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龙吟》风聆

18、（十八）

　　戚少商和无情悄然无声地从悬岩上落下。
　　洞中只有几盏烛台火光默默摇曳，就像是静立四方的守卫。
　　戚少商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过去，石子轻轻打在洞口。不一会小清的身影从洞中探出，戚少商在她颈后轻轻一拍，小清轻喃一声倒地。戚少商将她抱进洞中放下。

　　祁慕连关上石门之后，许久没有出来。
　　戚少商心中暗度，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先打开密室再说。
　　——祁慕连若听到开门声走出来，正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戚少商走到正中的座椅，回头眼望无情。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无情眼光不定，没有反对，却似还在斟酌思量。
　　戚少商心道，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了。
　　他扭动左边的手柄。
　　只听一声闷响，座椅低端升起一团白烟，十步之内烟雾弥漫。
　　“小心！”
　　无情的声音响起。
　　一瞬间，洞中四壁数十支箭射来，尽数打向座椅四周。
　　戚少商一跃而起，身子旋转，空中一个翻身，躲过擦身而过的几支箭。
　　身子还在半空中，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他下意识地一拳挥出去，人影急退。
　　他落地，只觉肋上一阵刺痛。
　　——白衣上血花一点，正慢慢绽开。
　　祁慕连的脸从暗处显出，阴阴笑道：“戚大寨主，着了我这‘凤箫剑’的滋味如何？”
　　戚少商定睛看去，祁慕连一手握着那泛着绯色的薄剑，另一手握着一管暗红的洞箫。
　　——原来这剑是以箫为鞘。
　　平日里祁慕连伪装在六扇门时，也是箫剑不离身，将二者合并藏在辕阳棒中。
　　戚少商冷哼一声，伸手点了自身几处穴道，减缓失血的速度。
　　祁慕连仍然阴笑着，脸上却多了一分忌恨的戾气：“我真不明白，楚公当年到底看重你什么，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于你。”

　　无情也已落地，坐在戚少商身边。
　　他方才在空中躲过飞箭之时，还向空中暗袭而来的祁慕连射去了一枚飞蝗石。
　　祁慕连从暗处突袭，一击而中，戚少商的一拳加上无情的飞蝗石才逼退祁慕连，这一剑没有刺中戚少商的要害。
　　无情抬头看了一眼戚少商，然后冷冷地说：“没想到这密室原来是和外面相通的。”
　　祁慕连也冷笑道：“和无情大捕头作对，怎能不多一份防备。我看到阵中破碎的铜镜就知道有外人进来，而当下方圆百里之内能进得来着‘六仪落魂阵’的人，除了大捕头还能有谁。不过，今天你们进的来，却别想出去。”
　　他说着纵身一跳，落在正中的座椅上，掌拍座椅右边的扶手。
　　顿时洞中烛火尽数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又听得石门“咔啷啷”移动，箫声也随即响起。
　　箫声经洞中回声反射，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判断声音传来的位置，
　　却听得一片脚步声从石门的方向传来，已将二人团团围住，刀剑乱兵砍杀过来。
　　——原来刚才祁慕连不仅偷偷从密室中出来，还安排了伏兵在密室内。

　　黑暗中看不见敌人，加上回声太强，也很难凭着声音向几步之外施发暗器。
　　只有当刀剑近身之时才勉强躲闪。
　　而凤箫之声控制的“摄心失”杀手却似乎不受影响。
　　——就像是机械铜人，只知听着箫声排阵攻击。
　　无情堪堪躲闪着刀剑，并以飞刀射向近身攻击的人，无奈中了“摄心失”的人已如行尸走肉，即使受重伤也毫无影响。
　　无情感觉敏锐，但因身无内力，加之受凤箫魔音的干扰，暗器轻功一时失去优势。
　　这时，忽听一物落在几丈之外，兵刃交锋之声铿锵作响。
　　戚少商的声音在稍远之处响起：“祁慕连，你是个卑鄙小人，只知道偷袭暗算的胆小懦夫。”
　　脚步声开始向那说话的声音包围，逐渐远离无情。
　　黑暗中听见戚少商的青龙剑风如吟似啸，同时还在不断出声：
　　“我告诉你，只会偷袭暗算的懦夫永远成不了大业。即使是‘绝灭王’也绝不屑于这等龌龊伎俩。”
　　无情知道戚少商是主动引开敌人，言辞激怒祁慕连，好留给他反击的机会。
　　然而这一片漆黑之中，无情又能做什么？
　　只听箫声逾加凶煞诡厉，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回荡。

　　戚少商只觉得肋骨间血流不止，逐渐麻木。
　　那凤箫剑不仅锋利，而且剑锋有极细的锯齿，虽然刺的不深，没伤到内脏，但血脉被划破的伤口一时很难凝固。
　　他只觉得身子逐渐发软，手臂也渐渐沉重。
　　想是刚才座椅喷出的毒烟难免也吸入了一些。
　　围攻的至少有三四十人，且都是江湖中犯过重案的高手杀手，远比当日在悬江楼的乌合之众更难应付。
　　只撑得一会，他便有些不支，肩背、腿上又添新伤。
　　他挥剑逼退近身之敌，单膝跪地，长笑两声道：“哈，祁慕连，你没种，给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我公平一战。”
　　他声音不变，毫无畏惧，只是无人看见他脸上已带苦涩。

　　（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得到办法对付他。）
　　（或者，至少可以自保，逃离此地。）
　　（只可惜，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可惜……）
　　（罢罢罢，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今日只要能保得你平安，我戚少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悔。）

　　很快攻击的人又包围上来，戚少商大吼一声，冲天而起，回手“一字剑法”两招使出，“通”“通”两声重物倒地。
　　一阵头晕袭来，戚少商不禁意识有些模糊，人还在空中，身子已向下倒。
　　在向下倒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头偏了一偏，向着刚才无情所在的方向，似乎在那片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凝望着他，他想要看着它们倒下才甘心。
　　——虽然他知道现在一片漆黑，方向不明，而无情也未必还在刚才的方位。
　　无情在哪里？
　　他是否也正望向戚少商？

　　无情其实一直没有动。
　　他一直在听，在思考。
　　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尽快想出破敌的方法。
　　但他此时却感觉心中慌乱，脑中如同一张白纸，毫无对策。
　　（无情，你的冷静哪里去了？）
　　他闭目，后颈上已有一层冷汗，但身子岿然不动。
　　（怎样才能找到祁慕连的位置？）
　　（他究竟会在哪一边？洞中央？侧边？密室口？还是……）
　　（如果我没办法找到他，那么……）
　　他突然伸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在手中点燃。
　　火光一现，映出无情苍白的面颊。
　　他将火折子举向空中。
　　——洞中唯一的星星之火。
　　他要用这一点火光来做什么？
　　这是不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之光？

　　突然间，无情低头。
　　眼前人影逼近，一把剑已刺了来。
　　只听一声闷哼，剑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止住，跌下。
　　无情低头，不是要躲过这把剑，而是从他后领发出了三枚暗器。
　　——三点尽露，无情的保命暗器之一。
　　他之所以突然点燃火折子，就是要吸引祁慕连过来，刺杀他，好在他近身到视线之内时催发暗器。
　　他已经从箫声中听出了怒气、焦躁、急不可耐。
　　——祁慕连已经被戚少商激怒，心里迫不及待要消灭他们，一定会主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