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62、不许聊也没办法

　　克里菲斯特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头顶空荡荡的一片，像绷紧的幕布，把这座城市扎的严严实实，过了很久才有飞鸟从他头顶滑过，让他从漫长的沉寂中清醒过来。
　　拉西格尔靠过来，小龙也顺着他的腿爬到了躺椅上，眨巴着眼睛看他。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哪里都不舒服，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诚实的说。
　　城市里魔法的痕迹已经消失，不管是人鱼还是巨龙还是人类的屏障都感觉不到，他知道要给这一切善后是很麻烦的工作，但还是忍不住和他抱怨。
　　“那就再休息一下。”拉西格尔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声音温柔，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天色慢慢亮起来，没有太阳升起，天空蓝的发灰，城市被天空投射下来的阴影蒙成惨淡的颜色，麦尔找过来的时候克里菲斯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麦尔的时候，那时天空中无数的飞鸟正从人间涌上来，大片大片的白色席卷了他。
　　就因为那天，克里菲斯特总觉得麦尔的四周充满生命的气息，似乎是因为他维护着人间大多数生物的生命力，总在和他们接触，所以连带着自己都变得生机勃勃。
　　“你来叫我一起回去？”克里菲斯特站起来。
　　“啊？”麦尔有些猝不及防的应了一声，眼神瞟了瞟屋子里的拉西格尔，恶魔抱着小龙躺在床上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了这边一眼。
　　“回去吧。”克里菲斯特随意的扫过四周，这座城市的废墟也许还需要雷修和卡普过来处理，总之不算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我休假的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
　　他想他需要去思考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不是简单的爱或者不爱就可以解决的。
　　云端的边缘有细碎的、笔直的光芒投射出一些缝隙，他展开翅膀重新回到天际，那些光芒穿过他的身体留下一道道阴影，他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拉西格尔一眼。

　　第四天运转的非常顺利，大部分琐事多海可以处理，还有维利偶尔会关照他。
　　虽然维利也对克里菲斯特这边的情况一知半解，但好在急需处理的事并不算多，维利索性把它们都堆在那里等克里菲斯特回来再说。
　　大部分天使长都负责不同的工作，比如麦尔负责管理生命的循环和灵魂的回收，艾蕾负责监测时间和时空的秩序，克里菲斯特则负责防止人间或者天堂的魔力失控，而在最近几百年里，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所以克里菲斯特觉得自己虽然休息的时间有点长，但总归没有影响工作。
　　他最近确实非常容易疲惫，总是觉得不太舒服，他原本以为是受恶魔的魔力影响，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果然还是得去找麦尔看看吗？克里菲斯特想，自从上次跟麦尔回来后，他看到对方时总是会觉得心虚，但讳疾忌医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萨里斯城外的河向着冥界奔去，很多年前拉西格尔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这条河就像这样，不知疲倦也永无止境的向着世界的尽头奔去，而天边飞转开的游云，大片大片的滑过他的头顶，在他脚下留下斑驳明灭的阴影。
　　那些云的细絮像无数从七重天撒下来的羽毛。
　　遥远的、漫长的回忆里，他对光明的印象少的可怜，现在细碎的回忆拼接起来，全都是克里菲斯特的身影。
　　爱上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拉西格尔发自内心的这么想，随后笑了出来。
　　也许正是因为爱上他是在太简单了。

　　克里菲斯特觉得麦尔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麦尔一向是说话不怎么留情面的天使，当然，也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谁会真的按住他揍他一顿，所以他才能安安稳稳的嘴贱这么多年。
　　拉西格尔的看法没错，维利和麦尔确实有时候真的看上去很欠揍。克里菲斯特看着他欲说还休的眼神，忍不住这么想。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磨磨蹭蹭的。”
　　“你去了魔界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麦尔皱了皱眉，但罕见的没有跟他计较，那眼神似乎充满同情和某种不太容易描述的情绪，让克里菲斯特忽然有些不安。
　　后来他才意识到，那种情绪其实叫幸灾乐祸。
　　“你怀孕了，而且已经好几个月了。”麦尔合上检查结果，这样对他说，然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都没有做什么防护措施吗？”
　　不仅没有，还几乎每次都射进来了。克里菲斯特听完麦尔的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对方提问的时候近乎麻木的想，如果麦尔继续问下去的话，他甚至没办法回答到底是哪一次导致的，因为每一次看上去都嫌疑都超大。
　　要说原因——大概是因为克里菲斯特几乎没有繁育能力这种认知根深蒂固，话说回来，人鱼不也是繁殖能力超低的种族吗？为什么他们这么容易中招啊！
　　克里菲斯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一动不动，明明想了很多，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懂麦尔在说什么的样子，虽然眼神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变化。
　　“其实你不用太紧张，注意休息就好。”麦尔说，“其实最麻烦的是小家伙出来之后的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恶魔的血统更明显怎么办？”
　　“那就把他交给拉西格尔。”克里菲斯特干脆的回答，其实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既然麦尔问了，他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处理方式。
　　“那他知道吗？”
　　“……”克里菲斯特靠在椅子上沉默半晌，然后才假装随意的说道，“我会通知他的。”
　　麦尔抬眼瞥了他一眼，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伸手让魔力顺着他的身体蔓延过去。
　　“放松一点。”看到克里菲斯特微微皱眉，麦尔稍微安抚了一下他，然后收回了魔力。
　　“我想他在吸收你的魔力，所以你才会觉得不舒服，恶魔果然是侵略性很强的生物啊。”麦尔得出了结论，“你可能需要早点把它交给生命树，否则它会把你吸干的，你暂时留在我这观察一段时间。”
　　“嗯。”克里菲斯特应了一声，叹了口气。
　　“反正你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麦尔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的心思。
　　克里菲斯特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我记得大概是几千年前吧，娜塔莎刚刚把卡普生出来那段时间，你还有印象吗？”麦尔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和克里菲斯特聊天，“虽然他的反应没有你这么明显，不过你可以去母树找他残余的灵魂问问经验，虽然他未必能回应你。”
　　“我要是生出卡普那样的天使，我还是趁早把他掐死算了。”克里菲斯特站起来去他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一边翻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方式已经越来越接近恶魔了，“我现在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保持好心情，别不小心把他弄死了。”麦尔挑了挑眉。
　　克里菲斯特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不太应该在天使面前说这种话。
　　“我没有开玩笑，你最好……嗯，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找维利，毕竟生命树现在是他负责的。”麦尔轻咳了一声，一副这件事你别再来找我了的态度。
　　克里菲斯特也不再为难他，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检查表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直接转身走了。
　　他看上去倒还算冷静，虽然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想到维利的反应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了。
　　维利看完了克里菲斯特带过去的检查单，面无表情的对他说，“先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再把它交给母树。”
　　克里菲斯特觉得对方可能和自己一样，大脑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他忍不住捉摸着维利要用多长时间才会反应过来然后把检查单砸到自己头上，忽然听到身后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我去，你什么时候怀孕的？”紧跟着过来的是艾蕾的声音，虽然对方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砸到他耳边让他大脑一阵阵发懵。
　　这个家伙每天工作时间都在干什么？监视和偷窥同事吗？！
　　不，艾蕾的态度根本无所谓。克里菲斯特瞄了瞄维利那张已经快要崩不住的脸，发自内心的叹了口气。
　　“那个谁……他知道吗？”艾蕾进来之后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好在他居然是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还能用大脑思考的天使，所以很快就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会告诉他的，不过再等等吧。”
　　克里菲斯特感觉到维利若有若无的冷哼了一声。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艾蕾一边友好的建议一边给他使眼色。
　　“不用了，我自己去跟他说吧。”
　　克里菲斯特无视了他的暗示，对他微笑着说。
　　克里菲斯特太了解艾蕾了，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借这个机会下去找蒙西，要是平时自己也就顺手带过去了，但看艾蕾这一脸八卦又幸灾乐祸的样子，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还会帮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