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虐文受不干了》欺刃

3、03

　　霍胥北是被气跑的。

　　先是骂他姿色平庸，又骂了他脑子不灵光。
　　作为一个从小活在赞美里的天之骄子，以及狗血文作者的亲儿子，霍胥北的确没有受过这委屈。

　　但是鱼疏已经不在乎了。

　　过去九年，他都只关心霍胥北的想法。
　　现在随心所欲报复了一小把，这才发现……人生可以这么畅快。
　　鱼疏静静躺着，感觉霍胥北走后空气都新鲜了。

　　接着他开始盘算起未来。

　　鱼疏从小记忆力就很好。
　　高中时，鱼疏的文科成绩不错，记忆力好。当时所有老师都建议他选文科，鱼疏却为了有机会能和霍胥北同班，硬生生选了理科。
　　最终不光没能同班，连高考都发挥失常……怎么随便回忆，都是这种悲惨的事。

　　淦……拳头硬了。

　　不过幸亏有这记忆力，方才只是草草翻了一遍剧本，鱼疏也将大部分剧情囫囵记住了。

　　虽然不打算走原剧情，但这些东西，有备无患。

　　他左看右看，试图找点纸笔。
　　但是空荡荡的病房一览无遗，再加上自己这戳满针眼的右手。
　　……嗯，写字有点太困难。

　　正在此时，霍胥北留下的狗腿子汪泉推门进来，后面涌进三四个护工，开始张罗整理换病房的事。

　　鱼疏象征性地维护了自己的失忆人设，最终“勉强”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按照原剧情，鱼疏应该会义正严辞地拒绝，倔强地表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还把所有人都赶走，非得自己照顾自己。

　　自己这个人物“找虐”的性格特点再次充分展现。

　　鱼疏心里盘算着，若要和霍胥北彻底一刀两断，那么身无分文肯定是不行的。

　　他工资虽然不高，但这两年勤勤恳恳工作还是攒了一点积蓄，可以先在外面租个房子。
　　虽然没有霍少这么财大气粗，但这点钱他还是有的。
　　等等……我真的有吗？

　　不知想起了什么，鱼疏神色凝重，他气得一拍大腿，差点没把手臂上的输液管拽下来，吓得一旁护工惊叫不已。

　　汪泉一直在暗中观察老板的秘密未婚妻，也被此举吓住，小心翼翼开口说：“鱼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帮您叫医生吗？”

　　鱼疏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大冤种，我绝对是大冤种。

　　鱼疏忽然想起一个月前霍胥北向自己求了婚。鱼疏万分感动之下，倾尽积蓄也给霍胥北买了个订婚礼物。

　　那是个好几万的腕表，和霍胥北平时戴的名牌表根本没法比。或许是嫌寒酸，鱼疏就没见过霍胥北戴。
　　自己饿成皮包骨，还花钱买罪受。

　　最重要的是，和豪门恋爱，不仅不花他们的钱，反而还倒贴钱？！
　　我以前究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思及至此，鱼疏发问：“等等，豪华病房多少钱？”

　　“鱼先生，两千美金一天。”

　　鱼疏强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

　　虽然和霍胥北在一起五年了，对方骄奢淫逸财大气粗的作风也渐渐熟悉。
　　可以“鱼疏”那该死的自尊心和倒霉人设，必然是没有享受过的。

　　“我大概还要住上半个月吧……要不这样，小汪，你现在帮我把出院手续办了，然后把这笔钱打我账上。”

　　汪泉那和他老板如出一辙的棺材脸，听到这句话简直原地裂开。
　　就这一句话，他完全相信鱼疏是失忆了。

　　“这个……恐怕不行。请您好好养伤，这笔钱我再请示老板之后，也会照样打入您的账户中。”

　　“那算了。我就是开个玩笑。”

　　汪泉：……没看出是玩笑。

　　鱼疏左右打量，又道：“不然这样，你把这些护工全辞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汪泉在心中摇头：果不其然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鱼疏沉吟片刻，接着道：“就算他们工资时薪为100，四个人也就是400，一天八小时，那么每天就是三千二，半个月就是五万左右……不行，还是把他们辞了吧，再把这笔钱全转给我。”

　　汪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旁边几个整理东西、削水果、调节床高度等护工也全愣在原地，没有举动。

　　当着人面抢工作？
　　现在的有钱人这么抠门吗？

　　汪泉仍旧是没有答应。
　　鱼疏叹气，现在连狗血文配角防诈意识都那么高吗，不好骗啊！
　　这文里就我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吗？

　　汪泉含糊其辞，又递了台全新款手机给鱼疏。
　　“鱼先生，您先前的手机已经损毁，这台是老板特意为您买的。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立刻找我。电话号码就在通讯录里。”

　　鱼疏用眼神示意他搁在一旁。
　　手机是全新的，机型流畅、外观新颖，又是个大牌子，目测价格应该在一万以上。

　　注意到鱼疏的目光，汪泉先发制人：“鱼先生，这手机您留着吧，并不值钱的。主要是老板需要联系您。”

　　鱼疏面无表情：……行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在想，霍胥北还特意让你买手机、给我转病房。出车祸前，我们应该很相爱吧。”

　　鱼疏露出笑容：“不对，应该是，他、很、爱、我吧。”

　　汪泉差点呛出声，怎么看怎么觉得鱼疏的笑容诡异。
　　别的不说，这手机是自己提醒老板，对方才让自己买的，而作为一个称职的特助，他对老板的作息安排了如指掌。
　　至少这三天，他都不可能腾出空来看面前这位未婚妻。

　　汪泉觉得如果让鱼疏抱着这种错觉，继续稀里糊涂地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必须得有人提醒他，这份感情里，如果鱼疏松了手，那便彻底一无所有。

　　或许是因为看到鱼疏病历档案上，他发现他们是同乡。
　　汪泉那点稀薄的人情味儿发酵，几乎让他准备开口了。

　　他想说，霍胥北私自订婚和未婚妻出车祸的消息都已经传回了霍家。
　　霍夫人已经将霍胥北叫回去霍家，他们这门婚事是不可能继续的。

　　可是他刚要开口，却看见鱼疏同样在打量自己，目光毫不掩饰。
　　对方先开了口：“小汪，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让霍胥北这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周围几个护工全都不动声色竖起耳朵。

　　汪泉竟难得地有些不自然。
　　“霍总对我很好，基础工资加上奖金，一个月五万，只多不少。”

　　其他护工有些艳羡，而鱼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其实汪泉和鱼疏干的事儿也差不太多。
　　工作上汪泉和几个其他助理帮霍胥北解决了大半零碎的事情。
　　而剩余时间，生活中的其他琐碎都是鱼疏在为霍胥北付出。

　　区别就在，鱼疏他么是免费劳动力！

　　那么多年的三餐，包括卫生打扫、洗衣洗碗，全是无偿。
　　鱼疏心道，干兼职也得给钱吧。

　　他强行忍住咬牙切齿。
　　“哦，一年才五十万，就把你的青春全买走啦？你看看，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你却还在医院里为我服务。为了一个工作，完全失去自己的生活。你不觉得很不值得吗……”

　　方才还在斟酌如何善意提醒鱼疏的汪泉，忽而被说得一愣。
　　打工人的痛苦忽而涌上心头。

　　他心道自己一个月薪几万、全年无休的奴才，咋还为这帮身价过亿的资本家的家务事操真心了。
　　离谱。

　　于是他打响了反抗资本压迫的第一枪，立刻下班了。

　　汪泉一走，鱼疏才稍稍放松。
　　汪泉此人太过精明，在他面前，鱼疏没有办法松懈精神。

　　而作为在原文里霍胥北最好使的左右手，汪泉在虐鱼疏一事上也没少尽心尽力。
　　远的不说，前几日霍胥北去见竹马白月光，机票酒店甚至连约会的花和礼物都是汪泉给定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胥北的所有莺莺燕燕其实都是在和他的助理间接恋爱、间接分手。

　　作为本文第一豪门的好处就是这个了，只要摆出自己的身份，其他东西全成了附赠，可有可无。
　　只要金钱是真的、权势是真的。

　　鱼疏觉得过去自己执着追求所谓什么真心真情，实在是有点可笑了。
　　何必非要一个三心二意的渣男，为此失去健康、自由、梦想和自己本该灿烂的人生呢？

　　等把这些年的精神损失费要到手，霍胥北爱跟谁纠缠不清就和谁纠缠不清去。

　　鱼疏躺在床上，呼吸着周遭消毒水的气味，看着这一片纯白，忽然觉得，若把大被蒙过头，这真像是一场葬礼。
　　……葬送了他所有的期许和另一段人生。

　　鱼疏闭上眼睛，试图呼唤那个“系统”。
　　但是那本金灿灿的书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横着的进度条。

　　进度条的数字停在18%。
　　按照系统所说，自己至少得把故事的虐度刷到及格分。
　　毕竟他们这是本狗血虐文，如果没有虐点，那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鱼疏能够理解。

　　并且鱼疏还得在文里大结局的时间点前刷完，不然自己和这个世界都会被完全抹杀。

　　所以摆在鱼疏的面前，有两条路。
　　一，忍气吞声走原剧情，等忍过两年就卷钱跑路和渣攻彻底拜拜。

　　鱼疏想起后续剧情的残酷恐怖，果断选择放弃这个选项。

　　二，不管所谓的原文剧情，好好利用人生的最后两年活个痛快。

　　可是，鱼疏不想死，他才二十四岁，好不容易觉醒了真实的自己，他还想做很多很多事。
　　只为自己去做，而两年远远不够。

　　鱼疏想得入神，脑子也疼了起来。
　　进度条竟缓慢地涨了0.1%，令鱼疏很是无语。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或许自己能找到既可以避开致命剧情，又可以把这数值刷上去的好方法。

　　虽然头疼，鱼疏此时此刻才真正有了活着的实感，为自己谋划，摆脱宿命、逆流而上。

　　鱼疏准备将自己记住的关键剧情点，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但由于操作不便，只能请其中一个护工帮忙打字。
　　鱼疏说得很慢，为了不引起怀疑，抹去关键细节后，还借口自己是为了写剧本。

　　在文里，鱼疏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小编剧。
　　不过鱼疏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剧本多次被人退回，也都是霍家下的阴招，这个账也得慢慢算。

　　护工年纪不大，一边熟练地飞速打着字，一边听得连连摇头。

　　“鱼先生啊，你这剧也太憋闷了。这主角这眼光简直了，咋还非和一个人渣过不去了呢。”

　　鱼疏深以为然，一个没名字的小配角都原来的自己看得通透。

　　另一个护工也跟着插话：“这剧情太别扭了，太狗血了，啥坏事儿都让主角一人摊上了。这年头哪还有人爱看这种故事。”

　　鱼疏也在想，究竟是谁爱看。
　　我有那么多仇人吗。

　　他想着想着，忽然找到了第三条路。

　　“你们说的对，剧情是该好好改动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