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77、反应过度

　　他没想和拉西格尔吵架。克里菲斯特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这样想，也许自己也有错，可是他确实不是真的想和拉西格尔吵架，但不管自己说什么，恶魔总是一副什么不在乎的态度，让克里菲斯特牙根发痒，甚至想冲上去咬他一口或者直接揍他一拳。
　　好吧，他确实不该和拉西格尔吵架，但这不是他的错。天使躺到柔软的仿佛云朵一般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想，和已经逐渐消失的愤怒相比，厌烦这种情绪要清晰得多，他现在不想见到拉西格尔。
　　他最好识相点别马上来找我。克里菲斯特想，但到了傍晚恶魔仍旧没有出现，克里菲斯特出门转了一圈，在大厅里找到了拉西格尔，他和拉索站在一起，几乎是立刻察觉到克里菲斯特的出现，恶魔往这边看了一眼。
　　说实话这一眼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要是平常克里菲斯特根本不会多想什么。但现在正好是克里菲斯特怎么看拉西格尔都觉得不顺眼的时候，所以克里菲斯特觉得这个眼神刺的他全身都不舒服。
　　也许是他回敬的眼神太明显，拉索感觉后背一寒，回头只看看到克里菲斯特离开的的背影。
　　“你还没哄好他？”拉索看向拉西格尔。
　　恶魔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索意识到自己话的太多了，默默的闭嘴，重新把话题引回工作，但显然，拉西格尔的心思已经不在正事上了。
　　拉索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克里菲斯特一旦不想跟你说话，有的是办法让你也没办法好好说话。
　　这件事拉西格尔早有预感，克里菲斯特绝对是那种可以理直气壮地不讲理的类型，他一脸无辜的看着维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态度恶魔早就见识过了，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可爱，但这种态度一旦到了自己身上，拉西格尔只觉得糟糕透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拉西格尔没想哄他。
　　好吧，真的够了。就算克里菲斯特更有道理，可拉西格尔不想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道歉，已经做过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克里菲斯特没完没了翻旧账的行为太招人烦了。
　　虽然拉西格尔内心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因为心虚才不想听这些，毕竟在他们相处的这么长时间里，之所以没有发生过这样激烈的争吵，全都是因为克里菲斯特一直在退让。
　　但拉西格尔就是这样的恶魔，他不可能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天使道歉。
　　小题大作，斤斤计较，蛮不讲理，拉西格尔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跟克里菲斯特说话，他一开口就会把这些评价说出来，然后克里菲斯特就又有理由和自己一直吵到天亮，就像他们上次那样。
　　绝对会的，他早该想到克里菲斯特和麦尔走的那么近，即使克里菲斯特性格向来更加温和，真的刻薄起来绝对不会输给麦尔。
　　这时候拉西格尔开始意识到自己没有和克里菲斯特拥有共同的好友的坏处，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甚至没有人可以调节一下。奥尼金？奥尼金也许算一个，虽然称不上朋友，但克里菲斯特似乎对奥尼金非常宽容，也许是因为那个恶魔天生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
　　不，并不是这样。拉西格尔心里有个声音在反驳，克里菲斯特其实对所有人都非常温和和宽容，也许他从没和别人吵架，他就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这个认知让拉西格尔咬了咬牙，全身都是挥散不去的怨气。

　　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怨气太重，拉西格尔在去会议的时候磨蹭了一会。一想到克里菲斯特也要出席这个会议，他就觉得糟糕透了。
　　他不想再和天使吵起来，克里菲斯特不依不饶的态度一直在激怒他，他要是真的能对克里菲斯特发火就好了，可是他只是这么做了一次，天使争吵后疲惫的样子就让他心疼得难受。
　　他们为什么非得为这种事吵架不可呢？他们明明早就在很多更重要的事上彼此原谅了。拉西格尔一边这样想一边推开门，还没看清来人就听到克里菲斯特的指责。
　　“为什么这么慢？”
　　拉西格尔觉得这几天被压了不少的火气一瞬间就冒了出来，如果这里不是会议室，他绝对会想都不想的和他吵架。
　　他不想在这里和克里菲斯特吵架，他知道卡米拉还有一些其他恶魔不喜欢克里菲斯特，而他是魔王，他不会受到任何指责，所有的错都会被他们归到克里菲斯特头上，这会让天使在这里更加不自在。
　　就算除去这个理由不谈，他也不想和克里菲斯特吵架，就算这股火憋得他比吵过一架还要难受。
　　拉西格尔坐下时把文件砸到桌子上，没有理会克里菲斯特。
　　似乎是有些意外他们居然没有吵起来，拉索看了一眼拉西格尔，被后者的眼神刮得抖了一下，立刻移开了视线。
　　“我想你们都知道了，卡普，维利还有卡米拉在冷湖附近失去联系。”
　　好吧……自己确实因为吵架忽略了工作。拉西格尔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承认，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克里菲斯特，天使的视线投向没有人的地方，他看上去依旧很平静，只是不断揉捏着自己的颤抖的指尖，似乎努力想让它安静下来。
　　虽然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合时宜，但拉西格尔忍不住想，如果失去联系的是自己，克里菲斯特会不会这么紧张？

　　克里菲斯特知道自己面对一些特殊事件的时候表现的很不理智。
　　这应该和他不擅长处理亲密的关系有关，他能在被数百恶魔包围时冷静的战斗，但面对维利的失踪他实在无所适从。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可是他就是适应不了这样的突发情况，不受控制的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和拉西格尔的争吵也应该算作此列。
　　等到几乎所有人离开后，克里菲斯特才准备离开会议室，他没听清拉索之后又说了什么，也许应该找他再确认一下，另外……他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拉西格尔的存在，直到他推开门时感觉到有一双手覆盖住他的手。
　　“放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克里菲斯特咬了咬牙，让自己没有立刻推开恶魔。
　　“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点，冰湖的附近魔力复杂，这种事经常发生，不代表他们遇到了危险。”
　　也许恶魔的语气和用词都足够温和，但克里菲斯特大脑一团乱麻，只觉得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恶魔的手温度冰冷的让他越加焦虑，而拉西格尔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只觉得耳边吵得不行。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让这吵闹的声音停下。
　　“滚开。”
　　声音停止了，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手也放下，克里菲斯特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他现在太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已经没力气去在意拉西格尔怎么想了。

　　和拉西格尔相比，应付拉索显然容易很多。
　　克里菲斯特向拉索确认了一遍维利他们现在可能面对的情况，拉索完全没有注意到克里菲斯特有哪里不对劲，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克里菲斯特需要自己重复已经说过的话。
　　天使也许有些多虑，但这是正常的。拉索想，他考虑自己有没有立场或者现在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尝试改善克里菲斯特和拉西格尔最近的关系，毕竟从拉西格尔那边下手似乎行不太通，但拉索还是觉得自己和克里菲斯特的交情没到可以评价他的私人关系的地步，犹豫间克里菲斯特已经说了再见。
　　还好是拉索，如果眼前站着的是拉西格尔，自己肯定没办法这么冷静。克里菲斯特这么想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萨里斯拥有自己的房间算是克里菲斯特的特权，和其他客房相比，这里离拉西格尔很近，而且是拉西格尔离开城堡的必经之路，如果克里菲斯特愿意，他可以察觉到每一次拉西格尔从他门外的长廊走过。
　　不过拉西格尔未必会从这里走罢了，尤其是最近，拉西格尔绝对是在躲着他，宁肯从窗户出去也没有从他门口路过的意思。
　　随便他吧。克里菲斯特盯着纹丝不动的大门默默地想，他愿意在自己家里翻窗户就让他翻，谁还能拦着他不成。

　　到了傍晚的时候，克里菲斯特察觉到城堡外出现了熟悉的魔力，这让他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很快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你看上去状态明明不错。”艾蕾推开门，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克里菲斯特挑了挑眉，“维利和卡普怎么了？”
　　“还不清楚。”克里菲斯特说，艾蕾显然是为了维利的事来的，虽然克里菲斯特原本以为会是雷修过来，他应付那个家伙更得心应手一点。
　　“本来不应该由我下来，不过拉索告诉我，拉西格尔说最好是我来。”艾蕾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我猜多半是和你有关，你又跟他吵架了？”
　　“为什么要用又字？”克里菲斯特耸了耸鼻子，对他的用词提出了质疑，他们明明是第一次吵架。
　　“我早说过了，你们性格不合。”艾蕾则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简单粗暴的下了结论。
　　“也许吧。”克里菲斯特说。艾蕾毕竟不是维利，或者拉西格尔，他确实仍旧在担心维利和卡普，但面对艾蕾比面对拉西格尔更轻松一些，毕竟在他心里，艾蕾才是能分担这种担忧的那个天使。
　　或者说，他重视艾蕾的程度远不及那两个家伙，克里菲斯特有些心虚的想。
　　“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系雷修过来。”艾蕾说，“在这之前你可千万别自己跑过去，这里毕竟是魔界，你的情况麦尔跟我说过了，没有改善之前最好不要冒这种风险。”
　　“他跟你说了？”克里菲斯特皱了皱眉，“那维利呢？他不会也知道了吧？”
　　“麦尔说会帮你瞒着他，不过……”艾蕾犹豫了一下，“麦尔对我说，卡普似乎知道你的状况，他回来后找麦尔问过，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克里菲斯特回忆了一下卡普之前看他的眼神，里面确实有不同寻常的味道，“卡普对灵魂的感知能力比我们都强，他能看出什么并不算意外。”
　　艾蕾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卡普应该不会告诉维利的。”
　　“只有你会担心这个。”艾蕾翻了个白眼，“为什么偏偏要瞒着他？”
　　“事实上我也不想让你知道。”
　　“别告诉我是因为怕他给你找麻烦，这种话我不会信的。”艾蕾忽略了克里菲斯特试图岔开话题的行为，“我可以知道，卡普也可以，唯独维利不可以，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担心。”克里菲斯特忽然觉得让艾蕾在人间太久不是什么好事，他看破谎言的水平比以前高出好几个档次，以前的艾蕾可是很好糊弄的。
　　“你觉得我和卡普不会担心你？”艾蕾翻了个白眼质疑道。
　　“你们不会像他那样反应过度。”
　　“维利不会反应过度，他又不是拉西格尔。”艾蕾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着克里菲斯特的眼睛，“维利让你反应过度了？”
　　“……”
　　“你会对维利的事反应过度，所以你觉得，维利也会同样如此，蒙西告诉我有一个词叫推己及人……”艾蕾抿了抿嘴唇，靠近克里菲斯特，“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这种事你不该瞒着他。”
　　“蒙西可真的不该教你这些……”克里菲斯特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知道我比不上维利，但我没想到我连拉西格尔都比不上，你才和他认识多久？”艾蕾似乎真的在抱怨，但克里菲斯特知道艾蕾不会真的介意这件事，他懒得理艾蕾，最近的事够他烦了。
　　艾蕾占据了克里菲斯特一半的沙发，用余光扫了他，第四天的天使长不为所动，一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无关的态度，艾蕾想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所以戳了戳克里菲斯特。
　　“那个谁……来了。”
　　克里菲斯特反应慢了半拍，以至于等“那个谁”推开门的时候，他还躺在沙发上没有动，等到恶魔走进来以后，他就更懒得站起来了。
　　拉西格尔看到眼前的画面，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他找艾蕾过来是为了安抚克里菲斯特，可不是让他们躺到一起去的。
　　艾蕾显然没有克里菲斯特那么迟钝，看到恶魔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站了起来，但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他进来这里都不用敲门的吗？”
　　克里菲斯特耸了耸肩看向拉西格尔，不知道他忽然主动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艾蕾趁他们对峙的时候溜出去了。
　　艾蕾的到来确实让克里菲斯特平静了不少，天使在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对拉西格尔的态度过于恶劣，但他现在还没有反思出什么结果，所以他看着拉西格尔，眼神里没有任何主动让步的意思，即使恶魔主动来找他已经是先退一步的表现。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这么小心眼？”拉西格尔有些无奈，他这么想，也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说这种话有多么不合适。
　　“可能是因为你是一个永远觉得别人的宽容是理所当然的混蛋。”克里菲斯特立刻反唇相讥，他说出口的瞬间就明白这场包括争吵还得继续下去，直到他们其中一个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