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60、人类的计划

　　克里菲斯特被拉西格尔带回去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拉西格尔把他放在床上，站直身体去把楼下的小龙也接上来，却发现克里菲斯特还抱着自己，没有松手的意思。
　　“松手，我去接一下你儿子。”拉西格尔哄逗着他，去轻轻掰他的手。
　　“别管它，陪我呆一会。”克里菲斯特很没良心的抛弃了在楼下睡得正香的小龙。
　　拉西格尔想了想，觉得和小龙相比，果然还是这个看上去更让他不放心一点。
　　“我们尽快回魔界吧，这里对你来说……”拉西格尔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慢慢停下了。
　　“确实应该早点回去，不过不是因为我的问题。”克里菲斯特迷迷糊糊揉揉眼睛，“别想了，解决完这些事我们就回萨里斯。”
　　“好。”拉西格尔捏了捏他的手。
　　“顺便看看你儿子……”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像是梦话一样，一边说着一边把脑袋揉进拉西格尔怀里。
　　“行。”拉西格尔失笑，应了一声。

　　“艾莉丝告诉我她曾经从母海里逃出来，拉西格尔，她说你肯定还记得她。”天使睡醒之后思路比之前清晰得多，他坐在床上看着拉西格尔，这样说。
　　拉西格尔把窗帘拉上让屋子里更暗一些，外面的路灯实在是扫兴，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觉得人类的生存是件极其无趣的事，为了看清眼前的路必须忍受这样的灯光。
　　他听着克里菲斯特的话，没有立刻给对方什么回复，因为他看到天使坐在床上，眼睛里全是亮光，那种光芒让他想到蜡烛，在最后的时刻会忽然变得极为明亮，这样的联想让他有些不安。
　　“我当然记得她。但是我只知道艾伦从魔界的深海中逃了出来，那里原本是吞噬灵魂的地方，只有没有灵魂的生物可能离开那里。”拉西格尔说，“我不知道艾莉丝经历了什么。”
　　“可是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和艾莉丝也……”克里菲斯特不满的抱怨，“你知道我跟艾莉丝认识多久了吗？”
　　“你应该多睡一会，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拉西格尔打断他的话，立刻回避掉这个问题，把他按回床上盖好被子，看了眼外面魔力纵横的天际，“让你儿子过来陪你？”
　　“把它带上来。”克里菲斯特隔着被子蹭了蹭他，虽然忍不住抱怨，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自己也小心点。”

　　城市被浓重的黑色掩盖，凝重的空气夹杂着乌黑塞满每一个角落，街道空寂的只有风，这里的魔力太拥挤和密集，像是远古时代的东方大陆，这条街道上，除了拉西格尔，只剩下刚刚从拐角里转出来的奥尼金和周凯。
　　“哎，你怎么在这？”奥尼金有些不解的打了招呼，顺便看了一下对方身后，没有看到克里菲斯特。
　　“出来看看情况。”拉西格尔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多看了几眼周凯。
　　“他有说发生了什么吗？”
　　“你的领地离母海比较近，有没有注意到有没有人从那里回来过？”拉西格尔没有回答问题，开门见山的问他。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奥尼金冷静的微笑。
　　拉西格尔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偏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奥尼金松了口气，也没心思去管那两个人的事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往回走，还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拉西格尔在身后问他，“艾伦的灵魂你是帮穆里带回来的？”
　　奥尼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尝试着想敷衍过去，但看到拉西格尔的表情并没有疑问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的默认了。
　　“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怎么可能。”奥尼金毫不犹豫的说，随后停了一下，补充道，“这次是真的。”
　　“你是怎么把艾伦带出来的？”
　　“我们种族可以伪装自己的灵魂。”奥尼金说，“艾伦那个时候灵魂已经被吞噬的差不多了，我捡了一点碎片回来，穆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重组了它们，也许他事先就留下了一些样本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离开母海吗？”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奥尼金有些奇怪的看拉西格尔，“理论上，只要没有了灵魂母海就困不住他，但是失去了灵魂还怎么离开母海呢？”
　　“艾莉丝说她从母海回来过，是她把克里菲斯特放出来的。”
　　“所以你想去找她？”奥尼金看了看他的架势，皱了皱眉，“艾莉丝已经离开魔界很久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你怎么找她？”
　　“这个城市只有这么大。”
　　“我觉得，你不如等她联系你。”奥尼金说，“迈古教会能设计出这样的结界，想必跟她有关。既然她知道你在这，肯定会来见你的。”
　　“我知道，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拉西格尔也不想再跟他多废口舌，说话这句话就消失在街道上。
　　“我觉得他不是想找到那个人，而是想躲开克里菲斯特。”周凯看着拉西格尔走了后对奥尼金说，“我之前就觉得他们相处看上去很不自然。”
　　“你还注意过这个？”奥尼金听到他的话笑了。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是恶魔，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的关系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亲密。”周凯看了眼奥尼金。
　　“这是好事。”奥尼金说。
　　周凯有些困惑的看了眼奥尼金，感觉后者并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那边也有其他的客人。”奥尼金走到一半时忽然回头对周凯说，“他应该很好相处，和他关系好一点对你会有好处的。”
　　周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觉得客人这个说法挺微妙的。

　　拉西格尔等到黎明渐渐升起的时候才落回屋内的阳台，雪白的阳光刺破天际，拉西格尔推开了阳台的门后拉紧了遮光的窗帘，听到克里菲斯特对自己笑了一声，“人间真的很神奇不是吗？我上一次看到人间的黎明，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的种族真的很幸运，可以每天都看到黎明。”
　　“可是天堂不存在黑暗。”拉西格尔说，“你要是想，每分每秒，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黎明。”
　　“那不一样。”克里菲斯特舒展了一下身体，走过去把灯打开。
　　小龙绕着拉西格尔转了一圈然后试图往他衣服里钻，就在这个时候拉西格尔忽然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有谁来过这里吗？”
　　“没有啊。”克里菲斯特不解的回答，却看到拉西格尔径直走到卫生间门口，拉开了门。
　　小龙摆了摆尾巴，留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克里菲斯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艾莉丝倒是看上去坦然，甩了甩身上洁白的大衣就走了出来，她金色的头发有些湿气，出来时用手稍微收拢了一下。
　　“借用了一下浴室，你们两个应该不需要吧。”艾莉丝笑着说，“身为人类的生活还是挺复杂的，进食、睡眠、卫生，一切都会影响你的身体，要适应这些也挺辛苦的。”
　　“她怎么会在这？”拉西格尔没有理会她，问站在原地的克里菲斯特。
　　“我自己找过来的，跟他没关系。”
　　“帮着你瞒我总跟他有关系了吧。”拉西格尔瞥了她一眼。
　　“拉西格尔，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艾莉丝有些不满的皱皱眉，“不要因为克里脾气好就欺负他，这么多年你的性格怎么也没有改一改？”
　　“跟你有什么关系？”拉西格尔笑了一声，“有什么事去客厅说吧。”
　　“没这个必要吧，大家都这么熟了。”艾莉丝推开走到沙发前挑了一个喜欢的位置坐下，“我和克里菲斯特认识可比你久多了，要回避也该是你回避。”
　　克里菲斯特看拉西格尔没有表态，扫了他几眼，坐到了艾莉丝对面说，“我知道你离开天堂之后来到人间，但不知道你变成了这样。”
　　“其实我先变成了恶魔，不过这个过程解释起来太复杂。”艾莉丝冲他挑挑眉，“我凭借自己对魔力的了解进入了迈古教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看上去人类有一些不太寻常的发现。”克里菲斯特说。
　　“没错，他们对魔力的很多观点让我很惊讶，但这并不是重点。”艾莉丝看向了拉西格尔，“教会在这里布下了陷阱，等到七天之后，魔力会被抽空，你们也许不明白这样的后果，不过我们用一些抓到的恶魔做过实验，用这个方法杀死恶魔，比魔法弹还要有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抱歉克里，这个我得和格尔单独聊。”艾莉丝笑着看了看拉西格尔，后者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啤酒靠在窗边打开，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那我上楼去，你们慢慢聊。”克里菲斯特回头征求了一下拉西格尔的意见，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对方没有反对，那基本就可以默认是同意的意思。
　　“你还剩七天的时间。”艾莉丝看到克里菲斯特上楼后，才收起了笑意，“但我觉得克里现在的状况，撑过三天都困难。”
　　“你很了解他的情况？”
　　“他是我的同类，拉西格尔。”艾莉丝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他的状态，但是说实话，我不想把他扯进来。”
　　“所以呢？”
　　“我在想，也许我可以让他也变成人类？”
　　拉西格尔语气有些嘲讽，“这是天性吗？对你来说下一代就那么重要？”
　　“就算除开这个陷阱不谈，他早晚也会死的，拉西格尔。”艾莉丝露出不解的表情，“如果不变成人类的话，你只能让他变成恶魔……可是克里是当不了恶魔的，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吧？”
　　“这里的结界是你做的？”拉西格尔没有理会艾莉丝的话。
　　“人类需要你的帮助，拉西格尔。”艾莉丝看着他。
　　“你们之前尝试过用这种方式对付过人鱼。”拉西格尔想到之前那个被人鱼废弃的营地，那里的魔力被消耗的干枯，让人鱼不得不撤出浅海，“是个不错的方式，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觉得，人鱼不可能战胜人类。”
　　“借你吉言。”艾莉丝挑了挑眉。
　　“所以，你是代表教会过来谈判的？”
　　艾莉丝挑了挑眉，“教会想要的是一个寻求合作的底牌，而不是得罪恶魔，是你好巧不巧的闯进来——不过既然我们抓了条大鱼，价码自然会往上提。”
　　“价码？我没打算和你们谈条件。”拉西格尔回头看着她，“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这一次我不和你计较。”
　　“不和我计较？”艾莉丝有些惊讶他的说法，“你知道你现在的立场吗？”
　　“我很清楚，艾莉丝，不明白的人是你。”拉西格尔说，“我知道你只你在想什么，确实，我不太想破坏魔界现在和人类的关系，但我也不是非得阻止安德里斯，如果你不打算解开结界，我可以先看会戏，然后再考虑收拾我亲爱的哥哥。”
　　“停下，我不是过来讨论这个的。”艾莉丝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为和天使相处会让你更温和一些才对。”
　　“是你从来不了解我，艾莉丝，你总以为你可以改变我。”拉西格尔避开了和她目光的接触，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这里即将变成战场，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最好也早点离开。”
　　“我不在乎，对我最重要的人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但你这样会害死克里菲斯特的，拉西格尔。”艾莉丝站起来走了几步到他的面前，“只有我有办法让他活下来。”
　　艾莉丝看到对方的眼神忽然变了，明明是愤怒，但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她看不懂的意味，这种眼神她在和对方相处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从未见过，在未来也不会再次见到。
　　她在很久以后才明白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那是谁在无牵无挂的活了几千年以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会有软肋才会出现的表情，但此刻她确实对拉西格尔的情绪一无所知，所以错过了她最重要的筹码。
　　“拉西格尔，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们重新聊一聊吧——我去叫克里下楼，我还有些话要对他说。”艾莉丝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拉西格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