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虐文受不干了》欺刃

2、02

　　书里的确没有这句。
　　但书里没有的多了。

　　书里霍胥北甚至连个水果都没给自己削，坐了一会儿就赶回公司了，就连出院手续都是鱼疏自己一个人办的。

　　有这种男友，和丧偶有什么区别？

　　都知道是个火坑了，还上赶着往里跳，那就不只是恋爱脑了，是缺心眼。

　　“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霍胥北皱起眉头，神情仍旧是冷淡的：“我是你未婚夫。”语气无波无澜，如同陈述报告。

　　鱼疏却反问：“若真是如此，我入院好几天，怎么第一次见你。未婚夫会对我不闻不问的吗？你开什么玩笑。”他语气温柔，但句句带刺。

　　沈裕惊诧地打量着两人。
　　这要是发生在别的情侣身上，那的确如同天方夜谭。
　　可这是霍胥北和鱼疏！
　　鱼疏对霍胥北总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

　　沈裕见证了两人这几年来的纠缠，霍胥北从来都对鱼疏没上过心，甚至于这份感情的百分之九十都是靠鱼疏一个人付出努力。
　　沈裕甚至毫不怀疑，即使出事那天是鱼疏的葬礼，这霍家大少也不一定有空屈尊降贵来看一眼。

　　鱼疏说完，看也不看霍胥北，而是随口问沈裕：“对吧。”

　　“就是！”忽然被拉入战场的沈裕，顶着霍家大少的低压冷眼，难得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

　　霍胥北只对鱼疏这异常表现感到奇怪，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鱼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地要往医院跑，难不成每次进医院就得让自己抛下手头所有事来陪他吗？
　　霍胥北越发认定了鱼疏没什么大事，而是借题发挥。

　　但鱼疏明知道自己最讨厌为了一点小事闹得没完没了。
　　失了体面。

　　于是霍胥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别闹了，我连夜坐飞机，很累。”

　　只是坐个飞机而已，霍胥北却抱怨太累。
　　多次被送入抢救室的鱼疏、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鱼疏，却是在“闹”。

　　鱼疏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心灰意冷，可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却是茫然和空白。
　　他为自己逝去的十年光阴而茫然。

　　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的委曲求全，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东西谁爱要谁要，早点拿走。

　　——

　　鱼疏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这般演技。
　　他面无表情细细打量着霍胥北，对方剑眉星目，一双滥情的桃花眼盯着你的时候，真容易产生被爱的错觉。
　　但霍胥北很少这样近距离盯着自己，他总是背对着自己。

　　走在一起时，对方总走得快一些；即使是躺在一张床上，也是背对而已。

　　鱼疏看得仔细，同时也注意到，霍胥北这身西装是新的，连同身上的手表、领带、袖扣，全是新的。
　　看过剧本的鱼疏自然知道这是谁给他买的。
　　——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碰也碰不得的人。

　　气氛很安静，所有人都在观察着鱼疏的一言一行，只见这个一向瘦削温和的青年，终于亮出尖锐的一面。

　　鱼疏打量完了，面露不屑，道：“模样一般，看着身体还虚，总不可能是我的男友吧，我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沈裕呆住了。
　　认识鱼疏五年多了，他没见过这幅样子的鱼疏。鱼疏总是温和而又笑意盈盈的，像是养在池中的月亮，皎洁清丽、触手可及。
　　而无论经过多少骇浪，他都一一包容，风波一过，完满如初。

　　可如今，鱼疏身上似乎起了一点不显著的变化。
　　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神色愠怒，他病怏怏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比起月亮，更像是玫瑰，还是一朵荆棘未除的野玫瑰。
　　陌生，但却更有生气了。

　　霍胥北比沈裕反应得更快一些，他沉稳地一挥手，门口候着的助理立刻去叫医生。
　　而自己不甚熟练地扮着温柔。
　　“鱼疏，玩笑开够了吧，我错了行了吧？”

　　这是霍胥北第一次服软道歉，但是……这算道歉吗？？？
　　听得人更加恼火了。

　　鱼疏正要继续开口，宕机已久的系统终于再度上线，此时也对这脱缰而去的剧情感到很是愤懑：

　　“ooc警报，ooc警报！鱼疏的人设是隐忍温柔，请宿主尽快回到原剧情！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否则……”
　　说着，还把鱼疏要说的台词高亮加粗打在了半空。

　　“否则什么？”鱼疏可不愿当回那个忍气吞声的包子，于是他再一次倔强甩开了霍胥北试图抚上自己脸颊的手。

　　想到这双手会做出怎样血淋淋的事，鱼疏就恶心。

　　但他刚甩开霍胥北的手，就感到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那疼痛一阵又一阵，不断地加剧着，像是一把刀子插进心脏不断搅动着。

　　与此同时系统又冷冰冰道：“请立刻回到原剧情。”

　　鱼疏明白过来了，我不愿意走精神上的虐身虐心，否则就让我生理性“虐身虐心”是吗？

　　鱼疏捂住胸口，疼得冷汗直流，霍胥北扶住鱼疏，问道：“怎么了，哪里疼？”
　　语气还真有几分紧张。

　　沈裕也立刻冲出去叫医生了。

　　高亮的一串字打在了霍胥北道貌岸然的那张脸上，自己台词之卑微，与对方表情之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胥北，你那么忙，让你特意跑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一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了。”

　　心绞痛一阵一阵袭来，鱼疏却仍旧不为所动，咬紧牙关不松口。
　　这他妈竟然还是我道歉？！做梦去吧！！！

　　系统十分惊诧，疼痛等级渐渐开到了最高，连这可是连特种兵都会疼得满地打滚的程度，可鱼疏却一声不吭。

　　……是自己小看了虐文受的承受能力了，系统忽然对鱼疏肃然起敬。
　　好不容易救回来，不能现在就送走啊！

　　在医生七手八脚把鱼疏推往抢救室的时候，无计可施的系统与鱼疏达成了交易。
　　系统不会干预后面的剧情走向，但鱼疏得保证在故事结局，即两年内把虐心度刷到60%的及格线以上。
　　否则这个世界会崩塌，鱼疏也会不复存在。

　　方才鱼疏也不过是硬抗着疼痛，苏醒过来后也有些后悔：死过一次的人最明白生之可贵。
　　他不能再为霍胥北浪费自己的生命了，他已经为这个人渣、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小说浪费了太多年华。

　　按照他人规定的剧本生活是他所有不幸的根源，即使是小说世界，按照自己真正所想去做，那便是自己的人生。

　　鱼疏想活着，虽然自己的前半生千疮百孔到毫不值得留恋。但他需要活着，活着才能好好将过去的账一笔笔清算。

　　鱼疏起码要为完成这件事而活着。

　　——

　　办公室里，医生正在严肃地与霍胥北进行谈话。

　　“病人的情况仍旧很危险，他得尽量避免情绪波动太大。车祸时病人系着安全带，所造成的伤害不算太大，但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重度昏迷。”

　　霍胥北皱眉听着。

　　“但方才这个急性心绞痛的情况并非是车祸造成的，他的失忆症状可能与此有关，请问病人之前有出现过这个状况吗？”

　　霍胥北答不出来，他从未关心过鱼疏平时的模样，鱼疏似乎一直都是那副病怏怏、逆来顺受的模样，只有方才……

　　医生见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沉默不语，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我们检查的时候还发现他的胃病很严重，并且身体各个……”

　　霍胥北的电话忽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
　　“抱歉，有个重要电话。有什么事你先和我的助理交代。”

　　虽然话里带了“抱歉”，可字字句句都是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

　　那医生见多了人生百态，倒也没见过这么漠不关心的病人家属，对着顶替霍胥北坐下的助理，讥讽道：“这么不上心，你们老板有很多这样的未婚妻吧。”
　　助理一愣，对医生的一针见血，忽然不知作何回答。

　　霍家大少，锦城最炙手可热的豪门公子，想爬床的人数也数不清。
　　自己就职的这两年就见过老板身边换个好几个情人，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一茬接着一茬。

　　唯有鱼疏一直留在身边。

　　并非是因为霍胥北最爱他，也并非是因为鱼疏最特别。
　　而是因为鱼疏没有开口。

　　霍胥北很大方，可以为情人一掷千金，要什么便给什么。
　　分手就像结清账单，豪车、珠宝、名利，给了，便两不相欠彻底了断。

　　可是鱼疏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什么，不图财、不图权，好像他真的是为了霍胥北那点真心。

　　虽然可笑，但无论如何，鱼疏也的确在霍胥北身旁陪了最久的时间，甚至还让霍胥北在几个月前主动求了婚。

　　汪泉也以为自家老板或多或少对鱼疏动了心，可强求来的那么点真心实在是不够，别人的一通电话就能轻易让霍胥北把它忘在身后。

　　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汪泉也觉得鱼先生相当可怜天真，站在豪门富贵面前，却偏谈什么真心。
　　但作为一名业务能力极强的总裁特助，他摒弃了自己的三观，立刻专业地记录下医生所说的注意事项。

　　二十分钟后，汪助理在走廊尽头找到了正在抽烟的老板，他恭敬地把整理好的医生嘱托呈到霍胥北身前。
　　果不其然，他老板连看都没看，就把纸推了回来。

　　“你办就行。”霍胥北掐灭烟，用修长的双指点了点太阳穴。
　　“这个，医生怎么说，简短点汇报一下。”

　　“失忆的病因还在排查，但是基本排除车祸的关系，初步判断是心因性的……医生建议家人要多陪伴陪伴他。”最后一句是汪泉自己加的。

　　霍胥北听完没什么反应，两人一边走，霍少爷一边嘱咐汪泉去联系该领域专家，再把鱼疏转到豪华病房去。
　　他停在病房外。
　　一墙之隔，鱼疏正躺在床上闭眼休息，输液管一根根探入他瘦弱的身体，像是要攫取他所剩无几的活力和生气。

　　汪泉兢兢业业道：“老板，公司会议还有三十分钟召开，从医院到公司也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当然，这不包括堵车的情况。司机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很久了。所以……”

　　霍胥北点点头，毫无留恋地收回目光。
　　迈了两步，却忽而退回，叫住准备去办转病房手续的助理。

　　他平生第一回露出近乎疑惑的表情。
　　“笼里的鸟，对它们精心照料、有求必应，最终却都活不长久。它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汪泉正思考着怎么回答。恰在此刻，病房门被推开，鱼疏坐在轮椅上，定定看着霍胥北。

　　“因为他们得到的，从来不是他们想要的啊。”鱼疏面露鄙夷，“你这人那么蠢，我真看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