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70、纵容

　　安德里斯的伤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鱼在海里的自愈能力更强，还是海底的魔力更充沛的缘故，安德里斯恢复得很快，很快他就打算继续回到海中。
　　“喂，你还是别去了。”克里菲斯特看出他的意思，开口阻止他。
　　“怕我受伤？”
　　“我怕你死在外面他们找不到我。”克里菲斯特双手捧着脸窝在洞穴角落里看他。
　　“放心，在找到你之前他不会让我死的。”
　　之前的那次交手拉西格尔显然留了力，他可不觉得这是出于对兄弟情的关照，只是这片海确实太大，自己要是死了，他们可很难找到这个被自己藏起来的小天使。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克里菲斯特偏头看他，“你也说了，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不安安心心躲起来，非要找死呢？”
　　安德里斯向他游过来，克里菲斯特只看到他留下一串散开的细碎泡沫，就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和你没关系，克里菲斯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拉西格尔可是相当固执的恶魔。”
　　“正因为如此，这次才不想再把你扯进来。”
　　这一点倒是和拉西格尔非常像，克里菲斯特在心里想，也许人鱼生活在冰冷的海洋里，骨子里就比别的种族更加固执。
　　“我该出发了。”安德里斯对他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尝试从这里出去，外面全是魔力的旋涡，足够把你的□□撕碎。”
　　“好。”克里菲斯特点头，他清楚安德里斯的尝试没有意义，但也知道安德里斯同样清楚这件事，所以劝说他并没有什么用。

　　安德里斯再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更严重的伤，克里菲斯特只是看了一眼就清楚这不是自己可以处理的情况。
　　“你让我出去，也许还有机会救你。”
　　“没有机会了，我和拉西格尔谈过，结果你也看到了，非常糟糕。”安德里斯声音虚弱，但说到自己的伤口时还是自嘲的咧了咧嘴角，“我能逃出来是因为他们还找不到你，不过这里也撑不了多久，艾尔诺家族果然永远都是叛徒，我真不该留下那个孩子。”
　　克里菲斯特看着他，对方暗蓝的眼睛蒙上一层灰雾，像黎明时被水雾笼罩的灰色海岸，而此刻它充满腐败潮湿的空气和灰尘的味道，没有星辰，没有月光，没有混沌的朝阳，那些天光消沉下来，失去了色彩。
　　“克里菲斯特，我很后悔那时候让你带走他，如果他还在的话，至少……”
　　安德里斯临死前忽然这样对他说。
　　洞口的旋涡消失了，也许是安德里斯用了最后的力气解除了自己的魔力，也许是随着他的死亡，魔力也失去了控制被海水冲散，总之，他能够离开这里了。
　　这件事并没有让克里菲斯特轻松多少，虽然这样狭小的空间让他觉得非常的压抑，但此时此刻他很难分出心思去照顾自己其他的情绪，他以为安德里斯会愿意告诉他什么，但人鱼除了临死前的那句话，什么都没说。
　　直到拉西格尔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稍微站直了身体，并没有说话。
　　跟在后面的维利先一步走上来，“受伤了吗？”
　　“没有，我很好。”克里菲斯特摇头，即使他看上去很糟糕，但他把头靠到维利的肩膀上，这样维利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状态，他的身体状态非常好，海底魔力充足，他感觉其实比在萨里斯要好得多。
　　维利点点头，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再说什么。
　　“先回去吧。”拉西格尔声音冷淡，克里菲斯特感觉到了他的不快，但依旧不愿意抬起头看他。
　　“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不过，先回去再说。”拉西格尔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指向性明显，克里菲斯特不得不回应一句知道了。

　　虽然克里菲斯特说自己没事，但麦尔还是追到了他的房间替他检查了一遍，检查完之后麦尔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情绪有些低落，克里菲斯特的身体状态确实很不错。
　　“休息的挺好？”麦尔问。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他又没有别的事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洞穴里，待到都快抑郁了，能没有休息好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多休息对你有好处。”
　　“知道了。”克里菲斯特不耐烦撇撇嘴，他原本还想抱怨些什么，却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不用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即使不愿理他，也不得不先打个招呼，然后用眼神示意麦尔趁早走。
　　麦尔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恶魔转身就溜了，虽然他实在讨厌拉西格尔这种登堂入室理所当然的态度，但这毕竟是他的地盘，而且克里菲斯特都没说什么，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抱怨。
　　拉西格尔显然也没有想到里面还有一个，麦尔和维利不一样，他的不友好一向是摆在脸上的。
　　克里菲斯特原本半靠在沙发上，看到拉西格尔目光投过来时稍微坐直了一点，随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太刻意。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拉西格尔苦笑了一下，坐到他旁边把他拉过来。
　　想继续靠在沙发上已经不可能了，克里菲斯特索性直接跨坐到他腿上，动作亲昵的靠近他，语气却斤斤计较至极，显然在暗指他之前的话。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
　　“你明知道安德里斯对你不怀好意。”
　　“你明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克里菲斯特反问。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拉西格尔看着天使的眼睛，“他差点从我身边带走你，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克里菲斯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很久，他还是决定坦白，“安德里斯也一直说他见过我，和穆里一样，我想不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们。”
　　“所以你想问他。”
　　“我很确定，我的记忆里没有任何缺失的地方，我没有离开过天堂，就算我忘记了什么事，维利和艾蕾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我很好奇，安德里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克里菲斯特叹了口气，但他很快就对恶魔强调，“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我觉得我没必要和你解释。”
　　恶魔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说什么。

　　克里菲斯特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没有成为天使长，世界上还没有人类的时候，他相当自由的生活在天堂，克里菲斯特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天使，但从没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直到有一次，克里菲斯特从魔法书里找到一种将别人变成鸽子的法术，他并不熟练，不管是魔法的运作原理和咒语都一知半解，但他找到了麦尔，说想要试试看。
　　事实证明克里菲斯特确实很聪明，他很顺利的把麦尔变成了鸽子，而没有变成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同时，也证明了克里菲斯特的确完全不了解这个魔法，于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把麦尔变回来了。
　　他不敢去找维利，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那时候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维利他把医学系最让人骄傲的天才变成了鸽子。
　　于是他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他把麦尔藏了起来，直到好几天后魔法自动消失，麦尔才重新变了回来。
　　麦尔一直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那是一个很高级的魔法，当麦尔变成鸽子后，就是一只非常普通的鸽子，即使把他烤了他也变不回来的那种，所以对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
　　而克里菲斯特缄口不言。所以麦尔一直以为克里菲斯特的魔法失败了，便不再提这件事。

　　“不过是不小心把人变成了鸽子，可能对你来说很严重，但我不得不说，这在魔界连恶作剧都算不上。”拉西格尔在听完这件事之后，这样评价道。
　　“并不是这件事本身……”克里菲斯特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也许是因为他也不明白自己在介意什么。
　　他应该对麦尔道歉，可是他没有。而麦尔却完全没有计较，这让他越发焦躁不安。
　　至少他应该听到麦尔的冷嘲热讽，可是似乎好长时间他都没听到过了，如果有，也很少是针对他来的，这并不是说麦尔改掉了他刻薄的臭毛病，只是——
　　克里菲斯特是特殊的那一个，他很容易被人原谅，你看着他的眼睛就不忍心苛责他。
　　“你不能太纵容我。”克里菲斯特曾经这么告诫拉西格尔，他并不知道那时候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恶魔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