股真气直冲头顶,猛地凑身过去,右手扳过他的头,双唇深深印在那两片淡红如梅的唇上,舌尖还在那禁区中轻轻探了一探。
无情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
直到戚少商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双唇,他才一手按着戚少商的肩一推,一手捂在嘴上,把头别了过去。
戚少商退后,靠着一块岩石坐下。
无情转过头来,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外表,眼中却如有星河两湾,黠慧一点:“你清楚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戚少商望着他说:“我被一个男人吻了,所以我回吻了那个男人。”
(作者乱入:被他俩雷到的别找俺负责……XD…顺便俺想说,还好刚才“吐艳”已经射出去了……)
外面忽传来一阵喧哗,火光照得半边山洞一片通明。
一队衙役手持火把,鱼贯而入,但均侯在石阵之外,不敢入内。
阵外一人走上前喊话道:“洞内的人听着,我等奉命来捉拿龙骨山匪首祁慕连,只要交出祁慕连和他的箫,即可免死罪。”
喊话的人是江陵知县萧望青。
一会,洞中远远传来无情的声音:“祁慕连已死,凤箫已被毁,萧大人请回吧。”
萧望青听见无情的声音,大声道:“成大捕头,戚捕头,那管凤箫是重要的证物,即使被毁,也要留个碎片带回去才好。”
无情道:“萧大人,此案归神侯府全权负责,江陵县衙无需插手。
萧望青沉默了一下,又喊道:“成大捕头,相爷对这件案子非常关注,亲自过问县衙,下官无论如何得给他个交待。我听闻大捕头和戚捕头连夜上山捕匪,已过去几个时辰,现在想必都受了伤,不便久留于此,不如把犯人尸首和现场证物都交与下官处理。如今这山洞各个出口都已被封,只有这一个出口,大捕头何不行个方便?若二位捕头执意为难,下官也只好得罪了。”
这时戚少商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我二人并未受重伤,萧大人不必担心。相爷若真关心此案,改日我可将卷宗及结案报告送到相爷府上。萧大人一时半刻恐怕进不了这‘六仪落魂阵’,我们还有些后事要处理,也不便出去迎接,大人何不先回去歇着。”
一个无情已经甚难应付,再加上一个戚少商……
而且二人听声音竟都中气十足,并不像受重伤,当真棘手。
只是萧望青不知道,无情和戚少商之所以声音远远传来依然洪亮,主要得益于祁慕连这洞中特殊的回音效果。
萧望青正在犹豫之际,人群中走来一老一少二人。
老的脸黄眼困,年轻人白净斯文。
那年轻人微微低着头,有点害羞似的抬了抬秀气的眼睛,向众人扫了一眼,又朝那老人望了望,那老人马上走到萧望青身边,眯着眼小声嘀咕了几句。
萧望青点点头,马上大声道:“二位捕头,相爷交待的任务下官不敢不完成。二位若不肯出去,那下官只好派人守在这里,随时恭候二位。二位什么时候饿了渴了,想出来了,不妨先告知下官,下官好先备着酒菜。”
洞内,无情的声音又传来:“萧大人不必多此一举。我二人留在此处,只是在等人接应。”
萧望青奇道:“等谁?”
无情道:“前日和我一道来的六扇门兄弟小余被我差去鄂州借兵,如今大概已经到江陵了。”
萧望青心中一凛:“借兵?”
无情继续说道:“江陵既有匪众聚集,我自然要去借兵。鄂州禁军教头卫将军裘百为手下统领的五千禁军,抽调三百人来江陵并不是难事。”
萧望青不相信地说:“大捕头,调禁军需要枢密院的兵符,即使是他拿着‘平乱玦’也没有这个权力吧?”
无情冷冷道:“萧大人不会不知道诸葛先生是京城禁军总教头,享有圣上赐予的调兵权力吧?除了‘平乱玦’,小余还持有神侯府印章的信件,而裘将军亦与诸葛世叔交情甚好。何况江陵不仅有山贼匪众,还有很多冒充官差的江湖□□,先斩后奏再报枢密院也是名正言顺。萧大人若是不信,不妨派人前去看看。”
萧望青私自召集江湖杀手扮成衙役,无情说“冒充官差的江湖□□”显然是意有所指。
萧望青将信将疑,果然派了几人下山去看。
一会功夫,回报的人称有一队人马已经到达江陵,正准备往山上来。
萧望青顿依然不死心地问:“大捕头莫非还未来江陵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调兵的密信?”
无情的声音冷森森飘来,就像洞里有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成某出一趟远门也不容易,当然要把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周全。萧大人在江陵的两年内,江陵发生了几桩暴徒集众行凶案,据说行凶者中还有伪装成衙门之人,所以成某事先就准备好了密信。萧大人若不早些下山去,若手下这些官爷们也被禁军当成匪众,有些个死伤可不好。”
萧望青顿时泄了气,马上招手撤退,巴不得从来没来过。
那一老一少留在最后。
少年人抬起头朝洞内看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亮亮的像萤火一闪,似乎还很依依不舍,但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若此时洞中只有无情或者戚少商一人,也许他们都会留下来。
洞外,天空晨星已现。
江边,为霜楼。
萧望青忐忑地坐在二楼一间厢房中,窗前站着之前的老人和少年。
少年人还是羞答答地低着头,看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
老人斜着眼靠着窗,一副悠闲看热闹的样子。
屏风后一个清朗温婉的声音娓娓传出:“这么说,萧大人并没有拿到那份‘东西’,也没拿到‘凤箫’,就是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萧望青道:“那份‘东西’据下官一直以来的观察,未必真在祁慕连手中,祁慕连有狼子野心,相爷和侯爷果然料事如神。至于那管‘凤箫’,想是已经被毁,要不是因为无情和戚少商……这两个人太难对付。侯爷之前让下官办的事情下官都照办了,也请侯爷在相爷面前多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毕当结草衔环相报。”
“好说,好说。”屏风后一个少年人悠然度出,屋子里蓦地好似亮了一亮。
少年一身白衣并不刻意装饰,却华贵逼人。
这样一个满身仙气的人儿,好像压根不该出现在这小县城的小酒楼中。
这白衣少年正是皇帝身边新晋的红人,人中龙凤的神通侯方应看。
“萧大人这几年来待在这偏远的地方,尽职尽责,相爷必会赏赐你的家眷。”
方应看清水的脸上带着谦逊和煦的微笑,以至于萧望青看了都心中一荡,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加官进爵。
他继续温文地说道:“不过相爷事务繁忙,无暇派人前来,让我顺道带来一物送给萧大人。请萧大人去隔壁屋里查看。”
萧望青的脸顿时青了一青,有些呆呆地颤声道:“相爷的意思?”
还未及反应,那老人已经走过来,不由分说抓住萧望青的手腕,带他走出门。
方应看白玉般的手指优雅地抚着茶杯,嘴角一撇,轻轻吐出一句:“呸,白劳我跑一趟江陵。”
窗边那斯斯文文的白净少年怯怯地说:“侯爷,那二人都受了重伤,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
方应看眉眼一飞,反问:“受了重伤?你看见他们了?”
白净少年不语,头低得愈发低,双手狠狠地互相绞着,好像要掐进肉里去。
方应看走到窗前,微微沉吟:“无情……如今又多个戚少商……这两个人……呵,有意思,有意思……”
三日后蔡相府接到回报:
江陵知县萧望青在酒楼被手下人毒死,罪犯疑为他招入麾下的江湖杀手,因为不满报酬而起了杀心,杀人后逃匿无踪。
蔡京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孙收皮问:“有人亲眼所见那管箫被毁?”
孙收皮低头道:“属下无能,并未有可信之人见到。”
蔡京缕着须闭上眼道:“好了,你下去吧。”
孙收皮应声而下。
蔡京睁开眼,轻嗤了一声:“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