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观察日记》库兰

45、天使祭

　　对拉西格尔来说，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事只分为两种，有必要做的和没有必要做的。
　　更具体一点就是，他觉得克里菲斯特的事是有必要的，而穆里的事是没有必要的，即使穆里的出现对他来说确实是威胁，但他也知道穆里并不敢来招惹自己，这些遮遮掩掩的行动就是证明。
　　他会来这里只是因为担心这些事和克里菲斯特有关。
　　他想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喜欢克里菲斯特，即使他只是一个久远的梦——而穆里，不管他打算做什么，只要这个梦还可以继续，那他也不介意那个梦魔做的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第三个猎人死后这个城市消停了一阵子，猎人协会根据这个线索，在十年前所有参与了那次事件的猎人家中设下陷阱，人类对魔力的了解已经今非昔比，就算是穆里也会头痛好一阵子吧。
　　他很乐意看穆里吃亏，就像千年以前愉快的站在旁边看着萨里斯的工程师把穆里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那样，那绝对是他记忆里关于穆里最美妙的回忆。
　　而最糟糕的回忆，就是那天自己从梦里醒来时看到穆里时对方的表情，现在想来那居然是失落和愤怒——他有什么好愤怒的？
　　他想他知道艾伦居然也参与了这件事时还是非常失望的，但失望之余他甚至有些庆幸——艾伦这样的人类，确实早就该离开魔界了。
　　拉西格尔承认这样的想法有一部分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艾伦是美丽又可爱的女孩，但自己不会永远陪着她，事实上拉西格尔从未想过自己会永远陪伴谁。
　　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
　　拉西格尔转头看向一边打呵欠一边换衣服的克里菲斯特。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想永远和天使在一起，或是只是这时候会想，而下一秒就不会这么想了，但他无法控制当有了陪伴谁的念头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只会是克里菲斯特。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陌生的满足和快乐。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天堂的天使看上去有些兴奋，这让拉西格尔莫名不快，但恶魔并没有表现出来去扫他的兴，只是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真的不打算邀请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我还没准备好介绍你——虽然那群家伙肯定已经知道了。”克里菲斯特还在换衣服，没有回头看他，“他们肯定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你，你不会喜欢的。”
　　天使祭确实是一个非回去不可的理由，虽然艾蕾过来提醒他的时候克里菲斯特满脸的不情愿，但现在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让拉西格尔有些好奇那个天使祭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了。
　　“没什么有意思的，一些从人间来的灵魂会在这一天长出翅膀变成天使，还有一天的休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天堂没有所谓的假期，维利默认了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工作狂，当然某种意义上，你随时可以休假，只要你能把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做完，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天使抗议这件事。”克里菲斯特语气全是抱怨和嫌弃，拉西格尔甚至真的以为他并不那么想回去。
　　原本因为他的态度，拉西格尔并不介意他回去这一趟，甚至反过来劝他，然而现在他意识到，也许正是因为担心自己会不开心，克里菲斯特才故意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好给自己表现体贴和大度的机会。
　　事实证明克里菲斯特确实了解他，察觉到克里菲斯特并没有那么不情愿后，拉西格尔果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爽快的答应他了。
　　冷静一点，拉西格尔，你不能限制他的自由——至少不能做得那么明显。
　　恶魔想了想，说，“我不介意，克里，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继续拒绝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求他留下来陪自己了，至少可以让这次的行程缩短一点，所谓的天使祭难道不应该一天就够了吗？甚至只要一个下午，回去看一眼不就够了？
　　“……好吧。”克里菲斯特犹豫了一会，回头看他，“但你最好你不要去第五天，麦尔讨厌所有的恶魔，他一定会往你身上泼那种永远洗不掉难闻的药水。”
　　“药水？”拉西格尔有些困惑。
　　等等，重点不是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拉西格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可完全不想去什么天堂，尤其是听上去就乱糟糟的天使祭——他的确想过去第四天看一看，但绝对不是挑在某个节日里。
　　他见过萨里斯的节日，整个城市乱糟糟的，好像有几千个穆里在萨里斯上空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嗡嗡叫，把彩条撒的到处飞舞，简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他不觉得天堂的节日会好到哪里去。
　　“天使祭的场所在第二天，离第四天有点远。”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克里菲斯特补充道，“那边是卡普管理的，他虽然是个嘴贱的小孩，但至少不讨厌恶魔，所以你想去看的话也不会有问题。”
　　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的恶魔表面上依旧是平静且优雅的态度，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艾蕾过来敲门的那时候因为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把他放了进来，就应该直接把他扔出去才对啊。
　　看出了恶魔不满，克里菲斯特回去的时候没有和艾蕾一起，专心陪恶魔，大部分天使都前往了第二天参加庆典，所以第四天看上去空荡荡的，偶尔有路过的几个天使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大部分都保持礼貌和相当的克制，哪怕克里菲斯特非常清楚关于他的八卦已经传得满天飞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满天飞。
　　毕竟像麦尔那种心情不好就会到处摔药水的天使还是少数啊，克里菲斯特在心里默默的想，带着拉西格尔来到第四天的神殿前。
　　拉西格尔冲他扬了扬眉，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在说，这可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维利留下来的，第四天原本是由他负责的。”克里菲斯特笑着解释道，神殿里也空荡荡的，大部分的天使都前往了第二天参加庆典，克里菲斯特本来也应该过去，不过不是现在。
　　“那你负责什么？”拉西格尔有些好奇的问，如果按维利的说法，克里菲斯特的出生应该比他还要稍早一些才对，在负责第四天之前，克里菲斯特一直都在做什么？
　　“我负责管理伊甸园，以及清理人间的魔物——说白了就是打架。”克里菲斯特冲他耸耸肩，“把第四天交给维利理所应当，他现在又不需要留在第七天，那里已经除了母树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其实你打算回第七军团？”
　　“第七军团有亚娜呢。”克里菲斯特轻笑了一声，神殿还是熟悉的样子，克里菲斯特感受着熟悉的魔力环绕，安心的舒了口气。
　　第四天的属性是最契合他的，比第七天温和，比第一天纯净，维利会让他来这里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天使。
　　“你在这里呆一会？”克里菲斯特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去找一趟麦尔——希望他还没有去第二天凑热闹。”
　　拉西格尔坐到沙发上，先来回看了一圈后才不置可否的看向克里菲斯特，“真的没有床？”
　　为什么关注点是这个？
　　克里菲斯特耸耸肩表示你都看到了。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还是别吧。”克里菲斯特皱了皱眉，“虽然麦尔是个废物，我觉得他连强壮一点的人类都打不过，但他的药水真的非常恶心，最重要的是我有可能被你牵连。”
　　拉西格尔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他。
　　“就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克里菲斯特弯腰轻轻吻他的唇角，终于换来恶魔不情愿的默认。
　　克里菲斯特非常确信在他推门进去的那一刻麦尔手里握着药水，看了他身后好几秒，确认了只有他之后甚至失望的叹了口气。
　　还好没有带他过来啊。
　　克里菲斯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麦尔打了招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去惹他。”
　　“哼。”
　　……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傲娇嘛，这么下去还有没有救。
　　“他会直接把你丢出去的——我的意思是，从第五天直接丢到魔界去。”克里菲斯特斟酌了一下，用了他觉得比较温和的说法。
　　事实上他觉得恶魔会直接把他撕了，物理意义上的。
　　“过来坐下。”麦尔拉过椅子，“让我看一下你到底什么情况，艾蕾已经跟我提过好多次了。”
　　“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克里菲斯特一边说一边坐下，示意他不要那么紧张。
　　麦尔对他翻了个白眼，给了他一瓶药，“喝了。”
　　“……”克里菲斯特看着浅蓝色的液体犹豫了一下，“你不会趁这个机会蓄意报复的，对吧？”
　　“别废话，快喝。”
　　麦尔双手拍了一下椅背，盯着他喝光之后让他闭上眼睛。
　　温和的魔力慢慢流遍全身，他听到麦尔似乎离开自己身边去拿了什么东西一样，动了动身体想睁开眼睛，结果被敏锐的察觉了。
　　“别乱动。”麦尔声音有些暴躁，过了一会叹了口气。
　　“好了，回去吧。”
　　“怎么了？”克里菲斯特睁开眼睛看他。
　　“没救了，回第四天呆着吧。”麦尔收起魔力，一脸不耐烦的准备赶人。
　　“不要这么敷衍我啊。”克里菲斯特不满道。
　　“哪里敷衍你了。”麦尔翻了个白眼，“没救是实际情况，我拿你现在的状况没有办法，回第四天的说法确实不够准确，不过留在天堂确实会让你好一点。”
　　克里菲斯特垂着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麦尔擦着试管，漫不经心的说，“你其实可以尝试一下转换成恶魔，你体质接近人类，又能够适应魔界的环境，如果你成功了的话希望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研究一下。”
　　克里菲斯特给了他一个别闹了的眼神，叹了口气准备离开，来麦尔这一趟的确是个坏主意——他早该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麦尔在他身后，认真的说，“你最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你打算长期的留在魔界，并且想要活下来的话。”
　　“也许不呢。”克里菲斯特扬起唇角笑了一下，对他摆摆手告别后走出去。
　　麦尔迟疑了一秒钟，就这一秒钟让他没来得及问出克里菲斯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打算长期留在魔界，还是不打算活下去？