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背面》苇间风

12、第 12 章

　　从恶梦的泥沼中爬出来，甚至连灼烫的淋浴也无法冲刷掉来自内心的冰凉。
　　云海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良久，终于，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暂时丢掉了无尽的消沉。
　　他重新换好衣服，悄悄下到地下车库，将许久没用的自己的座驾偷偷开出家门。
　　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滨海路上的车辆只有白天的三分之一。云海在略带咸味的夜风中飞驰，心迫切得像追逐落日余晖的迁徙鸟。
　　他离开繁华的市区，将车驶向有大片老屋的西区，璀璨的灯海与喧嚣渐渐被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和零星响起的狗叫声取代。
　　他悄悄将车滑进一个巷口，在一幢小楼的阴影下熄火。在他前方约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弯爬满青藤的院墙，一道简易的铁门。
　　两个星期前，坐着叶烁的车送雨荨回家时，他来过这里。
　　云海不知道自己想要期盼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期盼，只是单纯地冲动，想要看看心中魂牵梦绕的那个人歇息的地方。
　　看着那院墙，那道门，那隐隐透出的灯光，云海微微闭上眼，开始想像那女孩走过院落的情景。
　　她的手纤白细致，在绽放的花朵中如蝴蝶般灵巧地穿梭。
　　一恍眼，那俏丽的身影突然笔直地面对自己，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泪水。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从来没有……
　　那声音宛如夏季的雷鸣，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炸开，炸开……
　　云海紧紧地抱住了头颅，他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连每个毛孔都在痛苦中战栗。
　　是幻觉吗？还是过去真实的影像？
　　他茫然呆坐，全不知冷汗已浸湿他的背。他只反复地回味那女孩脸上的泪水。
　　如果这么讨厌我，那她为什么还要哭泣……

　　吱吱呀呀的声响，惊醒了云海，从拉开的铁门后走出的身影令他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女孩穿着红白相间的T恤、蓝色小褂，齐膝的格子花百褶裙随着她的步伐轻巧地律动。
　　她抱着双臂向四周张望，“点点，你在哪里？再不回家的话，我就要把门关上了！”
　　她故意装出的威吓，语调中脆脆的只有少女才有的韵味，让云海的心为之一荡，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与甜蜜悄悄爬上他的心房。
　　女孩呼唤了半响，终于放弃地往回走。
　　云海紧盯着她的背影，眼也不敢眨。就在快要进门时，女孩突然停住，转过身，探寻般地往云海所在的方向张望。
　　云海的心缩成了一团，旋即又亢奋地鼓涨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她就那样走过来，但他真的不想她马上回去。
　　女孩站了片刻，仰头看看天边斜挂的月牙，一转身，拉上了铁门。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院墙内的灯一盏盏熄灭，云海的心也一点点坠入黑暗的泥潭。
　　他缓缓将车转出小巷，路旁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湿漉漉的发梢，水珠滴落，宛如泪水静静划过他的面颊。

　　车刚驶进大门，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站在台阶上。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了？！我允许你开车了吗？！”
　　不想和母亲争吵，因为错的毕竟是自己。但有件事他怎么也想不通。
　　“妈……”
　　“小海？”
　　儿子脸上的迷茫浇灭了沈含枫心头的怒火。
　　“如果……喜欢一个人，而她并不喜欢你，心会一直痛下去吗？”
　　沈含枫怔了半响。
　　“不会！小海，只要把那个不喜欢你的人忘得干干净净，心就再也不会痛了。”
　　云海凄楚地微笑。
　　“我想，我忘不掉。”
　　沈含枫就像遭到了雷击。她呆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那么沉重，仿佛所有的哀愁都叠加在一起。
　　为什么会是你，楚雨荨……
　　哪怕记忆被夺去，他依然放不开的人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