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流星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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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全速航行了几天之后，二人抵达了流星街上空。
一片以黑色为主调、彩色为辅调的连绵大地映入眼眸，用做比喻就像金黄的砂之海上点上一点黑斑。
飞艇越飞越近，地上的景色开始变得真切，错略无序的土黄色沙屋连成一片，由木材、油布、塑料袋和各种看不出原材料的板子共同组成屋顶，飞禽走兽都在这里绝迹，只有匆匆忙忙像蚂蚁一样劳碌的行人奔走不休。
而这样简陋的聚落在流星街已经算得上稳定且富饶的居所了。
西索和云霄要去的地方是比这还要落后、处境还要糟糕的边缘地带。
飞艇缓缓降落，等他们下去后立即升高，快速远去。
云霄眯起眼睛，望向天边缩小的飞艇，垂目看向眼前这片黝黑贫瘠、充满苦难的土地，负手高呼：
“伟大的云霄大人抵达了她忠诚的流星街。”
西索闻言打趣道：“伟大的云霄大人接下来想去做什么？”
云霄感应着脑海中的标记位置，迈步走在前头，“跟我来，我们先去见一个人，了解下当地情况。”
西索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敌人还是朋友？”
“都不是。”云霄摇头，“是个小倒霉鬼，我以前收养的孩子之一。你等会见到他就知道，我的孩子们全都非常尊敬我，被我调教得异常乖巧听话。”
“呵呵~”西索但笑不语。
他觉得云霄在说大话，但并不戳破。
“唔……稍微有点怀念，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当时离开的时候好像才这么高呢。”云霄伸手在腰部比划了一下，“小孩子长得很快，现在说不定认不出来了呢。”
西索终于忍不住打破她的美好畅想，教她认清现实，“你的孩子们说不定都非常恨你。”
“恨我…？为什么？”云霄好像没理解似的停下脚步，往后看去，身体扭到一半忽然明白了，语气没了那份炫耀，显得懒散而无奈，“也对，按他们那愚蠢的脑袋会认为我抛弃了他们，事实也的确如此，没什么可辩驳的，就这样好了。”
她认清现实了，西索反而有点难以接受，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问道：“对于占领这里，你有具体的计划吗？”
云霄回答得很快，“杀进去，杀出来，再杀进去，等人死得差不多能筑起一座京观摆在院子里，再拉拢软弱的、愿意臣服的替我统治这里，干掉顽固不化和意图逃跑的。之后结束旅程，远程遥控他们。”
西索一时间有许多问题，先问了最快爬到嘴边那个，略带恶意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想亲自统治这里，建立你的行宫国度。”
“你当我傻？”云霄两眼一翻，不屑一顾，“在这里当国王享受到的乐趣未必比外面的平民多，一生所拥有的幸福未必超过乡间耕种的农夫，谁愿意当谁当，我要远程摄政。”
关于流星街的事她已经在心里考虑了许久，西索正好问起，她停顿了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耐心解释道。
“流星街的问题根本不是君主是否贤明就能解决的问题，关键在于缺乏资源，这里最富裕的资源就是人力，然而空有人力就变成了一笔负资产。”
“这里有十四个街区，说好听点叫街区，说难听就是十四个土匪窝，那群长老就是选出来的调停人。长老议会诞生的意义不是为了治理土地、改善民生，而是为了从中斡旋，让几个土匪窝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别把狗脑子打出来。”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不打出狗脑子？资源全靠天上掉，向外扩是沙漠，他们的技术水平根本不支持远征，更打不过别国。他们在面对内部矛盾的时候失去了向外转移这条路，只剩下内部消解。”
“而内斗的短期收益很明显，打赢了烧杀抢掠、补充自己，打输了人口锐减，变相节省资源，他们没道理休战。即使偶尔有比较远见的头领意识到这是个泥潭旋涡，通常也没有能力改变，因为这是流星街十四悍匪能招募到扈从的根本原因。”
“那些扈从之所以愿意听从某位大土匪的话，九成是因为相信他能带领自己抢别人。”
“这位首领如果做不到这件事，就压不下手下的人，手下要不了多久就会哗变。所以上位者通常由几位能力者构成核心，俗称的首席、次席、末席，剩余的都是耗材，人数通常在几百到上千，超过这个人数一是利益不够分，二是不好掌控。你不能指望各个土匪都有雄才大略，人均人格魅力爆棚。”
“剩下一成是我这样的，有点能力，莫名其妙进了贼窝，于是天天当混子，比耗材更边缘角色。”
关于不小心从贼这件事云霄是有点小怨念的。
她自认不算好人，某种意义上甚至称得上大奸大恶，但从未从过这么小儿科的贼，感觉就像现代人跑去给原始人当小弟，看他们一群人村斗，而自己空有一身才学却只能给部落首领端水献媚，还要时时担心饿死、病死、被打死。
她缓了口气，忘掉这点不愉快，接着说道：
“所以我才制定了简单粗暴的计划，因为从来不是谁当老大和当上老大的问题。这里根本没有政权、法理这回事，不论是大国、小国、弱国、强国，在这里的经验都不算数，至高统治者变动的速度比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都快。”
“哪怕你和王座前的近侍讲礼义廉耻、忠君爱国这一套人家都会觉得可笑。这里唯一得到普遍认可的关系只有同伴，因为能组成同伴关系的时候，是两人各方面水平最相近的时候，这时候两人真的可以携手合作、共抗外敌。”
“等到同伴互相携持一段时间而未死后，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捆绑关系，是最稳固的个人命运共同体，不遇到重大变故，没有背叛的可能。”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杀掉核心几个人，亮出他们的脑袋。追随他们的人看到头领死了就会分裂，只要让剩下的人相信新来的会带领他们取得胜利，放头猪上去他们也会宣誓效忠。”
“咱们流星街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务实。”
西索笑吟吟听完，尖锐地评价道：“听起来这里没有征服的价值，太贫瘠落后了~”
云霄哈哈笑道：“不然轮得到我表演吗？大国一发核弹就覆灭的事。”
似乎觉得西索态度过于轻慢了，云霄笑完便正色说道：
“你别觉得这里的人都是笨蛋。这里的人其实有不少都是外面来的逃犯或者落难的旅客、被遗弃的孤儿，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知道外面的制度和智慧可以帮助自己更好，不做不是因为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比如最简单的货币，从原始社会就有了，这里的人却以物易物，不是因为造不出来货币或者没有货币这个概念，而是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取得这份公信力。”
“即使造出来也没人使用，即使强迫人使用也无法保证自己的统治能维持几年，这里的敌人往往来自隔壁街区的另一个大土匪，其中的矛盾通常会落个人亡政息的下场，几次下来这里的居民宁肯战死也不会接受任何一种货币，后来上位的人同样未必愿意再推行这样的事。”
“要想迎来巨变，非得杀个血流成河，效仿那位千古帝王扫十三合，将那些旧的全部推倒重建不可，流星街的中年和老年一代十个有八个都上不了新时代的船，只能辛苦辛苦他们，借他们的脑袋用用，为下一代的变革做出牺牲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西索却不禁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他尚且青涩的小果实似乎杀性比他更深重。
不过，这样更好玩不是么？反正他也不在乎那些哀嚎的、旧的事物，只要表演精彩有趣，别让他感觉到无聊就好。
西索甚至还有心情调侃她，“当你口中的每一代都很辛苦呢，想不到小云霄竟然是位严厉的独裁者~”
云霄好笑回道：“他们已经这样过了1500年，不舍命寻求改变，难道还想再过1500年，与日月同休吗？”
她说完，话里带上一丝嘲讽，“舍命是最简单的部分了。”
流星街几乎没有平整的路面，两人一脚高一脚低的穿过蜿蜒的小径、低矮的屋棚，说了一路的话。
标记中的位置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一间两块纸板的小棚外，外形看起来很像后世乡下搭建的狗屋，只是更为简陋。
因为实在太低，云霄不得不蹲下身说话。
然而她还未开口，一把生锈的水果刀从里面刺出。
云霄吓了一跳，急忙后退，“艹，破伤风之刃！谁教你这么暗算人的？”
一张纸牌掐着时间从她闪过的地方飞向里面，云霄脸皮一跳，急忙扑上去抓住那张牌，没好气的回头，“能不能别乱扔你的身份证？上来就发名片不礼貌。”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让她省心？
西索玩着牌不以为意，“他先开始的。身份证什么意思？”
云霄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话，把牌还给他道：“意思就是人家一看到这么神乎其技的飞牌技术就知道尊贵的魔术师大人来了。”
西索眯起眼睛，“我觉得你在骗我。”
云霄干脆不理他了，踢开那两块纸板，抱膝蹲在里面皮肤滚烫通红、目光涣散的男孩动作缓慢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双古井深幽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流星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