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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①章 ...

  •   杭州,法喜寺。

      这里是著名的拜观音道场,创建于五代时期,原名“天竺看经院”,清乾隆时改名为“法喜寺”,为天竺三寺中最大的一座寺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依山而建的木制回廊边,黄色殿墙上的镂空窗户前,都是热门的拍照点。

      右手边阶梯上去,有一处高台,可以让重叠的屋檐作背景,因此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排起长队的年轻游客。

      每个人轮流上去按照社交平台上流行的造型摆拍,“咔”“咔”“咔”,再选择几个或古典或文艺的滤镜,最后的成片上,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带着一种透着忧伤的虔诚。

      现如今这里成了非常有名的网红打卡地,以求姻缘而闻名,年轻人大多喜欢来这里拍照打卡。

      观音菩萨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出家人除了送子,还要承担起分配姻缘这项重大业务。

      只有一个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穿花拂柳,目不斜视,毫不留恋,左右腾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刚看到“斋饭堂”三个字,就一头扎了进去。

      门口左侧就是卖票的小窗口,这个点还早着呢,因此来买饭票的游客还不多。

      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大妈不慌不忙地指导那几个男游客扫码买票,眼角一扫,刚看到那个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眼角的褶子就笑开了:“小夏,今儿又来吃斋啊?”

      夏昭资也笑着点头:“陈姐,又来做义工啊,今天忙不忙啊?”

      说着,走到陈姐跟前,拿出手机,扫码付了五块钱,拿了一张饭票。

      “早着呢,这个点,里头人还不多。”

      夏昭资往里一看,斋饭堂很大,估计有五六百平米,能同时容纳一两百人,现在也才三四十人,许多条桌还空着,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

      陈姐乐呵着小夏招呼进去,还专门提醒她今天的银耳汤里放了很多莲子、红枣,让她一定记得多喝几碗。

      夏昭资拿了些斋饭,找了个空位坐下,抬手把鬓角散下来的卷发捋到耳后,喝了几口银耳汤。

      圆润肥厚的银耳,配上几颗白白的链子、红红的枣子,果然口感滑润,软糯清甜,夏昭资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旁边坐了几个年轻女孩,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求来的姻缘御守。

      夏昭资瞟了一眼。

      一个不到现在都还没出场,不知是否有机会亮相的未来老公,能有白菜粉丝、红烧腊笋和杂菜炒烤麸香吗?

      夏昭资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不能。”

      ***

      灵隐寺后门,一座白乐桥横跨溪上,溪水从山涧中潺潺而出,沿山蜿蜒而下。

      一座徽派庭院坐落在北高峰下,白墙黛瓦,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同福客栈”。

      一条石子小路延伸进去,两边每隔几步就放置着一个古式石灯,石灯底座是一只似狗非狗的动物,或蹲或坐或躺或卧。

      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叶子数来数去都是七片,枝桠伸出墙来,白色的花序盛开,像一盏盏烛台,又像一座座宝塔。

      飞来峰下的灵隐道,起步于“咫尺西天”,一路经过灵隐寺、永福寺,也全部都种满了这种七叶树。

      白乐桥一带大多的是这样的江南人家,大名鼎鼎的法云安缦就在附近。

      “小桥流水满山茶,数树禽鸣一院花。”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穿着汉服停在院前拍照。

      最近几年在各大热门景区穿汉服的游客人数爆炸式增多,甚至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为了好看和张扬个性,穿上汉服,已经是当下流行的文化风潮。

      一个梳着齐刘海的圆脸女孩站在不远处,眼睛越过围墙,细细打量着这座院子。

      这客栈的主人一定是个资深风铃控,不仅在屋檐四角各悬挂一串长长的莲花风铃,院子里,树枝上,石灯角,但凡能挂的地方都被挂上一个个大大小小、形制不一的铃铛。

      离她不远处的茶花树上,就挂着一个鱼形铃铛,腔内铜舌也做成一条小鱼的样子,轻轻地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齐刘海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

      其他人拍好照了,其中一个穿着明制汉服的女孩扭头,向齐刘海招手:“七祈,我们要走啦,去法喜寺吃斋饭。”

      “好。”乌七祈应了一声。

      一个客栈,迎来送往,好多人都来住的呢,哪会有什么不正常呢,大概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乌七祈把刚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甩到脑后,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刘萌她们,嘴上催个不停,一遇到好看的景色,又会拍个没完,不急,不急。

      兜兜转转,赶到法喜寺时,还没过饭点。

      乌七祈看着这座千年古刹,只觉得这座寺庙庄严肃穆,不愧有“观音第一灵感道场”之称。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是精力旺盛,晚上熬夜追剧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早上照样精神抖擞。

      看眼前,山径幽幽,树木森森,廊房叠叠,再配上朱檐碧瓦,简直就是为自己这身穿汉服量身打造,一下子就把刚才爬了很久登山步行道的劳累抛到脑后,兴奋地讨论起等会吃完饭后该怎么摆拍。

      乌七祈走到一块指示牌旁,看看斋堂在哪。

      刘萌眼疾手快,对着乌七祈上下“咔嚓”,完了看着手机痛心疾首:“没天理啊没天理,为什么就不让我也当一个小美女。”

      其他几个女孩子也把脑袋凑过来。

      要不怎么说美女就是美女,不用嘟嘴卖萌、闭眼撩发,一张抓拍更显自然好看。

      重庆姑娘皮肤白嫩是全国都出名的,乌七祈更是其中翘楚。

      她今天穿着米白色绣花上襦,下配浅绿色褶裙,灵动中更多了一点古典韵味。

      乌七祈可不会谦虚,立马把尾巴翘得高高的:“萌萌,我也不想的,可人就从小长这么漂亮了,我也没有办法。”

      几个女孩顿时同仇敌忾,跟刘萌站到同一战线,把乌七祈一顿批斗。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乌七祈想着做人不能太得瑟:“你们也不用太嫉妒。看看我这‘一马平川勒不住’,心里有没有平衡点?”

      说着,还把齐胸襦裙往上提了提。

      这话还真成功挡住了“敌人”的炮火:“就是,是人都有缺点,哪有人能把好处都给占全了的?”

      说罢,对着乌七祈齐齐挺了挺胸。

      乌七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一群人都开心了,才终于想起是时候该供奉肚子这尊大佛了,法喜寺的斋饭堂就在寺门不远处,倒也好找。

      刘萌打头,带着姐妹们直奔目标。

      刚走到斋饭堂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

      一身橙红相间的碎花长裙,换了别人必然是一场时尚灾难,她却穿得毫不艳俗,反而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这美艳的姑娘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刚刚达成的快乐共识碎了一地。

      刘萌哀嚎一声:“我的斋饭都不香了。大美女太招人羡慕嫉妒恨了。”

      大家猛地点头。

      乌七祈也禁不住心里失落,自己这朵清新小茉莉,跟明丽动人的玫瑰花一比,还是输了。

      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也能折弯水桶腰。

      一阵菜香刚好随风飘出来,几声“咕噜”响起,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在叫。

      刘萌忍不住,不惜第一个带头疯狂打脸:“我决定先吃饱了再讨厌美女!”

      大家又猛地点头。

      脸能比肚子更重要吗?

      于是,由刘萌带头,开小火车似的,冲向斋堂。

      何以排解美女带来的心灵压力,唯有一顿饱饭!如果一顿不够,那就两顿。

      夏昭资吃饱喝足地从斋堂出来,可不知道自己伤害了一群小姑娘幼小的心灵。

      深感动机不纯的她,决定还是要去烧三支香,毕竟“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作为中国人涵盖范围最广的生活哲学之一,宛如一句万能魔咒,让夏昭资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去菩萨面前露个脸,问个好。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一路黄墙黑瓦,古意幽深,夏昭资一个个佛殿拜过来,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祈愿:“菩萨保佑我发财!”

      拜完所有佛殿,自己此行功德圆满,正该事了拂衣去,于是乘着旅游小巴士,一路吹着风下山了,那滋味挺爽。

      回了同福客栈,远远就看见静静抱着个大扫帚站在门口,黑黑的眼珠子静静地瞅着夏昭资风情万种地踱过来。

      工作时间出去吃喝玩乐,一去就是大半天,到哪也说不过去,但要让她夏昭资心虚,那得问她的脸皮答不答应。

      俗话不是也说嘛,越缺什么,越惦记什么,脸皮厚的人才最喜欢老实人。

      夏昭资全身榨不出一点老实的基因,但她一直希望自己身边围绕的全是一群老实人,世界才能更美好,她这样的懒虫吃货才更幸福不是?

      特别是面对听话的孩子这样和夏昭资完全不同的其他物种,她完全可以像春天般温暖,要表扬,要夸奖,要称赞。

      她决定等会就去淘宝上下单,买一叠好人证,给冷静静开一个表彰大会,颁奖人和唯一的观众就是她——夏昭资。

      静静等着夏昭资走到身边,突然开了口,语气如往常般毫无起伏:“刚刚院子里的占风铎响了。”

      夏昭资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腰一扭,站稳了身子,转头斜睨着静静,语气倒也平常:“来客了?那就接待着呗。”

      静静还是面无表情:“出来没见着。”

      夏昭资歪了歪头,头发遮住了小半张脸,挑了挑眉:“没见着?”

      怎么会没见着呢?来都来了,竟然没进客栈里见见,光撞个响吗?这不是耍人吗?

      夏昭资转身,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有些疑惑地:“后来呢?”

      “我去拿扫帚。”静静果真惜字如金。

      扫帚?拿扫帚干什么?难道是追上去,把人打起来了?

      夏昭资脸上露出了点想看好戏的表情:“战况激烈吗?你怎么干的?”

      “把地扫了。”

      这回答,仿佛你进鬼屋,本以为能看见阴森恐怖的僵尸骷髅,结果呢,蹦出来一只皮卡丘。

      夏昭资噎住了,搜肚刮肠,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要么你继续扫?”

      她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非常无语,无语到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静静都觉得有必要再补一句:“我扫完了,扫了挺久了,你才回来。”

      夏昭资深呼吸几口气,决定还是等会自己去查个监控。

      起风了。

      她抬头看看了院子里那棵七叶树,树欲静而风不止,树枝上像是有一只只张开的手,在不断摇动。

      那玩意儿多长没响了?上一次响得是大半年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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